寧王壽數不長的事情,知道的只有有限的幾人而已。在旁人看來,寧王不過是重傷未愈。更何況,昨日他一席話就能夠壓制得高展平一言不發,北陵都跟着態度軟和下來,誰人還敢小瞧他?
寧王殿下,如今可是正炙手可熱着呢!
這樣想着,似乎嫁給寧王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明華自己渾然不在意,然而林矍再欣賞寧王也不捨得女兒嫁給一個將死之人。他此時沉着一張臉,把皇上這幾日的舉動過了一遍,最終還是得出了那個結論。
對於這門婚事,皇上早已經下定了決心了。
只是,皇上究竟是什麼時候有的這般想法呢?他眉頭緊皺,思慮了許久,然後眼前的迷霧漸漸散去,情勢明朗起來。
“是謝家。”
“謝家!”
父女兩人同時開口,明華見林矍看過來抿脣笑着道:“想來謝家對五妹夫的爲難,也不過是爲了讓我們放下警惕罷了。”不得不說,謝侯爺這一招也確實起到了作用,誰也沒有想到爲了報復林家,他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寧王的頭上。
寧王不是一個受皇上喜愛的皇子,甚至從出生之後就遭皇上忌憚,這樣的前塵往事畢竟已經是二十多年前了,只怕如今朝中除了一些京城的老人之外,知道的不多了。而知道的,誰也不會無緣無故提起來。畢竟,這也算是皇家的陰私之事。
不過,謝家定然是清楚的。
“怕是寧王還未回京之時,他謝天峰就打起了這個主意。”林矍冷哼,“難道真以爲拿皇命就能壓制我,逼得我嫁女兒不成?”他冷笑冷聲,看着明華道:“你且放心,只要你不想嫁,爹爹定然就能夠護你周全。”
明華雙脣微微分開,本想說這般嫁了也好。寧王沒多久了壽數了,到時候與她留下一兒半女的,她終身有了依靠,又有着偌大的寧王府可住,頭頂寧王妃的稱號……只是這話到了脣邊卻沒有說出來。
她自覺這般的日子很好,只怕說出來父親要傷心、自責了吧?
因此,最後明華只抿脣微笑,低聲道:“父親這般說,我自然是放心的。”
明華得了這般恩賞,縱然國公府不予大肆宣揚,懶得了旁人,自家的女兒、女婿卻是攔不住的。當天午後,家中熱鬧非凡。幾位出嫁女不約而同回了孃家,給林矍請安之後就去了後院各自生母那邊打聽消息。
明華在校場之中聽着翠果不斷回報都誰來了,手下卻是分毫不停。那一日險勝了傾城公主,不過是因爲寧王提點和一些小聰明罷了。若論真槍實戰,兩人搏命對射的話,只怕第一輪她就輸得徹底了。
也難怪那日從宮中出來時,傾城公主對她連連冷笑了。
明華放下弓箭,接過帕子擦了下汗水,又抿了口溫水潤喉嚨,這纔對等在一旁的翠果道:“既然幾位妹妹、妹夫都來了,就吩咐廚房擺宴,大家熱鬧一番。”
不然,怕是要說她不近人情了。
她說着收拾自己的東西,片刻之後才又補了一句,“如今天氣暖和,後院的酒宴就設在萱寧閣中。至於前院,就依着父親的意思來辦就是了。另外,讓廚房送些清淡的吃食去我院中。”
“姑娘不準備去萱寧閣?”翠果一愣,自家姑娘素來妥帖的,面子上的事情縱然不耐煩,也不會這般丟了客人不管纔是。果然見明華笑着道:“讓廚房備好東西就是了,我去萱寧閣那邊招呼一聲,就回去了。”
幾位妹妹特意來道賀,她如何能完全不露面?不過若說要陪着她們說笑、用膳,明華卻是沒有這般耐心的。她推說累了,萱寧閣中幾個妹妹,林明馨之前被嚇得夠嗆,明華一個眼神過去她就不敢言語。林明惠顧忌着晉哥兒,自然不願意多言。林明若剛想開口,就聽到身邊林明晗道:“也是,大姐姐一早接了聖旨就入宮謝恩,午後又如往常一般去校場習武,自然是累了。咱們姐妹們過來原本就是道賀,如今心意到了,怎麼忍心讓大姐姐強撐着精神陪我們說笑呢!”
這話堵得三姑娘林明若一臉的不滿,卻只能強笑着看明華飲盡三杯酒轉身離開。明華剛拐過彎,就聽到身後隱隱響起了爭執聲,她只不屑笑了下,回院自用晚飯。
這般鬧劇連着折騰了三五日,國公府這纔算是安靜了下來。明華才鬆散下來,後宮就又傳了消息,皇后娘娘招她入宮說話。
旁的人能拒,這個卻是拒絕不了的。明華無奈,一通丫鬟立刻忙碌起來,幫着她更換了縣主的衣衫,重新綰髮,收拾得妥妥當當這才送出了門。
來宣旨的是一位姓張的內侍,荷包也接了,好話也聽了,偏偏就跟個悶聲葫蘆一般半句多的話都沒有。明華心中抑鬱,等到了宮門口下車換了一對俏麗的宮女前來迎接,她也不氣餒又是兩個荷包塞了過去。
這兩個宮女倒是識趣,對視了一眼就把事情給講了個清楚。
原來是傾城公主入宮了,皇后娘娘特意尋了她來壓制這位嬌蠻又不好輕易開罪了的公主,免得到時候真的生出了什麼事端來。
明華心中尚有疑慮,然而還未曾進皇后宮中就聽到裡面傾城的呼喝之聲,她眉頭一皺邁腳進去就見院中傾城正手持鞭子抽打一個宮女。一旁皇后臉色發青,卻真的是無人敢上前阻攔。
“……皇后娘娘宮中的宮女也未免太過於不經心了吧,給客人倒了茶,倒是把熱水都倒在了我的胳膊上!”她說着手中鞭子一揮,直直衝着那個宮女過去,“這般舉止,不會是受命於他人吧?”
說着她轉頭看了一眼皇后,眼角帶着怒意。皇后原本想要開口斥責,然而她這般一說,豈不是誰攔着就是誰想要傷了北陵國的公主嗎?這般刁蠻無禮的公主,皇后生平僅見。偏偏還是一個異國公主,在她宮中被燙傷,此時打不得、罵不得,如同一個燙手山芋一般,讓人想要丟開。
明華對這般情形視若無睹,上前過去給皇后請安。皇后見她立刻露出了笑容,親自過去拉着她起身,這才道:“本宮就是喜歡明華這般溫順嫺雅的女子,姑娘家,縱然是有些本事,也不當鋒芒外露才是。”
傾城聞言回頭看了一眼,對着明華揚起下巴,“明華縣主是吧,不如咱們今日再比比鞭法?你可會用鞭子?”她說着指了下那宮裝已經被抽裂,沾染了絲絲血跡的宮女,“你我一人一邊抽打她,只准抽在她的臉上,若誰落空,或者抽錯了地方就當輸如何?”
明華揚眉,看了傾城片刻,見傾城脣角帶着冷笑,只挑釁地看着她,就笑着上前道:“公主誠邀,明華如何好拒絕呢?”她說着看了一眼一旁,“幫我尋一把鞭子來?”
“你同意了?”傾城聞言有片刻錯愕,轉而脣角就露出有趣的笑容,“既然如此,我就等你片刻。”
明華笑了笑,轉頭看向皇后。皇后雖然不知道她葫蘆中賣的是什麼藥,此時卻也不好多說,只擺手讓人取了鞭子過來。明華接過鞭子謝了,這才下了臺階看向傾城,道:“上次比試箭術是傾城公主先手,今日就由我先來,可好?”
“行!”傾城不疑有他,只看明華之前手中抖動鞭子的樣子就知道她絕對是個中高手,如今倒是升起了好奇之心,這明華難不成真的樣樣武藝精通不成?
明華笑着轉身,手中鞭子微微一抖,就發出了破空之聲。跪在不遠處的宮女此時連頭都不敢擡,只瑟瑟發抖。明華尋好了手感,目光落在那宮女頭上,打量的目光讓一旁的內侍、宮女都只覺得心寒。
皇后也是一顆心都提在了嗓子眼,就見明華突然出手,鞭子應聲落下那宮女猛然瑟縮了一下只覺得頭頂風聲呼嘯而過,卻不覺得有任何疼痛。
明華收鞭,看着上面纏了過來的髮簪輕輕取下,轉頭看向傾城道:“讓公主失望了,我這鞭法也只是空有聲勢罷了,竟然一擊都不中。”她說着把鞭子交給過來的宮女,“此次比試是我輸了,還好公主沒有要什麼賭注,不然這鞭子是皇后娘娘的,我可賠不起。”
皇后這才鬆了一口氣,看都不看臉色發青的傾城,示意一旁嬤嬤說話。
“既然兩位貴女都盡興了,你就下去吧。”那嬤嬤揚聲對早已經嚇破膽了的宮女呵斥,“別在這裡礙眼!”
那宮女掙扎了一下謝恩,卻沒有站起來。一旁內侍見狀立刻過去,拖着她就拉了下去,倒是好心救了她一條性命。
傾城雖然有心繼續找茬,然而看看明華手中把玩着的那支簪子,想起之前閃電般的一擊,不由心驚膽戰。若論鞭法,她定然是比不過明華那般快準狠的。
她隨後入殿,身邊自然是換了伺候的人。這一次,再無宮女湊到她身邊,負責端茶倒水的正是之前說話的那位嬤嬤。這嬤嬤在宮中已經大半輩子,自然不會輕易被嚇到,因此一言一行頗爲從容。傾城找不到出氣的藉口,倒是忍了下來看着皇后與明華說話。
約莫等了兩刻鐘,傾城這纔開口道:“我覺得有些悶了呢,看着皇后娘娘也累了,不如明華縣主陪我出去走走?”她說着含笑看了過去,眼神赤、裸、裸地表示。
你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