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謝如琢,她從位置上起身,走到謝如琢面前笑道,“好孩子,你來了。”
謝如琢乖順的行了禮,道,“臣女恭請貴妃娘娘萬福金安。”
“免了。”葉貴妃扶起她,攜了她的手走到位子上,笑道,“坐下吧。”
謝如琢依言,卻並不敢與她同坐,只是低了她一級,坐在了一旁的腳踏上,因笑道,“不知娘娘喊我前來所謂何事?”
葉貴妃見她行事謹慎有分寸,越發的喜愛,揮退了下人後,方纔嘆息道,“不瞞你說,今日溫神醫前來替三皇子看過,道是他的病情十分危險。且臨走時還同我說了一句話,想救三皇子,須得——以命換命。”
說着,她到底是有些擔憂,問道,“我聽他的話中意思,說是你要這麼做,是麼?”
謝如琢定了定神,含笑道,“是,師傅所言不差,只是這以命換命卻有些誇大了。若是換血之事一切順遂,我也並不是全無生路。”
聞言,葉貴妃頓時追問,“生路有幾成?”
謝如琢倒也不隱瞞,道,“一成。”
聽到這個答案,葉貴妃的臉色霎時變了幾變,拉着她的手幾度想說什麼,可最終只說了一句,“琢兒,你是個好孩子。”
這句話一出,葉貴妃突然便想起了那個早已仙去的姐姐,有些悽婉道,“當年姐姐去時,夕兒尚且在襁褓之中,只留下這麼一個孩子。我本以爲,她那樣的女子已經是這世上爲了愛情字不顧一切的了,誰曾想,你竟然比她還要勇敢。琢兒,雖說你同夕兒定了婚約,可畢竟未曾婚配。你,不後悔麼?”
謝如琢早已想好答案,重新跪下道,“娘娘,今日琢兒在此求您一件事,還望您能答應我。”若她不幸死了,蕭君夕肯定不會同意這麼做的,所以她來,其實也爲了求葉貴妃能夠答應。
見她這麼鄭重,葉貴妃忙要扶起她,道,“你且說。”
謝如琢卻執意不起,只擡眼道,“若琢兒故去,還請娘娘做主,解除我與三皇子的婚約。”
“爲什麼?”
葉貴妃原以爲她會請求別的,卻不想,她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當下就有些大驚失色。
謝如琢悽然一笑,道,“原本這門婚事就是我一時賭氣求來的,不過是要一個能光明正大救他的名分罷了。可若我死了,這名分便成了他的負累,這世上女子皆自私,我又何苦在死之後,還給別人添堵呢?所以,待我死之後,請娘娘做主,取消這一紙婚約,給殿下再尋一門好親事吧。”
他那樣好,值得更好的女子陪着一生一世。
葉貴妃撫着她的臉頰,顫聲道,“好孩子,你這個要求,本宮怎麼忍心答應?”若不是愛之深,是說不出這番話的。謝家丫頭當真配的起她的夕兒!
“請娘娘成全!”
謝如琢恭敬的磕了個頭,又含淚道,“我知道這件事情會讓娘娘很爲難,可是若殿下屆時以這紙婚約爲由,此生不再婚配,那我在九泉之下也是不得安穩的!”
眼下的蕭君夕不求江山,是因爲他本是病弱之軀。可待得他身子痊癒之後,一切便會大不一樣。與蕭君涵和蕭君奕不同,蕭君夕處事頗有靖帝之風,想必會成爲靖帝考慮的人選。屆時,一個好的家族,便是輔佐他的中流砥柱。
葉貴妃將她扶起來,嘆息了好一會兒才道,“罷了,本宮應了你便是了。只求菩薩保佑,你這麼好的孩子......”
臨走之前,謝如琢又去看了昏迷中的蕭君夕,那個男人被病魔折磨的越加面色慘白,她心中一痛,便不忍再看,轉身出了大殿。
夜風獵獵,一輛馬車疾駛在大道之上。不多時,便停在了一戶人家的門前。
門環叩了三聲,有人應門,見來人着了一襲兜帽,看不清臉,守門人點頭道,“主子已經在裡面等着了,進來吧。”
兜帽下的人微不可察的點頭,便朝着其中一座小樓走去。夜裡雖看不見臉,可看那身段玲瓏的,卻是個曼妙女子。
兜帽女子站在門口,低聲回稟道,“主子,屬下有重要事情前來彙報。”說了這話之後,她便站在門口,等着裡面的迴應。
好一會兒,裡面之人才道,“進來吧。”
女子推門進去,將兜帽摘了下來,赫然是謝家的二房小妾——蘇碧心!
見到裡面的景象,蘇碧心目不斜視,叩頭請安,“見過主子。”
沈婧慈慵懶的擡了擡手,道,“起來吧。”她方經了一場情事,這會兒只覺得渾身發軟。身後的蕭君涵將手搭在她的腰間,有一搭沒一搭的捏着。
沈婧慈被他撓的癢了,回眸嗔了他一眼,輕聲道,“殿下,有正事兒呢。”
蕭君涵湊在她的耳後,嗅了一嗅,看向蘇碧心道,“你就是謝家的那個眼線?”
蘇碧心請示般的看向沈婧慈,見到後者點頭,方纔道,“回殿下,正是。”
聞言,蕭君涵依舊懶懶的問道,“那你這麼晚了前來,可是謝家有什麼事情麼?”
蘇碧心如實回稟道,“今日傍晚,葉貴妃宮中人來找謝家四小姐謝如琢,屬下偷聽了幾句,言談之中似乎說三皇子的病有救,但是需要以命換命!而這個被選中的人,就是謝四小姐。”
聽到謝如琢三個字,蕭君涵頓時便坐直了身子,也不慵懶了,“你是說謝如琢?不對,老三的病有救是誰說的?”
蘇碧心搖頭道,“只聽到溫神醫三個字,其他並未得知。”
“溫神醫?這天下姓溫的這麼多麼?”沈婧慈聽到“溫”這個姓,第一個反應便是溫如玉,無怪乎她這般,實在是那位天門門主給她的打擊太大了。
蕭君涵追問道,“可還有更詳細的麼?”
“沒了,屬下暫時得知的消息便只有這些。”
見狀,蕭君涵有些遺憾。沈婧慈卻想起另一件事來,遂問道,“你懷孕這件事,安全揭過去了吧?”
蘇碧心自信笑道,“主子放心,天衣無縫。”
沈婧慈這才放下心來,“恩,那就好,你先下去吧,繼續監視謝家,有何動靜,再來稟報。”
眼見着蘇碧心離開,蕭君涵卻還在思索那件事,“若是老三得救的話,那咱們的勝算就會更少了。”
“殿下着什麼急啊?我已經有主意了。”
沈婧慈冷冷一笑,在蕭君涵期盼的眼神中繼續道,“如今卻是個好機會,三皇子能不能救另說,可這次謝如琢卻是完蛋了!好個以命換命,屆時我叫他們做一對鬼鴛鴦!”
見沈婧慈有了主意,蕭君涵在她腮邊親了一口,道,“好慈兒,就你主意最多。”只是,他的心中卻在打着另外的算盤。沈婧慈這個女人着實太過精明,等到他上位之後……
還不待他的心思想完,就見沈婧慈突然額頭冒汗,捂着酥胸痛喊出聲,“唔,好疼!”
蕭君涵被她這模樣嚇了一跳,當下就抱着她問道,“你怎麼了?”
沈婧慈疼的喘不過來氣兒,恍惚間覺得眼前一陣旋轉,一雙手也緊緊地攥着蕭君涵的胳膊,力氣大到幾乎將對方捏碎。
蕭君涵被她這個模樣嚇到,見她不似僞裝,口裡問着,“你還好吧?”心中卻開始狐疑,難不成先前沈婧慈說的是真的,她真被謝如琢下毒了?
直到月兒西垂,沈婧慈的痛楚方纔緩了過來,此時的她身上已經全是冷汗,被風一吹,頓時一陣冷颼颼的。
見她好了過來,蕭君涵出了一口氣,看着自己胳膊上被掐出的紫紅,略微不滿道,“你可算好了,剛纔差點沒掐死我。”
聞言,沈婧慈虛弱道,“殿下只一處疼痛,我卻是無處不疼。”說着,她又咬着牙陰霾道,“謝如琢讓我受這種痛苦,我與她不死不休!”
到了第二日早朝時分,便有朝臣上書,道是“謝家女能救而不救,置三皇子於死地而不顧,簡直就是喪盡天良。”並且幾大朝臣聯合要求謝如琢救蕭君夕。
靖帝一頭霧水,道,“朕都不知道這事兒,你們是從何得知的?”
以章尚書爲首的朝臣便道,“皇上,這事兒京城都傳遍了,說是如今有一個法子可以救三皇子的命,且能叫他徹底痊癒。只是須得以命換命,而唯一能這麼做的人便是謝家四小姐謝如琢。可是臣等聽說,昨日謝氏女知道此事之後,竟然連夜打包東西預備逃跑,絲毫不打算救皇子!”
他的話說完,又有劉大人接口道,“可不是麼,先前在御書房裡說的多好聽啊,要當皇妃的時候就那麼主動,要救未來夫君就想逃跑,這謝家女的品行着實不行!”
靖帝因問道,“你們的消息倒是靈通,可這法子是誰想的,還能傳遍京城去了,爲何朕不知道?”
章尚書頓時道,“回皇上,這是宮中的神醫說的呀。”
他一說話,其他幾位大臣紛紛極力附和。
見他們都衆口一詞,靖帝當下就喊了內侍監,道,“宣溫神醫前來,朕要問個明白。”若是真有能夠救蕭君夕的法子,他肯定不會放過。可是若是有人故意造謠,那他也一定追查到底!
未及片刻,溫如玉便一襲白衣前來,他的腳步不快,可卻行走如風。脣間明明含笑,卻自有一股睥睨天下之態。
見到靖帝,溫如玉只一拱手,問道,“不知陛下喊我前來爲何事?我可忙着呢。”
這天下,敢這麼說話的怕只有一個溫如玉了。
靖帝倒是不惱,只是道,“朕聽說了一個傳言,所以叫神醫你來辯辯真假。”說着,又示意章尚書再說一次。
章尚書倒是不怕費口舌,當下就繪聲繪色道,“近日京城傳言,說是三皇子的病須得謝家小姐以命換命,可謝家小姐卻跑了,真是不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