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插手了中饋之事後,那是事無鉅細,什麼事都要過問一遍了。
先是把負責蘇平傳了過來,和他講了:“平叔,你去傳下去,明日起,負責內務的夥計,所有的買賣每一筆都要明細出來,每天送我這一份,我要查看。”這帳算得不明不白的,以她的經驗來看,這暗中不知道又要扣克多少的銀兩了。
“是。”蘇平領命,退下。
若大的太傅府上,每日需要買的東西不少,這裡作點假那裡做點假,再報到二房那邊去,她再做點假,開支能不大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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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了帳目,又讓月眉給送了過去。
這纔多久的功夫,帳目就看完了?李氏接了送來的帳目,心有疑惑,覺得她不過是裝個樣子看看罷了,好給她個下馬威,這每天進進出出多少的東西,她平日裡都懶得看一眼,下面的人把帳報上來,她再報到帳房便是了。
“都看完了?”李氏詢問。
“是的。”月眉應聲。
“沒說什麼嗎?”
“沒說什麼。不過,我家夫人倒是有句話要奴婢帶給您。”
“說吧。”
“我家夫人說,以前的帳目如何,她就不追究了。”
李氏氣得臉色鐵青,她追究,她追究啊?就算查出來帳目不對,她又能如何?所有的帳目都沒有明細的,她怎麼記得都買了些什麼了。
月眉又說:“我家夫人還說,從明日起,但凡是從這府裡進出的東西,所有帳目都要有明細,帳目要有兩份,一份給您記帳,一份給我家夫人過目。”
李氏冷笑,明細?她看嗎?這每日光進出的菜的品種都不知道有多少個,還有各樣的水果點心,針線等等……給她明細,她看得過來麼,不過是裝個樣子罷了,整得像真的一樣。
“知道了,下去吧。”李氏擺擺手,氣得她頭疼。
月眉退下。
走到院中,見蓮俏從外面慢慢的走了過來。
她上次因此紫衣受了極大的羞辱,被打了五十板子後躺了幾天。
她雖是二房身邊侍候的貼身婢女,但因爲上次那件事情,也是鬧出了個大笑話,旁人再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月眉迎着她而來,瞧了瞧她,道聲:“喲,這不是蓮俏姑娘嗎?可以下牀走路啦?”
蓮俏瞧她一眼,感覺她是在嘲笑自己,臉上一黑,冷道:“我要如何,還論不到你來過問。”
月眉搖頭,嘖了一聲:“這麼大的火氣,這幾天藥吃多了吧。”言罷,撥腿就走。
蓮俏氣得發抖,扭臉看她匆匆朝外離去的身影。
賤人……
蓮俏心裡暗暗咒罵,不要落到她手裡,不然,非讓她死。
這些三房的人,當初三爺夫婦不在的時候,一個個都夾着尾巴做人,氣不敢喘,院子不敢出,哪個見了她敢有這種趾高氣昂的態度,現在三爺夫婦回來了,這些個小賤婢態度立刻就又不一樣了。
蓮俏擡步往裡走,到現在還覺得身上渾身都疼,但她也已經休息好幾天了。
掃了一眼立在院中的婢女,看來夫人又在裡面發了脾氣了,婢女們都站在外面,甚至都不敢一處小聲嘀咕了。
她心裡也是發怵的,夫人氣起來,她也是要遭殃的。
硬了頭皮,蓮俏走了進去,看了看李氏鐵青的臉,她跪了下來:“夫人。”
啪……
一個杯子砸了過來,好在沒砸到她腦袋上,只是砸到她面前,碎了。
“夫人,誰又惹您不高興了?”蓮俏輕聲詢問,想到之前進來的月眉,三房那邊的人,又忙道:“是不是三房那邊又出什麼蚴蛾子了?”
“是啊……她是一刻也不肯消停呢。”
“夫人不妨讓他們得意一段時間,要收拾他們,還怕沒有機會嗎?再過一段時間,就是三房小姐的週歲了,到時候三爺勢必會請來許多名貴來給他的女兒過周。”
李氏瞧她一眼:“然後呢?”
蓮俏起了身,走近她附耳。
言完,退後,李氏瞧她一眼,哼笑一聲。
“夫人。”她又跪了下來,道:“奴婢有一事相求。”
“說吧。”
“事成之後,還請夫人爲奴婢做主,報仇血恨。”
“你想如何?”
“奴婢,想要了紫衣的命。”她目中染上狠戾,她如此的羞辱她,又要嫁給她喜歡的男人,她絕對不能容她活命。
只是,那個時候她嫁給了蕭凌,出了太傅府,她想要紫衣的命,怕是不能,但如果夫人肯幫助她,便是小事一樁了。
“由你了。”
“謝夫人。”蓮俏磕了個頭。
這事之後,負責採購的夥計每天都要把帳目明細出來朝今笙報備一下,她很仔細的一邊看一邊道:“現在的魚又漲價了嗎?這麼貴,那就不去他家買了,以後去李記買,這裡的老闆我熟,價格公道。”
“怎麼這茶葉也是越來越貴了?王貴茶莊的茶又純正又公道,這裡的老闆我熟,價格我也熟,以後換他家吧。”
“今年物價上漲得厲害呢,這酒也一年比一年的價格高了。”
“李志,我怎麼聽說你和我二嫂子是親戚來着?”
“不,不敢。”
“那到底是什麼關係啊?”
“小的,小的老爹在尚書大人府上做過管事。”
後來病逝了,他便把老爹送到老家安葬去了。
再後來,太傅府由李玉釵掌了中饋,她想安排一些自己的人,就把他喊了過來,負責採購這一塊。
採購這一塊油水多大啊,兩個人狼狽爲奸,帳做得不明不白。
半個時辰後,李志從裡面走了出來,行色匆匆,頭也不回。
爲什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閣老夫人,連白菜幾錢一斤都知道?
屋內,顧今笙嘴角扯了扯,看到李志越來越繃不住的臉,甚好。
當年在國安候府掌中饋的時候,爲了整治下面的人,防止採購的撈油太重,她可是特意派人請了老闆過來,和人詳談了價格。
這京城之內,什麼東西物價如何,還真沒她不知道的。
她雖在閨中,但這京城之中,她認識的商人老闆還真不在少數,從小到賣白菜的,她都可以說得上話。
想在價錢上蒙她,門都沒有。
既然她把這中饋之權奪了一半過來,當然要得好好整治一下這府裡的歪風,若是沒兩把刷子,這些人還真以爲她是鬧着玩的了。
同樣的帳目在同一天也送到了李氏面前了,她瞅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東西,詢問一句:“三房那邊都看過了?”
“是的夫人。”李志應。
“都怎麼說的?”
李志臉色微苦:“閣老夫人對各樣品種的價錢瞭若指掌,連白菜的價錢她都嫌貴,這兩天應該會親自和各處老闆把價格都協商好了,日後就照着她指定的價格來買,說是保證比這上面的價格要便宜一半。”所以,往後甭想撈油水了,還是先穩着點吧,真被抓到什麼把柄,不僅要被逐出府,恐怕還要被交給官府查辦了,到時候倒楣的還是他這個下人。
啪……
李氏已氣得拍了桌子,真是氣死她了,她想忍,但她所做的事情,讓她無法忍受。
“夫人息怒。”李志也是慌恐。
李氏一口氣壓在那裡上不去下不來的,最終擺了擺手:“下去吧,照她辦就是。”不照她辦,又能如何,她說了,她談的價格,比他們的便宜一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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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顧今笙也喝了口茶,直了出去。
“三爺回來了嗎?”她詢問一句。
月眉上前答:“夫人,三爺已經回來了,帶着小姐小少爺們在書房呢。”
今笙便去了書房那邊,來到門口,照舊趴窗戶看了看,兩位小少爺安靜的坐在那裡寫字,蘇習習也安靜的坐在爲她制定的椅子上出不來。
過了一會,蘇長離問:“時間到了,都寫完了嗎?”
“寫完了。”擎蒼站了起來,把自己寫完的字送到他面前。
他依舊儼然一副先生的模樣,坐在那裡收了他寫的字,看了看,問:“擎蒼,你這寫的什麼?”歪歪扭扭不說,關鍵這是字嗎?
“寫的我的名字。”照着他教的,一個筆畫一個筆畫寫上去的,最後就成了這樣了。關鍵是,他的名字實在太難寫了,筆畫也太多了。
蘇長離瞧他一眼,評價一句:“孺子可教,不愧是顧燕京生的。”連字都寫得一樣難看。
蘇遊這時也把自己的作業交了上來:“三叔,這是我的字。”
蘇長離看了看,評價一句:“蘇遊這字,倒是工整。”纔剛學會握筆,就能照着筆順把他的名字描下來,也是本事了。
有了對比就能分出高低,兩個人的字往一塊一擺,高低已分。
坐着的蘇習習終於也咿呀呀的喊叫起來,旁人都起來了,爲什麼只有她還坐着?
蘇長離也就起了身,前去把她抱了起來:“蘇習習,坐累了吧,那今天就到這兒吧,下課。”言罷,抱了蘇習習朝外走去。
“三爺還真有教書先生的模樣。”今笙迎過來笑着說。
“爲夫本來就是個教書先生。”
她笑,逗了一下習習,每次看見蘇習習這張小臉,都情不自禁的想起蘇羽。
就連叫她的名字,都會聯想到蘇羽的名字,這讓她覺得傷感。
若是蘇羽還在,該多好啊!
她壓抑了一下這樣的傷感,又微笑着和擎蒼蘇遊道:“快回去歇着吧。”沒事讓兩個孩子在那兒坐着認真寫字,也是難爲他們了。
她小的時候,便坐不住,所以特能理解孩子們的辛苦。
隨着那兩個孩子跑開,今笙道:“三爺,以後咱們府上多種些疏菜吧,自產自吃。”
“隨你。”
“我看西邊那塊地都荒廢已久了,不如平了,以後就當成果園,菜園。”
“好,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
“那我一會就吩咐人去辦了。”
“嗯,別累着自己了。”
“我不累的。”她高高興興的走了,蘇習習見她這就走了,反而伸了胳膊要找她。
蘇長離站在那裡,望着她漸遠的身影。
讓她這麼早掌中饋,感覺也不是什麼好的事,她把自己忙成這樣子,忙得甚至沒有時間陪一陪習習。
也罷,忙起來也好,忙起來,她就沒有太多時間去想蘇羽的事情了。
扭臉,他瞧了瞧還掙着身子的蘇習習,她粉嫩嫩的,真的是可愛極了。他沒見過蘇羽的模樣,只透過畫像見過,在蘇習習的的臉上,卻是很難看到蘇羽的模樣的。
蘇習習還在掙着身子叫,看樣子是要走了,蘇長離也就抱着她去了,安撫她的情緒:“乖乖,別叫了,這就回去了。”
回去的時候,顧今笙已經忙開了,正在和平叔交代,讓他人把西邊那塊地平了,以後做成果園和菜園,平叔聽了她的吩咐,也就立刻去辦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