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節的夜晚,湖上越發的熱鬧起來了。
坐在船中,吃一塊月餅,喝一杯清茶,賞一賞中秋之月,望一眼湖面上的人潮,也不失爲一件美事。
成親之後的第一個八月節,隨着船漸行漸遠,時間越來越晚了些,懸在空中的明月,真的就越發的又圓又亮了。
“三爺,我出去望望。”今笙跑到船尾,吹了一把風,衣衫都飄了起來。
她也沒有料想到,三爺會琢磨着偷偷摸摸的在大晚上帶她出來玩了。
蘇長離跟着她一塊走出來,船上並無旁人,只有船伕在認真的搖着船,只是在他們船的周圍,有幾艘船暗暗的追隨着罷了。
隨着時間漸晚,船也漸漸搖上了岸。
岸上依舊滿了人,你來我往。
有人坐在亭下飲了一把桂花酒,有人在猜謎,也有人燃燈。
“三爺,我們去那邊坐一坐吧。”
他應了一聲,跟着她一路去那邊的長亭裡去坐下。
四圍坐滿了人,他的人送來一壺桂花酒,擺上幾盒糕點糖果。
“笙兒,你和喝一杯桂花蜜酒嗎?”
“要。”她笑着點頭,接了酒。
她雖不擅飲酒,但是假裝很會喝酒的樣子,一杯飲盡了。
聞着陣陣桂花香,喝一杯桂花蜜酒,仰望着月中丹桂,真是無限甜蜜。
“這酒真香。”她讚了一句。
“吃塊月餅。”他拿塊月餅給她餵了一口,她張開小嘴便咬了一口。
“三爺,你坐到這兒。”她指了自己的邊上,他也就坐了過來。
就像一對尋常的夫妻,她也拿了一塊桂花糕。
“三爺,你吃。”喂到他嘴邊。
他嘴角扯了扯,吃了一口,看着她放大的笑容,心都柔軟下來。
她自己個斟了一杯酒,給兩個人滿上。
“三爺,我敬你。”敬他這一路走來,沒有放棄她。
蘇長離望她笑笑,也就喝了,爾後自己也滿上酒說:“這一杯,我敬你。”
今笙莞爾,問他:“你敬我什麼呀?”
“敬你願意成爲爺的妻子。”他把杯中的酒飲了。
她低笑,說:“三爺,我覺得腦袋有些昏。”不勝酒力啊!
“那不要喝了,我揹你回去。”
“真的?”
他嘴角扯了扯,轉了個身,把背給她了。
今笙望了望,立刻撲了過去,趴在他寬闊的背上。
她喜歡讓他背,趴在他的背上,聞着他身上的氣息,她男人的氣息,她雙臂環在他的頸上,眯着眸子,注視着他的的側顏,輕輕的說:“三爺,你長得真好看。”
他低笑,聽她的聲音,就知道她醉了。
早知道這麼不能喝,就不讓她喝了,喝醉了,並不好受的。
“三爺,我也沒想到這一世會遇見你、嫁給你,要是前一世也能早點遇見你,就好了。”
“……”他微微蹙了眉,這話聽着彆扭。
什麼叫做沒想到這一世會遇見他嫁給他,什麼叫做要是前一世能早點遇見他就好了?
“笙兒,你在說什麼?”他揹着她,腳步輕緩,問她。
“我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她喃聲回他,眯着眼看了看他,眼皮很沉,無法睜開。
蘇長離默了一會,喚她:笙兒,睡着了嗎?
“嗯,我想睡覺了。”她喃聲回着,趴在他背上不再動彈,環在他頸上的手臂幾乎要鬆開,無法摟着他。
蘇長離停了下來,把人給放下來了,換了個姿勢,把她抱了起來。
“三爺,馬車在這邊。”他的人快步迎了過來,馬車已停在了路邊。
蘇長離抱着人上了馬車,坐了進去。
隨着馬車離去,蘇長離拿了些水,喚她:“笙兒,喝口水。”
她勉強喝了幾口,腦袋往他身上靠着,低聲和他講:“三爺,明天還要帶奶奶出來玩一玩呢,我們今天就不要做了吧。”
“……”他默了一會,有點意識到自己最近是太頻繁了,平日裡她嚷着不想要了,他是沒放在心上的。現在人在醉酒的時候還想着這事,嚷着不要了……看來,是真累着她了。
把人摟在懷中,輕輕撫上她的臉龐,答應了她:“好,聽你的。”
“騙人。”她嘀咕一句,不相信他。
每次都說聽她的,結果沒有一次聽的。
實在是有睏倦了,她身子滑在他懷中,趴在他腿上眯了眼,不再說什麼。
馬車一路而返,回到太傅府上。
月色拉長了兩個人的身影,顧今笙便被他一路匆匆抱回了錦墨居,放在榻上,她安靜的睡着。
蘇長離瞧了她一會,轉身離去,沐浴。
待回到榻上,她依舊睡得安靜。
外面屋的燈熄了,屋內留下一盞明火。
躺在榻上,他也閉了眼。
笙兒那話是什麼意思?
他幾次想叫醒她再問一問,見她睡着了,便也作罷了。
猛然,她翻了個身,腿搭在了他的腿上,似乎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好的抱枕,她整個人也依了上來,往他胳膊上一枕,換了個姿勢而已,並沒有醒來的跡像。
“笙兒。”他輕聲喚了她一句,她沒言聲。
蘇長離默默的閉了眼,作罷了,睡吧,正這麼想着,另半身忽然讓一溫熱的小手抓住,她翻身上來了。
“……”他一怔,眸色動了動,喉嚨裡不覺然作了個吞嚥的聲音。
小東西,這麼大膽,居然主動朝他使壞了。
他躺着未動,由着她柔軟的脣瓣遞了上來,親他。
原本想着讓她好好休息的,既然如此……
他伸手去解她的褻衣,她卻是翻了個身,又翻回去了,給了他個背,不動了。
“笙兒。”他依過去,扳過她的身子,親她。
不是要撩他麼,怎麼就沒了。
她咕噥一聲,沒反應,別過臉繼續睡。
“笙兒。”他輕聲喚句,見她實在沒有反應,忍了一會,到底還是作罷了。
次日,天亮。
顧今笙醒來的時候,三爺人已不在牀榻上了。
她轉動了眼珠子四下看了看,知道自己昨晚喝了點酒,不勝酒力,後來睡着了。
緩了一會,她也勉強坐了起來,感覺精神狀況還好。
今天還要帶奶奶出去玩玩呢,看來三爺是已先起來了,也不知道喚她一聲。
今笙也就起了牀,這邊有了動靜,婢女便進來了,侍候她洗漱。
待她洗漱過後,蘇長離便進來了,神采奕奕的樣子。
“三爺。”今笙喚他:“您昨晚睡得好嗎?”她詢問一句,知道自己昨晚是喝多了,就是不知道自己喝多後會不會發酒瘋,她想了一會,覺得自己應該是沒有的。
他應了聲,反問她:“你睡醒了嗎?”
她莞爾:“自然醒。”
腦袋被他點了一下:“先吃用早膳吧。”
她是睡到自然醒了,他昨晚被她撩了一把,好一會沒有睡着的。
早上起來,男人又是最一言難盡的,見她還睡着,也就沒打擾她,自己先起來了。
兩人一塊用了早餐,正吃完的時候丁月被牽了過來,一塊來的還有丁超。
昨天飯桌上說過的,今天帶她們出去玩玩,孩子們嘛,這件事情早就放在心裡了,一進來丁超便都高興的叫:“舅舅早,舅媽早安。”
丁月也跟着叫:“舅舅早。”
“都吃過了?”今笙詢問一句。
丁超說:“舅媽,我吃飽了。”
丁月便拽了蘇長離的胳膊笑嘻嘻的看着他。
“走吧。”蘇長離吩咐一聲,帶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們往外走了。
那時,老太君主僕一行也往外走了來。
二房家懷了孕,自然是不會出行的,要在府上安心養着。
孟田有孕在身,當然也不會外出,一早上,廚房送來了豐富的早膳,她心滿意足的吃了起來。
剛知道懷孕的時候,吃個東西都要偷偷摸摸的,現在可以光明正大的放開吃了,那感覺是不一樣的。
趁着可以吃,還是先吃吧,李氏那個人陰晴不定,誰知道她會不會哪天不高興,又剋扣她的伙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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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府外,主僕都聚集在門口了。
“奶奶。”顧今笙已迎着老太君走了過去,問安。
老太君也就笑呵呵的點了頭:“早,都早。”
“奶奶,我扶您。”今笙扶她上馬車,老太君也就踩了腳踏凳上去了。
老太君主僕一行先上了馬車,丁超就過來跟着三爺夫婦同一輛馬車了。
主僕一行上了馬車出發,同一時間,芊晨公主也正從自己的府中出來。
遠遠的,是可以看見太傅府這邊有動靜的。
派了這麼多人出去,肯定是遊玩了。
她今天也要出去,是要進宮找她的瀚哥求個聖旨,把曲家的老三曲蒙賜婚給她。
那人才十七歲,生得極爲俊美。
現在的曲家算不得什麼,太皇太后早就沒有的實權,朝中也沒她的什麼人,只要瀚哥下旨,便沒有不成的。
曲家不敢抗旨的。
同一天,楚湘王也帶了曲錦瑟出發了,一來是要把她送回曲府,二來是順便也提個親,把曲錦瑟娶進門。
曲家雖沒有什麼權利了,但人脈還是有的,只要活動一下,讓人看見了希望,還是可以凝聚起過去的一些力量的。
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也只有曲家敢與蘇家抗衡了。
當年蘇長離取了他老師的位置,當年的曲閣老曲靖可是對蘇家,尤其是他的學生蘇長離,恨之入骨着呢。
只要給他一個機會,他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奪回他失去的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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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集市上,下了馬車後,一家老小蔟擁着老太君去了城牆那邊,一邊走老太君一邊說:“這八月節是過一天少一天啊。”關鍵是,她也許久沒有這樣熱鬧過了。
今笙挽着她,笑着說:“奶奶,咱們約好了,明年,咱們還一塊出來。”
“好。”老太君也笑着應了。
人這一輩子啊,只有活到老才知道,一家和睦同居是何等的開心快樂,許多時候,人當明白這個道理的時候,已經沒有辦法和睦了,而許多人一輩子也不會明白這個道理。
漸漸的,老太君是明白了這個理了,兒子兒媳是不可能陪着她到處走了,但有孫子孫媳婦陪着,一樣的開心啊!
丁月傻是傻了,但也快樂了許多,一個人笑嘻嘻的跑在了前頭,婢女在後面跟着,直喊:丁小姐,您慢點跑,慢跑點。
她雖年幼,但孩子體力好啊,爬些臺階對於她來說,毫不費力。
丁超也跟着快步往前跑,喊她:“丁月。”這個傻子,他總有話想和她說,偏偏她愛理不睬,他在一邊急得不行。
遠遠的,在一處閣樓之上,唐修就站在那裡,拿了個千里眼朝這邊望了過來。
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確是行刺的好機會。
他只要假裝成路人,不小心把老太君與顧今笙撞開了,一刀子下去,也就結束了這個女人的生命了。
他隱在人海之中,想要一下子找到他,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望了一會,打定了主意,他便扭身走了出去。
城牆之上,向來是行人出沒最多的之地,站在這兒,可以看得更高更遠,越過這片城牆,沿途過去是一片太湖,遊人就更多了。
人來人往,你擠我,我擠你的,許多村裡的人都進城了,陌生太多,誰也不認得誰。
唐修朝這邊匆匆走來,他不知道的是,在這片城牆之上,不知道安插了多少的眼線。今天的他打扮成普通的中年男人模樣,給自己弄了個小鬍子,腦袋上也戴了個斗笠,一身的藍袍,看起來就是個普通人,只是走起路來,腳步輕盈靈敏了許多。
他繞到城牆的另一方,迎着顧今笙這邊的行人匆匆而來,輕易避開了行人,快速而來,那把早已準備好的匕首也被他很好的藏在腰間,只待接近顧今笙的這一刻,他只要撥出匕首,就可以完美的把人給幹掉了。
完成了這個任務,距離古音的復仇計劃又近了一半了。
眼看着距離顧今笙越來越近,她完全不知道死亡離自己更近一步了。
殺死一個漂亮的女人,的確會讓人心軟上幾分,但爲了他的女人,他還是要狠下這個心,畢竟,這個女人是旁人的,就算留她不死,她也不會跟着他呀。
他也看到蘇長離了,他行在前頭,腳步快他們幾分,看樣子是在給他們開路。
他的目光寧靜而詳和,可又有着說不出來的涼意。
這樣的人,是最會僞裝自己的人了。
明明是惡魔,總能把自己僞裝成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