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修五味雜陳,年少輕狂的他從未覺得人生會有這麼多難以決斷的東西,縱然傲視一切也不得不重新思量自己今後的路。
“阿修,回去吧,免得被人發現了,”冷元青滄桑的聲音在這牢房裡顯得更爲淒涼了。
也就片刻之間,百里修已經決定了,冷府的人都要救,不然他無法面對冷意晴,他打定主意之後,雙膝跪了下去,這讓冷元青大吃一驚,“孩子,你這是做什麼?”
“可允許阿修稱您一聲外祖?”
“這……”冷元青猶豫了一下,說道,“好,你不嫌棄就和晴兒一樣稱呼吧。”
“阿修今生今世非晴兒不娶,還望您能夠同意。”百里修從未如此凝重地表達自己對冷意晴的感情,就因爲冷元青面臨生死,所以他要明確自己的責任,替冷意晴救下冷元青。
冷元青定定地看了百里修許久,見他毫無動搖之色,便嘆氣道,“你的心思我怎會不知道,之前不過是擔心玉凌公主,所以纔有所阻攔,現在這節骨眼,也只有你才能護得住她,也罷,我答應了就是。”
“多謝外祖,”百里修激動地連磕了三個響頭,雖然在他眼裡,沒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親事,但是對冷意晴來說,卻是一種認定。
“起來吧,時辰差不多了,莫要讓人發現了,”冷元青幽幽一嘆後,然後轉了身子面朝裡面昏暗的一面了。
出了牢房,風雪更盛,一身白衣的百里修飛身於屋頂之上,很快就轉入了荷裡塘,跳入了清心苑的院子,他抖了抖身上的白雪,鎮定地進了屋子。
原以爲會看到冷意晴的喜悅之色,不曾想沒看到人,卻看到了一抹桃紅橫亙在黃花梨木大牀和大炕的正中央,這丫頭搞什麼鬼,這布料是給她縫製新衣用的,怎得如此浪費了。
冷意晴哼着小曲從書房過來了,看到百里修在屋裡,甚是驚訝,“不是說今天有事兒不回來了麼,突然出現怪嚇人得嘞。”說着,把百里修之前已經烘乾了的帕子給整齊地摺疊起來。
“本公子問你,這這布料什麼意思?不是讓你去做新衣裳了麼,這樣掛起來是何意?”百里修明知冷意晴的意思,卻還是想她親口說出來,不然的話這心裡猶如插了把利刃一樣疼。
冷意晴早已準備好說辭了,對上他的黑臉,從容說道,“這樣拉起來您就可以睡懶覺了,不會被外面的亮光打攪。”
“誰說本公子要睡懶覺的?”百里修無語了,能不能找個好一點的說辭。
“每天你都醒的很早,不是因爲亮光打攪了?”冷意晴眨着純潔無害的眼睛,故作疑惑地問道,看着百里修更爲深沉的臉色,猶如恍然大悟道,“那應該是我誤會了,那現在攔都攔起來了,您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百里修心裡鬱氣難舒,懊惱地去了書房,可怎麼想也不對勁,回頭又折回了臥房,看到冷意晴得意洋洋地欣賞着簾子,一氣之下,伸手給抓了下來。
‘撕拉’一聲,冷意晴一早上都白忙活了。
“百里修,你幹什麼啊,我好不容易纔弄上去的?”冷意晴沒料到他會如此粗魯地毀掉了她的心血,氣得大吼了起來。
“沒事不要用這種東西妨礙本公子的視線,”百里修心煩意亂,本來回府想和小妮子多親暱一下,不曾想她搞了條簾子擱在中間,真是把他一顆真心給堵得塞塞的。
“憑什麼?”冷意晴鬱悶地把氣都給撒出來了,“既然你讓我睡這個屋,那我就有權利做我想做的事情。”
“憑什麼?”百里修手中的白摺扇忽然抵住冷意晴的下巴,輕輕挑起後,狡黠地說道,“憑本公子是你的主子,要是你沒這簾子睡不着的話,本公子很樂意把牀讓你一半,如何?”
這輕佻的樣子讓冷意晴惱羞成怒,伸手揮掉他的扇子,本欲發作的,看到百里修那樣子就改變了主意,於是心裡一想難過的事情,眼睛就泛紅了,“是不是因爲我現在孤苦一人你就欺負我?”
“呃?”百里修一愣,隨後看到冷意晴的眼淚珠子一顆顆地墜入,頓時慌神了,“哭什麼,我沒那個意思。”
“你怎麼沒有了,你就是欺負我外祖還靠着你救,所以你就隨意使喚我,還動不動不准我這樣不准我那樣,我雖然是丫鬟,可也有自己的思想啊。”冷意晴這話說的她自己都不相信了,丫鬟哪裡還有自己的思想,都不是主子說什麼就做什麼的嘛。
白皙的小臉沾惹了晶瑩的淚珠,正與白色梨花微帶淚,美得令人收不住眼睛,百里修琥珀色的眼眸瞬間變得幽深如潭,慢慢地,他接近了冷意晴,逼得她不得不後退,可是後面是炕,她沒地方可退了。
百里修欺身向前,凌厲的眸子令人生畏。
“你幹什麼?不許打人,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冷意晴戰戰兢兢地說道,她習慣了百里修的情況,突然深沉反倒令她緊張起來,抽泣了一下,雙手在撐着上了炕。
百里修身子一壓,讓冷意晴只能緊緊地靠着櫥子了,而就眨眼的功夫,她的鼻尖用充斥着他獨特的冷梅香了,冷意晴緊閉着眼睛,心裡想過一百個百里修教訓她的方法,可是沒有預料中的暴跳如雷,得來的卻是輕柔地令她毫無招架之力的親吻。
百里修發涼的雙脣試探性地在冷意晴的紅脣上碰了碰,見她呆愣着沒反抗才加重了雙脣的力道,然後他沒急着攻城略池,而是離開她的紅脣,允吸了她臉上的淚珠,鹹得苦了他的心。
“百里修,”冷意晴看到百里修痛苦地蹙起眉頭,心疼地想伸手撫平他的眉心,“我剛剛不是故意的,只是我……”
“別說話,閉上眼睛,”百里修的氣息如暖風一般輕撫而過,很快她就感到脣上一片炙熱,輕輕地卻燒灼着她的心,痛感一點點泛開,使得她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做錯了,要是成爲他的妻,是不是就不會這樣尷尬了。
“想什麼?”百里修撥開她額頭上的頭髮,露出一片光潔瑩白,而聲音如魅音一般鑽進她的耳朵,擾得她心裡煩亂。
“沒什麼,”冷意晴自然不會把所想的告訴百里修,但是看到她陰鷙的眸光,後悔了。
“嗯?想不想知道冷老的近況?”百里修忽然放開了冷意晴,背靠在了窗口,目光陰冷地望着她,兩人躲來躲去的,令他太沒安全感了,索性把事情挑明瞭,無論結果如何,反正他百里修娶定冷意晴了。
冷意晴期盼了冷元青的消息許久,見他主動要說,紅着臉問道,“是不是皇上已經查出事情的真相,要放了我外祖了?”
“做夢!”百里修扭頭看向冷意晴,心裡頗不是滋味,他原本有的是時間和冷意晴慢慢相處,但是冷元青的遺言還有冷意晴的抗拒,都令他發瘋似地想得到她,而且越快越好,管她什麼勞什子的賣身爲奴呢。
冷意晴臉一白,抖着雙脣問道,“你倒是把話給我說清楚啊,外祖和我娘到底怎麼了麼?”
百里修心一橫,把實情說了出來,“三天後凌遲處斬,下人發配北疆,永世不得迴天朝。”
冷意晴只覺得眼前一黑,頭暈目眩地要倒下去,可她依舊保持着一絲清醒,打掉百里修來扶的雙手,嘶吼質問道,“你不是說我只要賣身於你,你就能保住我外祖的性命麼,這廂我還沒管你要人呢,你倒好了,和我說他們只有三天的活頭了,你賠我外祖,你快賠我外祖。”
說完,拳頭如雨地落在了百里修的身上,剛止住的眼淚洶涌而出。
“晴兒,你聽我說,”百里修握住了她的手腕,讓她不要逃離自己的眼眸,“還有三天時間,我還是有辦法救人的。”
“真的嗎?你能不能不要再騙我了,我真的好怕,”冷意晴抽出手腕,雙手環胸跌坐在炕上,自言自語道,“我那麼相信你,而你呢,騙了又騙,是不是覺得我冷意晴傻,所以才這樣耍着我玩?要是別人也就罷了,爲什麼是你呢?”
百里修心如刀絞,他本不可以這樣的,但是爲了逼出小妮子的真心話,不得已而爲之了,他不敢看她悲痛的樣子,淡淡地問道,“你知道冷老的臨終遺言是什麼嗎?”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本小姐不想聽你那麼多廢話,”冷意晴服低服軟那麼久,總算是把心裡的鬱悶之氣給噴出來了。
百里修這才覺得冷意晴是該這樣子,這段時間讓她做丫鬟,他都彆扭得緊,“冷老說讓我尋個可靠的人,把你嫁了,……”
“什麼?”冷意晴含着眼淚不敢相信地問道,“我外祖就說了這個?”
“聽我說完,”百里修從袖裡拿出一條帕子遞過去,柔聲道,“先擦了眼淚再說。”
冷意晴扯過帕子,胡亂地抹了之後甩在了桌上,着急道,“你倒是快說啊,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
“冷公說讓那人查出他被陷害的事情,不然他死也不瞑目,而可以指揮千軍萬馬的黃銅虎符就是嫁妝,只要他的大仇得報,黃銅虎符就能雙手奉上。”百里修胡編亂造了一通,認真的樣子,使得冷意晴一開始的懷疑都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