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夏沒坐過驢車,這次坐上了,開始的感覺挺新鮮,挺好玩兒的,但是時間長了,什麼新鮮感都沒了。驢車的車身是木頭板子做的,兩邊有車幫,中間是車廂,可以裝貨。
唐鏡還挺懂行的給寧夏介紹說,“以前在農村沒有實現機械化的時候,農民伯伯到地裡幹活兒,收莊稼都是這樣的車,有驢拉着,也有牛和騾子拉的,在農村這樣的木車已經很少見了,都被拖拉機取代了,所以啊,你現在是見到文物了,用不了多少年,這玩意兒也該放進博物館了,到時候你想看都要花錢,何況是坐一坐呢?”
黑暗中唐鏡根本看不到寧夏的臉,不知道她的臉早變成苦瓜狀了,這硬硬的車廂板,咯得她的屁股疼,車子還顛簸着,這罪兒,真是說多難受有多難受。
“還有多遠啊。”寧夏的聲音裡都帶哭腔了,問着駕車的蚱蜢。
蚱蜢聽見寧夏說話,憨憨的笑着說,“不遠了,很快就到了!”
寧夏一聽這個“很快”,頭就大了。她今兒才知道這個“很快”在書本上是形容時間嗖嗖的過,可是到了她認識的這幾個男人嘴裡,就成了拖延症的代名詞了。去他的“很快”,她要是信這個,就是傻子了。這些個男人,都是喜歡騙人的。
唐鏡聽出寧夏的話音不對,喊着蚱蜢趕緊停車。
唐鏡下了車就到路邊的道溝裡去了,寧夏以爲唐鏡應該是解決三急去了。
蚱蜢卻不樂意的叨叨,“真是懶驢拉磨屎尿多。”
寧夏聽着這話新鮮,不懂是怎麼個意思,本來都耷拉着眼皮了,這下子倒精神了。
蚱蜢呵呵一笑,嘴裡說着“就是,就是……”就是了半天,也沒說什麼個啥來,磨嘰半天才轉了口說,“這句意思是罵那些懶人的,不怎麼好聽,解釋起來也挺難聽的,我們村裡的人,都知道這是個啥意思,你不懂就這麼聽着得了。反正就是那麼個意思唄。”
寧夏鼻子一歪,這傢伙唾沫這麼半天,把都快繞暈了,也沒說出個明白來。不過,她倒是突然間對蚱蜢的口音奇怪起來,之前她見到的那個老範頭兒,聽着口音也挺奇怪的,有點像是普通話的鄉音,聽着有些個不倫不類的,就像中國人說着蹩腳的英語一樣,耳朵聽得太不舒服。尤其他的自稱是“我”而不是一般鄉下人喜歡說的“俺”。
寧夏晃了晃痠痛的身子,還打了個哈欠之後,才問蚱蜢,“你不是本地人吧!”
蚱蜢有些驚訝的說,“呀,你咋知道的?”
寧夏好笑的說,“聽出來的唄!”
蚱蜢“哦”了一聲,才說,“我是老頭子撿破爛撿來的,小時候我還記得家裡的一些事,但是慢慢大了,就模糊了,家裡的事兒全忘了,老頭子對我挺好的,別看他老不正經似的,可勁兒的疼我呢,我們兩個相依爲命的過到現在。”
唐鏡這時候也回來了,手上好像抱着一大堆東西,喊着寧夏別坐着了,下車。等寧夏下車了,他纔將懷裡抱着的東西扔車上了。
寧夏嗅到了一股青草和野花的氣息,唐鏡這時說,“坐上去吧,這下子軟和點了。”
寧夏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唐鏡是知道她坐在車板上太咯得慌了,幫她拔草當墊子。坐到這些青草上,當真的管事,沒那麼咯得慌了,舒服點了。寧夏心裡暖暖的,重新感受到了親情般的關懷,之前對唐鏡的抱怨,這會兒全沒了。反而還有種自己小氣了的感覺。
“走吧。”唐鏡對着蚱蜢喊了一聲,剛纔一陣拔草,累死他這個胖子了,他發誓他這輩子都沒幹過這麼累的體力活兒!
等他們終於到了蚱蜢的家的時候,寧夏早就窩着身子,像只可憐的小貓似的,在車廂裡睡着了。
蚱蜢還猶豫着要不要喊醒寧夏的時候,唐鏡看到了蚱蜢家的破柵欄圍牆邊停着一輛車,他走過去敲敲車窗,裡面傳出見到鬼似的一聲男人的驚叫,然後車門很快打開,一個男人從車上下來,對着唐鏡就吼,“你個唐胖子,敢將寧夏帶溝裡去?”一邊說,一邊還想抓唐鏡的衣領子,又氣又急的樣子。此人正是遲寧風。
唐鏡那胖的像熊一樣的身子,卻有着猴子一樣的靈活,利落的躲開遲寧風的老虎爪兒,還反倒一隻手掐住了遲寧風的手臂,壓低聲音說,“噓,那丫頭睡着了,你要是吵醒她,她要是翻臉打人,你可活該受着。”
遲寧風一聽說寧夏睡着了,也就不跟唐鏡較真了,大步走到驢車前,蚱蜢在那兒牽着驢還等着呢,不喊醒寧夏,他沒法卸車,這驢要是套一宿的車,那也受不了。
唐鏡走過來,低聲對遲寧風說,“沒事,你抱她下來吧,這丫頭睡覺真跟豬似的,這麼顛地路,她竟然也睡得香死了。”
氣得遲寧風差點回罵唐鏡纔是豬呢,寧夏哪裡受過這樣的苦,肯定是被累的。
輕輕地將寧夏從驢車上抱下來,當這麼個嬌柔無比的身子偎依到遲寧風懷裡的時候,一股電流瞬間貫穿全身,給他一種極爲美好的感覺,有悸動心跳,更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唐鏡也知道蚱蜢的家裡住不了他們,除了髒亂差,估計就是跳蚤滿處爬,還不如誰在外面舒坦呢。
他和遲寧風怎麼着都好說,不能委屈寧夏。
“我後備箱裡有墊子和毯子,還有小帳篷,你拿出來,找個地兒鋪上。”遲寧風來之前就做好準備了,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寧夏肯定在蚱蜢家住不了,她那細皮嫩肉的,在蚱蜢家喂一宿蚊子、跳蚤的,那還不慘絕人寰啊。
“你妹的!怎麼就一套?你怎麼不多拿幾套?”唐鏡翻了遲寧風的後備箱,發現什麼都是單副的,低身的咒罵遲寧風。
若不是怕寧夏醒了,遲寧風早就一腳對着唐鏡的大肥屁股踢過去了,他遭死的帶着寧夏去什麼鬼地方,讓寧夏吃了苦受了罪,還有臉挑他的理兒?
等唐鏡找到寬敞平坦的地兒,鋪好墊子,支好帳篷,遲寧風纔將寧夏放到墊子上,現在是夏末,白天還是很熱,但是晚上已經有幾分秋涼的感覺了,尤其鄉下的晚上,夜風還是挺涼的,遲寧風爲寧夏遮好毯子,然後拉上帳篷的拉鍊,才推搡着唐鏡,到一邊跟他算賬去。
“你個死胖子,你帶着寧夏到鄉下來幹什麼?”遲寧風口氣相當惡,別看他平時性格溫和,上脾氣了也不是好惹的主兒。
唐鏡鼻子一歪,哼了一聲才說,“你妹的!你還得感謝我的吧,要不是我,你還不等猴年馬月才能見到寧夏呢?”
一句話讓遲寧風的火氣兒登時消了,只是他這會兒的情緒挺難拿捏的,剛纔還對唐鏡生氣着呢,這會兒要是突然消了火,對他還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他也忒沒個節/操/了。於是假笑兩聲,再哼哼兩聲,將剛纔那茬兒結了。
這時候蚱蜢已經卸了驢車,將驢栓棚裡,一邊篩着草料,一邊罵唐鏡折騰他玩兒,去接唐鏡和寧夏來來回回好幾個小時,他連晚飯都沒吃呢。
事實上不但他餓,唐鏡和遲寧風也餓着肚子呢。遲寧風來的時候太着急了,帶的吃的東西也不多,只想別讓寧夏餓肚子,倒忘了他自個兒了。唐鏡從他車子的後備箱裡找到袋子裡的吃的,想吃的時候,被他奪回來,說這是要留給寧夏吃的,她是女孩子禁不住餓,大老爺們兒一頓飯不吃,還能餓死啊,餓着去唄!
唐鏡又低聲咒了遲寧風他妹的,眼珠轉了轉,想到主意了,別的地方餓死也就算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能餓着了,就證明他的腦袋瓜進水了,不但進水還是進的水銀!
拍了拍遲寧風的胳膊,唐鏡對他說,“來的路上,寧夏就對我說想吃烤全羊了,說大晚上的燃一堆篝火,再烤上一隻羊,再唱唱山歌小調的,那多有氣氛,多浪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