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杜四躲進鐵門,釘了那張白紙,隨後進了一間屋子——原來這裡就是孫陸開的祥瑞園客棧的後門。
屋子裡蘇俠已經等了他一陣,見他一個人進來的,奇怪地問:“老大,你不是說今天招待宋玉山他們住這兒嗎?”杜四擺擺手,蘇俠也就不問了。
杜四靠在枕頭上休息一會兒才問:“消息打聽得怎麼樣了?”蘇俠道:“薩木多羅真夠狡猾的。他那二十萬大軍不過是個幌子,關飛渡已經由富源鏢局的李開山秘密送往京城,昨天就已經出了江蘇地界。”
杜四不睜眼道:“我就說不對勁。有二十萬兵馬卻放在鹽城不動,不是等着人去劫獄嗎?不過李開山那兩下子可不是關飛渡的對手,薩木多羅怎麼會放心這麼個人呢?”蘇俠低聲道:“關飛渡的手腳經脈都已被截斷,倒是跑不了的。”杜四吸了口涼氣:“好狠,可惜了這山西雁一世的英雄!”
蘇俠道:“不過,李開山怕關大俠露了外傷不好隱藏,只是用陰勁截斷的經脈,崽兒說應該還可以救回來。”杜四道:“經脈斷了也能救回來?看來崽兒的醫術又大進了。”蘇俠道:“我已經讓老九帶人去攔截了。老九夠機靈,李開山不是他的對手,這事一定沒問題!”
杜四睜開了眼,皺眉道:“這事別讓老九露面,再讓二哥帶人去。如果李開山的人見着了老九,便全都封了口。”蘇俠也皺眉道:“現在局勢亂,讓二哥留下來照應你,我去吧!”杜四道:“你也別露面,這事辦不好別賠了你進去。”
這時,外面衝進來一個人,看到杜四喜道:“老大在,真是太好了!玉姑娘出事了!”杜四認得他是蘇俠的得力小兄弟張平,忙讓他坐下來:“怎麼回事,喘口氣慢慢講。”
張平遞上小玉的衣裳:“李俊剛剛來過。他拿了這件衣服,說楊虹抓走了玉姑娘,帶往鹽城了,請老大定奪。”杜四道:“那李俊人呢?”張平道:“李俊說不放心玉姑娘,上了一匹馬往城外追去了!”杜四瞪眼:“嘿!他媽的,這小子居然比我還急!”
突然他一驚:“鹽城!不好,唐北那笨蛋去劫獄了!二十萬大軍正守株待他們幾隻傻兔子呢,這下還不死定了?靠!老五你好好看家,救回關飛渡後立刻送崽兒那裡,看見你們的人殺無赦!”說完跳起來衝出門。蘇俠大驚,一把揪住他:“老大你上哪兒?”杜四甩開他跳上馬,遠遠地傳來聲音:“你們別管,這是我自己的事。如果五天不回來,就讓老九接我的位置……”
蘇俠急得跳腳,立刻跳上另一匹馬,可才追了幾步就冷靜下來,回身對張平道:“快到大哥那兒去,叫浩然氣和快哉風到鹽城西北翡翠崖接應!通知六爺,讓他帶弟兄在鹽城官道裝作打獵的樣子來回走動,等我命令;叫二爺替九爺去救關飛渡,老九去找薩木多羅,就說有禮物讓他順便帶回京城給東親王!你他媽地還愣在這兒幹什麼,快啊!”蘇俠平時一向和聲細氣,張平見他此刻額頭青筋暴起,知道事情真的嚴重了,忙答應着跑了。
再說另一邊。有了這車,唐北一行人走得當真快,天才擦黑就快到軍營了。他們把馬車安置在客棧,唐北、蘇無咎、唐渡阡和宮北路一起去,花、劉兩個堂主武功太弱,留在客棧看住玉寧寧。宋玉山年紀大了,楊虹脾氣暴躁,容易惹事,他們兩個僞裝成乞丐在附近接應。因爲事關重大,如此安排大家都沒有異議。
唐北四人穿上花逢春一早準備好的軍士衣服,小心地靠近軍營。入夜以後,軍營的守衛更加森嚴,不時有巡邏的小隊經過,令人眼都花了。四人就這樣白白守了一個更次也未見死角,正快要不耐煩的時候,就見一個軍官快馬而出,臨門的時候被攔住,守兵低聲喝道:“威鎮——”軍官接口:“威鎮天下。”
守兵道:“藍統領,這麼晚還出門啊?”藍統領咧嘴大笑道:“剛聽說俺老婆給俺添了個小子,回去看看。”四周立刻響起一片恭喜聲。
只見藍統領一人一馬在樹林拐角只一閃,就不見了。一個守兵奇道:“咦?我都沒看清,這藍統領就跑沒影了。他的馬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另一個道:“這就叫歸心似箭,等你也有了老婆,生了兒子就明白了。”
這軍營駐紮在高地,上面的話在樹林中聽得清清楚楚。那藍統領不由苦笑。其實他才一出門就被一人從馬上提了下來,之後那人不知用了什麼手法,馬兒被定住不動了。藍統領是識貨的,所以也乖乖地不動了。
一個年輕人問:“藍統領是吧?聽說剛添了公子,那可要恭喜你了。”藍統領道:“廢話少說,你要怎麼樣?”唐北道:“夠膽識!我就直說了,你只要領我們幾個辦趟差事,保證你那小公子還可以叫到爹,如何?”
藍統領道:“什麼差事?”唐北道:“你們將軍抓了個叫關飛渡的漢子,知道他被關在哪裡嗎?”藍統領道:“當然是大牢裡,不然還能在哪兒?你們不是想憑四個人就去劫獄吧?”唐北道:“那你就別管了。只要帶我們去牢裡走一趟就行了。”藍統領道:“不行!那我一樣得死,還落個叛國的罪名。除非你們到中軍附近就放了我。”唐北道:“一言爲定!走!”
藍統領無奈之下,只好帶着這四人回了軍營。守門的道:“威鎮——啊?藍統領,怎麼又回來了?”藍統領道:“他媽的本來給我假了,可肖統領又特意叫他們四個叫我回來,說今晚要增加一班崗哨,人手不夠。孃的,就是看不得別人休息。”守兵說:“這幾天是辛苦些,過幾天就有賞銀下來了。到時候給小公子買花衣裳穿。”
他們敷衍幾句,就接着往裡走。過了幾個營盤便又有人把守,守兵道:“威鎮——”藍統領道:“威鎮四海!”
再過幾個營盤,有人從暗中出來,道:“威鎮——”藍統領回:“威鎮千秋!”那人道:“咦?藍威,你不是告假了嗎?這是要去哪裡?”藍威站住了,行了個禮道:“肖統領,我……”唐北急了,上前搶道:“報告肖統領,將軍說這幾天不安靜,派我們幾人加守大牢。”肖統領仔細看了唐北一眼,突然出拳打他左眼。唐北見他右肩微斜就知道他這只是虛招,所以端然不動。
那肖統領的拳到他眼前就停下,讚道:“果然好身手,怪不得將軍派你們加守。大牢是在右邊,藍統領,你這就帶他們去吧。”唐北他們四個緊張的神經鬆了下來,都沒注意到藍威看肖統領時驚慌的眼神。
幾人又轉過一個營帳,面前出現了一間大屋。這座臨時軍營是由鹽城以前的軍械庫房改建,這些石頭房子之前都是用來裝軍需的。
藍威道:“前面的石頭屋子就是了,你們自己進去吧。”唐北道:“麻煩藍統領再送一程,萬一有個機關暗道的我們也容易躲過去不是?”
藍威恨恨看他一眼,無奈地領路。這一路守軍看來官銜都越來越高,再沒人盤問他們。一個軍官模樣的人還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們一眼。
唐北突然覺得不對,站住問那軍官:“將軍!我們剛剛報到,請問大牢是不是走這邊?”那軍官道:“你們要去大牢?是這邊沒錯,前面那個門上有黑漆的房子就是了。”
唐北總覺得不對,低聲問蘇無咎:“有點不對,怎麼辦?”蘇無咎向來沒什麼主意,此刻騎虎難下,更沒了頭緒。宮北路道:“唐北,我們當初要救關大哥就知道十分危險,宮某就信你,你說怎麼就怎麼。”唐北道:“一會兒叔叔走最前面,蘇伯伯走最後,把隊形拉長。如果發現不對,能逃就逃。我這裡有四支袖裡火,每人一個,出了門就放火。”大家都答應下來。
他們走到牢房前面,那裡正有一隊兵士把守着,火把打得通明,映得門上的黑漆十分詭異。
唐北推了推藍威,藍威上前掏出腰牌,對守衛道:“將軍派這四個兄弟清點犯人名單。”守軍看了藍威一眼,又看了他們四個,片刻才道:“進去吧。”
他們五個進了牢房,裡面是長長的甬道,牢房卻是一個山洞的入口。這是由天然山洞經過人工擴建而成的,上層又搭了個平臺,爲的是讓兵士站在上層把守。下面的人武功再好也不能隔着石壁攻擊他們。下層的石壁上鑿着小孔,一路昏暗的小油燈照着甬道。五人一路走下,兩邊都是廢舊生鏽的牢房。
幾人越走越深,唐北突然一驚,道:“抓住藍威!”蘇無咎走在最後,也不知道唐北爲什麼這麼說,但一長身就抓回落在最後的藍威。
唐北道:“這裡明明一個犯人都沒有,方纔他卻說我們是來清點要犯的。大家快退!”這時屋頂傳來一陣獰笑:“反應得挺快啊,不過已經來不及了。”
唐北他們擡頭看時,就見肖統領正在上面,眼中滿是殘忍的興奮,身邊滿是弓箭手。藍威叫道:“肖統領救我!”肖統領道:“你裡通外敵,理應滿門抄斬。念在共事一場,此刻就算你因公殉職了。”然後他高舉的手向下一揮,眼看就要萬箭齊發了!
突然,燈光全部熄滅。那孔道很深,沒了光下面就變得漆黑一片。頂上的弓箭手一時失了目標。
唐北只覺身邊有風動,回手一掌,可那手掌卻被來人握住。唐北大驚,那人低低的聲音道:“別出聲,跟我走!”聽起來很是熟悉。
唐北道:“是四爺嗎?”來人“嗯”了一聲。“別說話,跟我來。”
他們慢慢退後。此時頭頂肖統領的聲音傳下來:“好手段!不過你們以爲只要這樣就能逃得性命嗎?”就聽他轉頭命令道:“前排把火把扔下去,後面的人注意,看到人就射!”
唐北大驚,這樣一來他們必無幸理。可杜四卻並不慌張,遞給他們一樣東西:“打溼衣服,一會兒掩住口鼻!”原來是個蒙古人用的水袋。
此時火把已經扔了下來。杜四手中“哧哧”飛出很多白色的小丸子,紛紛精準地打在火把頭上,火立刻都滅了。唐北剛想說這樣沒用,如此這樣又能打掉幾支。可出乎意料的是,那些白丸子一碰到火便迅速冒出濃煙,一時將大家的視線都遮住了。
肖統領怒叫一聲:“放箭亂射,聽到有聲音的地方就加緊射!”
下面幾個哪裡會發出聲音,兩層之間凸起的石壁此刻倒成了他們的屏障,射箭下來的士兵倒是被唐渡阡聽到聲音,用暗青子招呼掉了幾個。
肖統領外號“玉面狐狸”,在軍營中素來以計謀出衆,誰知竟然在這種萬無一失的情形下連連吃癟。他想了想,陰冷道:“藍威!我命你立刻纏鬥下面的叛賊,發出聲音來,否則就立刻派人殺光你全家。你希望自己剛添的少爺一天也活不過麼?”底下人不由暗道:“好毒的辦法!”
藍威嘴脣抽動,突然大吼一聲向離他最近的蘇無咎撲去!隨着聲音,羽箭雨點一樣落下。杜四立刻脫下衣衫舞成一團,擋在蘇無咎面前。蘇無咎學他的樣子,脫下衣服狂舞。他的內力何等深厚,這一下舞動,衣服周圍幾尺都被罡風籠罩,沒有一支箭能穿透。杜四見他能獨自應付,當即跳到蘇無咎身後,一拳打到藍威肚子上。藍威本待再撲向唐北,剛剛作勢要跳,可這一拳就像鐵錘一樣,令他的內臟幾乎全部破裂,撲通倒在蘇無咎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