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放、雲飛揚和三個兄弟站在木樨住的院落門口,蘇放回頭對雲飛揚說:“雲兄,你從後面繞過去,我先逗逗樨兒。”雲飛揚笑着答應。
蘇放從前門進,剛到門口就見一個小丫頭慌慌張張走出來,木樨在裡面罵:“叫姓薛的小心點,蘇放不在姑娘我可還在這,別以爲我看不出她的心思!讓她別做夢了!”蘇放大聲道:“樨兒又生氣了?”木樨高興地撲過來:“蘇放,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蘇放道:“臨走我讓薛成賈好好招待你,他真是膽子生毛,我都不敢惹,他敢惹我家三小姐?”木樨愕然:“薛成賈怎麼了?”蘇放奇怪:“你剛纔不是說叫姓薛的小心點嗎?”蘇放壞笑,“難道不是他看上我們木姑娘了?”
木樨一個拳頭打來:“只知道胡說!不是他,是那個臭丫頭薛雪,小狐狸精!現在蘇放回來了,姑娘我看你猖狂到幾時!蘇放,你回來就好,快治治那狐狸精!”她氣得面紅耳赤。蘇放趕緊道:“消消氣,聽我先問你點事。”木樨大聲問:“什麼事?”蘇放道:“你說你大師兄死了,他傷在哪裡?”木樨瞪大眼睛:“傷?”蘇放道:“是啊,他是刀傷毒傷還是受了內傷?”木樨愣了一下:“我沒看見!只是看到他沒氣了,叫他也不答應。”蘇放問:“那他心還跳不跳?”木樨道:“我不知……我想該不跳了吧。”蘇放哭笑不得:“木姑娘,我真服了你!我看你大師兄活了也能叫你再氣死!”木樨整個跳起來:“你……什麼意思?”
雲飛揚從後堂走進來,也是一臉苦笑。木樨尖叫:“大師兄!”激動之下聲音尖得很有些難聽,蘇放、雲飛揚一起咧嘴。
雲飛揚道:“下次再把我推河裡不要緊,可千萬別拿我菸袋了,這麼些天沒有煙抽可真要了我老命!”木樨叫了聲:“大師兄!”然後大哭起來,她撲上去摟住雲飛揚的脖子,另一隻手摸他胸口,然後她回頭帶着哭聲對蘇放說:“他心是跳的,他是活的!”蘇放笑道:“我知道!樨兒,你們好好聊聊,我要去看雲帆了。”
木樨從雲飛揚身上下來,伸手胡亂擦了擦眼淚道:“蘇放,你先等等,剛纔我正想給你說這件事呢。那薛雪整天和趙雲帆呆在一起,連晚上都不出來,你快去給她點顏色看看!”蘇放愣住:“不會的,你一定誤會了。”木樨道:“真的,薛雪故意把他從我身邊拉走,還叫趙雲帆‘雲帆’,那聲音叫得我脖子直癢癢……”
蘇放臉上變色,雲飛揚使勁扯木樨:“你聽錯了……”木樨道:“我纔沒聽錯呢!她眼睛就這樣飛過去,還說:‘雲帆,你身子沒大好,快跟我回牀上歇着吧。’趙雲帆就真跟她回去了。”雲飛揚喝道:“樨兒!別胡說。”木樨嚇一跳:“你那麼大聲幹什麼?是真的,她還靠在趙雲帆肩膀上,他現在就住在薛雪的小紅樓……”雲飛揚道:“樨兒!”
蘇放雙手緊緊握在一起,關節都發白凸出。她強笑:“我去看看……”雲飛揚抓住她:“趙兄不是那樣的人,一定還有內情,先別難過。”木樨嘟囔:“那可不一定,男人最靠不住……”雲飛揚忍無可忍,大喝:“樨兒,你給我閉嘴!”蘇放深吸一口氣,眉宇間突然開朗:“雲兄,無論什麼情況,我相信雲帆!我是去看望他,不是要質問他什麼,你放心!”
她走出來,那三個兄弟都在外面等她,蘇放道:“你們先回去吧,明天我再介紹他給你們認識。”柳青道:“爲什麼?”蘇俠、梅九已經一邊一個拉着他走:“因爲老大想單獨見他,這也不知道?”
蘇放直奔小紅樓,路上遇到的家人都用古怪的眼神看她,她的心不住向下沉,到了地方,書雲正攔在樓梯口:“蘇姑娘,恭喜你打了勝仗回來啊!”蘇放面沉似水:“你讓開,我要上樓。”書雲道:“上面是小姐的閨房,怎麼可以隨便亂闖。”蘇放道:“就是皇帝老子的金鑾殿我也闖了,薛雪要是交代你講什麼廢話,你就快講!”書雲噎了一下才道:“你回來的時候不短,大概該知道發生什麼事吧,還用我多說嗎?”蘇放道:“說了我也不信!我去見雲帆,你立刻滾開!”書雲“哼”了一聲:“像你這樣又粗魯又野蠻的人,我家小姐一個指頭也比你強,你拿什麼和她爭?”蘇放斜眼看她道:“薛雪哪個指頭比我強,我就掰斷它!”
她推開書雲就往樓上走。書雲在後面扯她的袖子,蘇放袖子在她手裡猛地一跳,她手心一下劇痛放開了。蘇放已蹬蹬地上了樓。
突然她停住腳步,薛雪蒙着輕紗站在樓梯口,居高臨下看着她:“書雲真沒用。”蘇放道:“你也一樣沒用!”薛雪道:“我也許沒用,可是趙雲帆總有用了吧?是他託我們攔住你,他不想見到你!”蘇放走上去,直逼她的臉:“我不信!”薛雪道:“我也挺爲你遺憾,雲帆好歹應該出來和你講清楚啊!可是他說太麻煩,還說你離了他也能萬古長存。”蘇放臉色蒼白:“我不聽你說,我要聽他自己說!”
她推開薛雪上了走廊,薛雪在後面惡聲道:“人家不要你了,你還死皮賴臉,不要臉嗎?”蘇放回手掐住她脖子,惡狠狠道:“聰明的就閉嘴!”薛雪毫不畏懼地瞪着她:“你的志氣哪裡去了?難道非走完一哭二鬧三上吊的過程才高興?”蘇放對着她的臉:“你要看我的志氣?那我最想做的就是掐死你!你還要看嗎?”說罷她把薛雪摜到一邊,大踏步往臥房裡走。樓板“咚咚”地響,蘇放覺得自己心都快跳出來了。
隨着她走近,門“吱嘎”一聲從裡面閂住了,蘇放不知該撞門還是敲門,只是用手緊抓着門上的隔花,心抽成一團。她和薛雪剛纔說的話在這屋子裡全能聽到,他爲什麼不反駁?蘇放不在乎薛雪的嘲諷,她只怕這些話都是真的!她的委屈、憤怒、焦慮都蓄滿了,無論如何,她就是想聽他親口說,她咬着牙開始拍門。
窗櫺紙現出一個黑影,雲帆清楚地說:“你別進來。”蘇放有幾千幾萬句話要對他說,想板着臉說:“你給我解釋一下。”又想若無其事說:“啊,那天那仗打得挺有意思,我講給你聽……”又想……又想……可是所有的話在喉嚨裡都卡住了,只發出些乾澀的聲音,話終於掙扎着衝到嘴邊,卻變成這一句長長的——“雲帆,我們回家吧!”
窗子裡的黑影明顯震動了一下,半晌才道:“不,我現在不能回去。”蘇放緊咬着下脣:“那讓我進去。”趙雲帆道:“我不能見你。”蘇放道:“你……你說的是不能而是不想……你,你是不是有苦衷的?是不是有些事不方便我知道?是不是你的臉你的身體……”
薛雪突然冷笑:“當真是自欺欺人。”她甜甜地對着門喊:“雲帆,我是阿雪,讓我進來。”門裡遲疑了一會兒,終於打開門閂,趙雲帆就在門後面好好的。薛雪進去挽住他胳膊:“雲帆,快點關上門吧,還等什麼呢?”雲帆凝視了蘇放一下,然後就關上了門。
門外傳來“咚”的一下,蘇放這次雖然看見了,可心神恍惚之下又在門口那個凸起上撞了頭。趙雲帆在裡面霍然起身,緊張地往外看。薛雪低聲說:“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十四天才過了一天你就忍不住了?”
趙雲帆握着拳頭坐回來一言不發。過了好久,書雲從外面走進來,只聽她道:“你怎麼還沒走?”蘇放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堅定又開朗:“雲帆!你敢直視我的眼睛,我知道你一定沒有問題!你現在不能和我回去,那我就明天再來,你自己保重身體啊。既然薛雪喜歡伺候你,不妨就讓她給你捶捶腿什麼的吧,咱現成的丫頭,不用白不用!”
趙雲帆在裡面笑了,想象蘇放說話時眉宇間的開朗,心頭都是一片溫暖。他懶洋洋往後一靠:“說得是,給我捶捶腿吧!”薛雪氣得渾身發抖,可是她忍住了,真的走到他身邊彎下身就要捶。
雲帆趕緊坐直身子:“不敢當。”他誠摯地道,“阿雪,我們做朋友不好嗎?”薛雪道:“我要你知道,我不但比她溫柔美麗,也比她對你好!”雲帆道:“我和她認識很久,衣是新衣美,人卻是故人暖。”薛雪道:“你認識我十四年,認識她纔多久?”雲帆道:“那是小時的事了。你一直活得太過寂寞!爲什麼你一定要我們融入你的寂寞,而你不能融入我們的快樂呢?”薛雪咬牙道:“憑什麼我等待這麼久的人是她的,我決不、決不放手!”雲帆道:“阿雪,蘇放不會那麼容易放棄,你的伎倆怕是沒用。”薛雪道:“這你別管,遵守十四天約定就行!我就不信,十四天還不能讓她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