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在拿我尋開心。”魏汐月不錯眼地盯着楚遇瞧,心裡早就亂糟糟的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啪嗒”,一粒雨滴正好就打在了魏汐月的眼睛上。
“哎呀,下雨了!”魏汐月慌忙別過頭,眼瞅着一眨眼的功夫,那些小攤販都收拾收拾回家去了,沮喪地道:“怕是吃不到五彩丸子了。”
“胡說!”楚遇大着膽子,試探地一把捉住了魏汐月的手。見她沒有甩開,便高興地拉着魏汐月跑下九曲橋,冒着下得越來越密集的大雨,一頭扎進了臨街的一戶人家裡。
魏汐月一顆心“砰砰砰”直跳,全部心思都放在被楚遇牽着的那隻手上去了,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楚遇帶她去了哪裡。
直到楚遇推開門,迎面而來蒸騰的熱氣,才一下子將魏汐月給薰醒。
這是一戶普通的人家,院子很小,這會兒頭頂上被全部搭上了雨篷。雨點子噼裡啪啦地打在雨布上,猶如魏汐月那個時代激動人心的交響樂,又像她兒時聽過的小夜曲,在這寂靜的夜裡,演奏出家的召喚。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溼了。家?她的家在什麼地方?從前她是孤身一人,至死才知道自己被背叛了,如今她還是孤身一人,即使身邊有這麼多人陪伴,她依然不敢相信任何一個人。
她始終是一個人。
“怎麼了?”身旁的人靠過來,一手不容置疑地攀上了她的肩膀。
“楚遇,我想家了。”這樣的時刻總是更容易說出心裡的話。
身旁的人輕笑一聲:“快了,我們將郡主送到浩清國,就馬上回家,好不好?”
“回家”?魏汐月轉過身看楚遇,她知道他說的是“回家”是回到京城中的逍遙王府,然而那裡終究不是她的家,只是她兩年期限的一個棲身地而已。兩年一到,她又要漂泊到什麼地方去?
即使他默默地爲她安排下了兩個人的花歌節,她依然不敢相信,眼前的這個人會爲她準備好一個家。
除非他親口說出來。
“你看這是什麼?”楚遇興奮地拉着魏汐月,指了指霧氣蒸騰的身後。
“天啊!你竟然……”魏汐月捂住了嘴巴,老天,楚遇竟然將安寧鎮上特色小吃的小攤販們全部都請到了這裡。
他早已經算到會下雨,屆時小攤販們肯定要回家去。他知道她沒有好好地看一看花歌節,不喜歡吵吵鬧鬧的人羣,所以特地爲她準備了花歌節的焰火表演,又將小鎮子上攤販們都搬到了這裡,讓她清靜地、自在地吃。
“這麼多?”魏汐月苦笑,他是真的把她當成豬了吧?
“今晚這些攤販只爲你一個人做吃的,你想要吃些什麼,儘管點。”楚遇就像魏汐月看到的所有那些暴發戶一樣,十分豪爽地揮了揮手,一點王爺的自覺性都沒有。
好像,楚遇在她面前從來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王爺。他對着旁人是那樣高冷孤傲,可只要面對她,就像是個傻小子一樣,任她索取,任她欺負。
“好啊,你既然這麼說了,我就不客氣了。”
魏汐月挽了袖子,先點了一碗五彩小丸子,店家端上來兩碗,一碗放在了她面前,一碗擺放在了楚遇的面前。
楚遇也就拿起
小勺子,正要舀起小丸子往嘴裡送,瓷碗卻被魏汐月搶了過來。
“嗯?”這麼多還不夠她吃的嗎?竟然要搶他的。
“你不是說了嗎?今晚這些攤販只爲我一個人做吃的,你幹嘛要吃這些?本王妃允許了嗎?”
楚遇哭笑不得:“可本王是付了銀子的。”
“你還欠我五萬兩黃金呢。今晚這頓飯就從五萬兩黃金里扣除。”她纔不要欠他的呢。
“你的意思是說,這頓飯要五萬兩黃金?”楚遇伸出手在魏汐月面前比劃了兩下。
“誰說的!”魏汐月着急了,一顆小丸子差點就卡到了嗓子眼裡,“一文銀子都不值!你別想賴掉那五萬兩黃金!”
“你慢些吃,又沒有人跟你搶。”楚遇掏出一方帕子,推給魏汐月,“擦擦嘴角,跟小饞貓似的。”
魏汐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拿着帕子胡亂擦了嘴角,囁嚅地道:“你也吃啊。”
“喲,本王沒有聽錯吧?愛妃竟然允許本王吃東西了?”
魏汐月凶神惡煞地擡頭:“愛吃不吃!你再說話,我真的不讓你吃東西!”
大雨滂沱,一直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兩個人縮在小院子裡,吃了個肚兒圓。魏汐月扶着腰,看着外頭的雨簾,嘆道:“明早怕是又要走不了了吧?”
“明天必須得走了,從安寧鎮往星羅鎮還有兩天的路程,咱們快些走,到了星羅鎮換水路,只要一天的路程,就到了星城了。”
楚遇靜默下來。
魏汐月也跟着不說話了,星城現在是個什麼樣的情形,想必楚遇等人比她還要清楚。能不能夠在星城順利換到進浩清國的通關文牒,就得看屆時星城的當家人肯不肯放行了。
魏汐月想起綠調說的,就頭疼。星城的老城主幹嘛要生下那麼多兒子,少生幾個不成嗎?這會兒還造成這麼多麻煩,真是給他自己找罪受,給別人找麻煩。
好像自古以來的上位者,都是一有了權力,就開始拼命地享受美色,生下一大堆兒子女兒的,然後再眼瞧着兒子們爲了爭位互相廝殺,把整個國家給弄得烏煙瘴氣。
雲汐國的皇帝藍展也不例外。不過藍展和別人不一樣的是,他好歹在藍靖一出生,就將其立爲了雲汐國未來的掌權人,這麼多年來始終未曾動搖過,也斷絕了其他皇子想要爭位的念頭。
德妃等幾位娘娘也沒有幫着兒子爭位的心思,唯一能夠和太子拼上一拼的祁王殿下因爲貴妃娘娘的薨逝,在皇上面前也沒有了爭位的助力。當今聖上這才能夠將全局都掌控在手中。他真正所需要擔心的,恐怕就是楚遇了。
魏汐月深深地看了一眼楚遇,身邊的這個男人,蟄伏這麼多年,大概早就有了能夠和皇上抗衡的力量,假若自立爲皇,拉了軍隊,未必不能夠與皇上分庭抗禮。
他到底在等什麼,在猶豫什麼?
大雨一直下了一晚上,到了清晨時分,才漸漸地止住了。
楚遇和魏汐月也一夜未歸,早晨豔陽高照,這兩個人手挽手推開小院子的門,正在堂中用早膳的衆人就都看着他們二人。
魏汐月臉皮兒薄,臉早就紅了,甩開楚遇的手,低低地說道:“我去瞧瞧行裝都收拾好了沒有。”
丟下楚遇,先進了廂房的門。
楚遇也摸了摸鼻子,很不自然地看了看天空,裝模作樣地道:“我去瞧瞧外頭的人馬……”
“不用去瞧了。”大皇子很不給楚遇面子,拍了拍身邊的空出來的椅子,笑道,“阿遇,你過來坐啊。別忙活了,外頭有魏將軍呢。一會兒咱們還要趕路,你好歹吃一些東西再說。”
“大哥說得對,阿遇哥哥你剛從外頭回來,別急着忙活去了,坐下來正經吃點東西纔是要緊。”
溫陽公主看起來要比昨日的臉色差一些,小臉白白的,玲瓏正伺候她喝粥。她就了玲瓏的手,一小口一小口,皺着眉頭,努力嚥着粥,好像那會是要了她命的毒藥。唬的田大廚臉上的冷汗就沒斷過。
“溫陽,你別說爲了,你好好地吃頓飯補補自己的身子吧。”楚遇看起來要比大皇子更像一個哥哥,“我方纔在外頭已經吃過了。”
“王爺吃了什麼好東西了?”已經從失去了錦繡的打擊中走出來的魏南音又活潑起來,跟小狗一樣嗅了嗅,笑道,“我聞到了五彩丸子的味道了呢。”
楚遇就大爲不自在起來,咬牙切齒地念叨着魏汐月,她肯定是一早就知道留下來會面對這麼多尷尬,所以才一溜煙地跑回了屋子裡,留着他一個人面對。
溫陽公主推開玲瓏的手,道:“你自己吃去,不用管我了。”轉過頭就換上了一副笑臉,“阿遇哥哥一晚上沒回來,怕是帶着嫂嫂去把這小鎮子上的吃食都給吃了個遍吧?不然,身上的味道這麼這麼香?勾的我肚子裡的饞蟲都冒出頭來了。”
田大廚連忙殷勤地笑道:“公主殿下喜歡這小鎮子上的哪一種吃食?殿下儘管吩咐,這幾日,老奴帶着手下人去遍了安寧鎮上的手藝人家,已經將這些本事都給學了個七七八八。”
溫陽公主還沒說話,魏南音搶先道:“這會兒還要趕路,就不必麻煩田大人了,等中午的時候,還要煩勞田大人做碗安寧鎮上的五彩丸子來嘗一嘗。”
田大人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大皇子也幫腔:“南音說的是,大人廚下的東西都收拾妥當了嗎?這裡不用大人服侍了,大人下去吧,一會兒就要啓程了,大人也趁着這個功夫去好生歇一歇。”
田大廚就拿眼瞟着溫陽公主。他就是一個小人物,是德妃娘娘說,溫陽公主平日裡吃着他做的東西還好,才讓他跟着來。這裡頭的人吃東西都不挑嘴,就溫陽公主一個人嘴刁,他只要盡心伺候好了溫陽公主就行。可這會兒大皇子讓他下去,他又不敢不聽。
“怎麼,田大人還有什麼事情不成?”大皇子一下子沉了臉色。
“田大人,”溫陽公主笑嘻嘻地開了口,“可有給前頭魏將軍送了早膳去?”
田大人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點頭道:“回殿下的話,一早就送過去了。”
溫陽公主親自動手將自己面前一碗沒有動過的湯遞給了田大人:“煩勞大人將這碗湯送給魏將軍,就說我體諒他辛苦,賞給他的。”也算是給田大人找了個離開的由頭。
田大人心中感激,雙手接過湯,領着小徒弟,腳下生風,急溜溜地到前院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