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沒有關。
魏汐月用手輕輕一推,木門就被打開一條門縫。
她和楚遇兩個人對視一眼,便將木門徹底推開。
“嗖”的一聲,一個精緻小巧的瓷碗穩穩當當地插在了木門上!
魏汐月正待要躲開,身後的楚遇反應比她還要快,已經提着她的衣領子將她藏到了身後去。
“城主大人這是什麼意思?本王今夜特意攜拙荊前來拜訪,沒想到竟然被城主大人這樣款待。看來是我夫妻二人打擾了城主大人了。”
裡頭隱隱約約傳來了幾聲略顯虛弱的咳嗽聲,看來是西門城主剛纔發力之後精神已經有些不濟了。
“原來是逍遙王爺和王妃殿下呀,倒是我多心了。兩位貴客請進。”
有女子輕盈的腳步聲傳來,兩扇木門被重新打開,三夫人那張修飾完好的面容就出現在楚遇和魏汐月面前。
三夫人金玉是從月城來的,年輕的時候做過名震一方的舞姬。如今雖然年老,但腳步依然輕盈。
她看到魏汐月和楚遇,倒是一點意外都沒有,拘謹地笑了笑,道:“王妃殿下,我們又見面了。”
魏汐月衝着她點點頭:“三夫人即使在安寢之時也保持着如此精緻的妝容,怪不得一直深受城主大人的愛敬。”
三夫人摸了摸自己的臉,笑道:“女爲悅己者容,伺候城主大人是我的本分。若是讓城主大人看到我這張尚還有些姿色的臉,病能夠快些好起來,這也是我的功德一件了。”
三夫人一面說着,一面將魏汐月和楚遇往屋子裡讓。
魏汐月回頭看了一眼楚遇,兩個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
西門城主明顯是知道他們二人今晚要來的,不然,三夫人的妝容也不會如此完整。沒有女子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將自己修飾一新,何況三夫人的表情根本就不像是剛剛纔睡醒的樣子。
這隻能夠說明,西門城主在等人,等的如果不是他們,就是別的什麼人。
進門的時候,魏汐月回身將插在門框上的那個精緻的瓷碗大力地拔了出來。
西門城主寶刀未老,雖然是在病中,但內力仍然不可小覷。魏汐月暗暗用了兩成功力,纔將那個瓷碗拔了出來。
瓷碗很小巧,白瓷底,天藍釉,薄骨胎。拿在手中,輕輕巧巧的,幾乎沒有什麼分量。
這種瓷碗很容易碎,尋常柔弱的女子,只要拿着瓷碗的手微微用力,就能夠將瓷碗弄破。
然而魏汐月手中的瓷碗並沒有任何破碎之處,由此足可以得知西門城主的功夫有多麼驚人。
魏汐月疑惑起來。
三年前她從西門城主手中奪過《飛星秘籍》的時候曾經暗自竊喜,原來所謂的星城城主竟然是這麼不堪一擊,猶如紙人一般,在她這個無名小卒的手下僅僅過了三十招就落敗。
正是因爲如此,魏汐月才一直認爲西門城主的盛名都是外界捧出來的。可今日意見,魏汐月又對自己長久以來深信不疑的事情發生了懷疑。
她將手中瓷碗
重新交給了三夫人,嘴角一勾,笑道:“這瓷碗這般名貴,打碎了可就再難得了。三夫人應該囑咐城主大人要小心些,碎了快可惜的。”
三夫人從容大方地將瓷碗放在了桌子上,笑容溫婉,卻又不失嫵媚:“不過是個用具罷了,碎了就碎了,不值得王妃殿下如此惋惜。如今什麼都比不上城主大人的身子骨重要,王妃殿下,你說是不是?”
三夫人的一雙眸子清亮,十分懇切地看着魏汐月。
魏汐月已經聽出了三夫人話裡的意思,輕輕頷首:“三夫人說的是,什麼東西都比不得人這一輩子平安康健最重要。”
她不由自主地就往楚遇身邊靠了靠。三夫人此生的依靠是病牀之上的西門城主,她自然滿心希望西門城主能夠好起來。
她的依靠便是楚遇,又何嘗不是像三夫人那般,希望自己的依靠可以此生安康喜樂呢?
楚遇感覺到了魏汐月的依賴,索性就牽住了魏汐月的手。外人都以爲魏汐月是個強勢從不知道低頭的王妃,只有楚遇自己知道,他的月兒從來都是一個需要被細心關懷與呵護的小女人。
三夫人的視線落在了楚遇和魏汐月緊緊相握的雙手,笑了笑,道:“王妃殿下和王爺果然如同外界傳聞的那般,感情真好。”
魏汐月聞言,就衝着三夫人示好地笑了笑。她現在所看到的三夫人和白日裡隨着西門錦榮看到的三夫人完全像是換了一個人。
白日裡,有西門錦榮在,三夫人唯唯諾諾,縮頭畏尾,膽小怕事。但如今的三夫人卻端莊穩重,從容不迫,隱隱地有一種城主夫人的氣勢。
魏汐月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奇怪,雖然三夫人的出身使得三夫人不能夠坐上城主夫人之位。但西門城主和先前的城主夫人也不是傻子,無緣無故,不會如此信賴三夫人。
幾個人寒暄了幾句,三夫人就帶着魏汐月和楚遇來到了西門城主的病榻之前。
西門城主和三夫人一樣,儀容整齊,雖然不過穿着中衣,但頭髮一絲不亂,雙目炯炯有神,瞧着倒並無病容。
魏汐月和楚遇畢竟是小輩,況且西門城主乃是一城之主,於身份上,幾個人算是相當了。作爲小輩,魏汐月和楚遇自然給西門城主行了禮。
西門城主坦然地接受了,笑呵呵地道:“剛纔真是失禮了,老夫並不知道是二位貴客大駕光臨,還以爲是什麼小毛賊呢。”一點都沒有久爲上位者的氣勢。
這話魏汐月不能夠接。雖然明明聽出了西門城主語帶諷刺,將她和楚遇比作了小毛賊,但魏汐月還是不能夠說話。這種場合下,交給楚遇去處理最合適了。
況且,魏汐月也不是不能夠理解西門城主。
雖然確實是盼望有人能夠將他給解救出去,但是她和楚遇在人家的地盤穿梭自如,多多少少,還是讓西門城主心裡頭不舒服了。
“深夜來訪,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城主大人也應該知曉,如今這城主府中乃是大公子當家做主。大公子一片孝心,說城主大人尚在病中,需要靜養,因此我們夫妻二人才不敢前來打擾。只
是到了星城卻不拜見城主大人,畢竟失禮,因此才冒昧來訪,還望城主大人見諒。”
楚遇一點都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直接說明這可都是西門錦榮搗的鬼。
西門城主沒有想到楚遇是這樣爽快的人,先是一愣,隨即哈哈笑道:“逍遙王爺果然是性情中人!”
這一笑,倒引發了西門城主的舊疾,引得他咳嗽不已。三夫人連忙上前扶住了西門城主,一面爲他撫着後背,一面嗔道:“讓你多注意一些,你總是不聽,白白辜負了錦白那孩子。”
兩個人在魏汐月和楚遇面前絲毫不扭捏,活脫脫一對尋常夫妻的樣子。
魏汐月眼含羨慕,三夫人縱使處在如今這種境況下,能夠和西門城主這般恩愛,心中也該是寬慰的吧。
她羨慕歸羨慕,也不忘了自己的醫者本分,此時便寬慰三夫人道:“三夫人不要着急,讓城主大人咳嗽出來,發散一些也是好的。”
西門城主聞言看了一眼她,笑着點頭,算是致謝。
這一眼很平常,和看一個陌生人沒什麼區別。
從魏汐月進門開始,這是西門城主第一次正視魏汐月。
魏汐月的心一直懸着,要是西門城主當場發難,跟她要《飛星秘籍》怎麼辦?她倒是不怕的,反正當年這本秘籍可是她贏回來的。西門城主要真是個男人的話,應當願賭服輸。她也不怕跟西門城主再次較量一番。
但她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和楚遇解釋了。她身上有太多的秘密,註定此生不能夠和楚遇坦誠相待,魏汐月實在是害怕,怕楚遇會對她心存芥蒂。
然而此刻西門城主的眼神如此清亮,如此尋常,反而讓魏汐月心裡更加忐忑了。
雖說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年多了,今日的魏汐月已經今非昔比,但是魏汐月不相信,西門城主竟然會認不出她來。
任憑是誰,被奪去了祖傳之寶,都會對那人的容貌永生難忘吧?
難道西門城主已經病糊塗了?
魏汐月可不會相信。西門城主能夠穩坐城主之位這麼多年,而且在雲汐國和浩清國的夾縫下,仍然能夠將星城治理得井井有條,就憑這麼兩點,他就絕對不會是一個輕易被打倒的人。
她有理由相信,西門城主這樣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在。
“城主大人應當是知道我夫妻二人要來吧?”
西門城主呵呵一笑,道:“知道是知道,但是沒有想到二位貴客來得這樣晚。”
見魏汐月和楚遇有些愣怔,西門城主便笑着爲他們二人解惑。
“我久在病中,因爲要靜養,外界的事情倒是久不過問了,但卻知道雲汐國的使者要路經星城,算着日子,這幾日也就要來了。那日聽着外頭喧譁,又得知榮喜堂外頭的侍衛較之平常多了幾倍,就想着應當是貴客到了。老夫便一直在等,滿以爲貴客當日就會上門,誰知道這一等就等了好幾日。”
西門城主淡淡地掃了一眼魏汐月和楚遇。
這一眼之下,魏汐月就覺得身上陡然增加了無形的壓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