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他送她回家,一路竟是無言,她在車窗的倒影上看到他好看的側臉,以及自己日漸衰老的容顏,便是問他:“江秦,你到底愛我什麼?”
他面無表情,卻涌出心酸,將車子停在一幢豪華府邸的不遠處,他看到屋子裡一片漆黑,心一橫,對她說:“孟離笙,我們就到這了,到此爲止吧,你以後……不要再找我了。”
他心痛萬分,好像把全身的力氣都用盡了,纔將這些絕情的話說出口。
她平靜地坐了一陣,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隨即便開始哭,從開始的嚶嚶哭泣,逐漸變爲嚎啕大哭。他從未見過孟離笙這般慘烈的樣子,一時手足無措起來,笨拙地幫她擦眼淚。
她擡起頭開始吻他,細密而堅決,一寸一寸地親吻他的脖頸,又解開他的衣服,像要將他永遠銘記一般。
末了,她停下來,聲色悽婉地說:“你就恨我吧,江秦,這一生我不奢望你原諒,只是求你不要突然消失,我不能見不到你……”
她開始哭,像把心掏了出來,她從來不曾對他說這樣的話,連愛這般字眼都吝嗇傾述,她哭得一片狼藉,聲音啞得不成樣子。
他緊緊抱住她,生怕一鬆手她便會消失一般,等略爲冷靜些,便又低下頭來吻她,撫摸她的身體,那張瘦小而薄涼的軀體他是這樣熟悉,熟悉至不能忘懷,他開始解她的衣服,覺得胸口熱得發燙,她卻突然如夢驚醒,猛然地推開他,後背撞到冰冷的車窗,他心便也是涼下去。
久久的對視,沉默而尷尬,他只覺得一陣煩悶,從口袋裡找煙點上,孟離笙見到他不悅的神情,便是咬咬牙,低下頭來,想要爲他做,他卻感到心底一股涼透的悲哀,挪開她的身體。
“我們這算什麼,孟離笙。”他悲涼地問,卻不曾想要答案。已經這樣久,他已經愛得太久,久到忘記追溯源頭,他們之間,是半點名分也沒有的,從來都沒有。
她從包裡拿出便籤,刷刷寫下一串號碼,紅着眼跟江秦說話:“這是我的號碼,江秦,你不要躲着我……求你。”
他便是抱她,覺得胸口窒息一般地疼。
她從來不曾向他解釋任何,甚至他的質問,她也極少回答,他就在回程的車上,慼慼然地想起這些,想起這些年總總,他們之間的糾纏,許多事竟然如出一轍,他們之間,是不對等的啊……他又何嘗是不明白。
卻只能這般看着她,看她單薄的背影搖搖晃晃往外走,留他在身後傷心欲絕,傷心欲絕地目送她離去。
後來,她常是問他:“你後不後悔,時至今日,若給你選,你還肯不肯遇上我?”
說這些話時,她一派荒涼的模樣,要他回答。而他只能啞然看着她,覺得喉嚨彷彿燒乾一般苦澀,說不出話來。
而這個後來,又已經是多久之後了?他記不清。
那年的整整一個冬天,他握着她交給他的便籤,用一臺老式的按鍵手機給她傳簡訊。日復一日,像得了癔症一般。起初只是試探性地問候,偶見了她簡短的回覆,又一發不可收拾地欣喜,給她寫長篇累牘的情話,甚至是隱秘而不能言明的傾訴,他漸漸覺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個絕望的大學時代,他只能這樣透過虛幻的聯繫,來攥緊一絲根本看不到的希望。
她終於答應出來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