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失了聲,連說話的底氣也沒,叫了車,抱上她下樓進車,一路上盡是眼淚,血水流了他一身。
他想起那些無數個做愛的下午,窗外傾瀉進來的餘暉,那些夕陽隕落的傍晚,想到她薄如蟬翼的皮膚,熱淚與汗液交織的氣息,只覺得胃中翻涌,眼前白濛濛一片模糊。是他害她遭這般罪,他攥着她虛弱的手臂,覺得涼意襲遍全身。
她終於是醒了過來,面色慘白,輕得像片薄紗。
護士走進來換藥,看到躺在牀上半死的她,也是不忍,回頭本想數落江秦,卻見他年紀尚輕,想來也不是那般關係,便陰陰地噤了聲,走出去。
她睜開眼,只是虛弱萬分地伸手抓他,嘴裡吐出一聲道歉,然後又輕輕說了一句謝謝。他看到她對他說對不起,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心裡攪成一團,痛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握着她的手掉淚。
同來的朋友已經是不見蹤影,他手指冰涼,泣聲問她:“孩子是不是我的?”
她只是搖搖頭,滿臉歉疚,默默說對不起,兩行熱淚從灰色的脣間淌過。
江秦只覺得心被狠狠往下拉扯,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他反而愈加難過,像有陣無聲的寒風從心口刺過去,從未如此淒涼。
他請了假照顧她,又向她的父親扯謊。整日在醫院陪伴她,那樣悽慘的兩個月,她的牀前冷冷清清,從始至終竟沒有一人來看望她,她身邊早已是一個朋友也沒有,入大學時她就是內斂的性格,全虧了葉青對她照顧有加,帶她認識各種朋友。幾載過去,她最後竟是落得如此地步,四面楚歌。然而那些人情世故,到頭來也不過是咎由自取,她默默抹淚,一句怨言也不說。
江秦心疼卻也無可奈何,他知道這些都是她自己結下的因果,誰也不能責怪。
那是榕城的深秋,不甚冷的風漸漸卷席夜色,四處是掉落的葉子,灰黃陳舊,沉進泥土裡散發着青草氣味,沿街是清掃落葉的沙沙聲,他穿過漫長的街道給她買粥,一步踩碎一片枯葉,又有幾許掉落在他的頭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