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後葉青便經常帶形形色色的人回家狂歡,但凡父母不在的夜裡,江秦都能聽到整棟樓搖搖欲墜的鼓聲,鍾楠是個樂隊的吉他手,他把這裡當做排練的絕佳場地。
他們便自然地混在一起,除了上學,江秦將所有時間都耗在鍾楠的琴行裡,那幾乎成爲他少年時代唯一的歸屬,很長一段時間,他的記憶都在停留在那,甚至後來,鍾楠與葉青不留情面地分手,各尋新歡,也絲毫沒有影響他們的友情。
葉青之後所交的朋友也大多與此無異,她們夜夜笙歌,江秦自然是習慣了,回家時,也在三杯兩盞後,與他們相言甚歡。葉青不問及他的去處,她心裡自然是清楚的。她總是迷着眼,端着酒杯向他走過來,一身豔美,攬過揹着吉他的江秦,大聲嚷:“我們家江秦回啦,讓他給我們來一曲,好不好!”
屋子裡像炸開鍋,此起彼伏地迎來叫好聲。江秦也早已駕輕就熟,雖然年紀尚小,他還是輕易地就被氣氛感染,往葉青臉上響亮地親了一下,大口喝下她手中的酒,爽朗笑了幾聲,三兩步跨到調音臺把弄那團亂糟糟的線與按鈕。他接好琴,蹲在上面調音,右手劃出許多聲調,他的琴是豔麗的紅色,似乎已有了他身上的氣味,菸草的香。
他手下琴聲一起,底下已陣陣歡呼。葉青酒到酣然,在歌聲裡揚着她精緻的臉,衝到江秦身邊,跳在他身上,對着底下大喊大叫。他抱不住葉青,有點惱地把她放下來:“姐,你不知道你很重啊。”
葉青依然迷着眼對他笑,底下的眼睛全然都在她微露的肩膀上,江秦注意到了那幾束帶着情慾的目光,生起氣來,把葉青半抱着,往房間裡走去,她已經不清醒,江秦往往是救她場的人,她一旦不清醒,什麼事都像是理所當然。
那便是他姐姐葉青的生活,從他十歲那年起就一直如此,他知道她喜歡跟這些極其酒肉的人相處,喜歡躁鬱,菸酒味道,還有略帶浮誇的色彩。
就與她的喜好一樣,她整個人生就像被浸過了燃料,活脫脫的都是顏色,身旁的人也都是五花八門,幾乎都是濃妝豔抹的女子。
而他見到孟離笙,是在葉青的二十歲生日上。
他向來回去極晚,那天他提着蛋糕回家時,已經遠遠聽到房裡傳來震耳欲聾的鼓點,他聞到酒香,有些激動起來,快步打開了門。葉青迎上來抱他,像往日的戲碼,他把蛋糕放在桌子上,抓過一杯酒飲盡,提起琴就往臺上跑,他們唱生日歌,盡興至極。他玩累了,坐到葉青的身邊去,醉得不輕的她把酒往江秦身上灑,他一邊笑一邊將香檳搖開,對着葉青,泡沫嘩地噴涌出來。
就是這時候,他瞥見了坐在葉青身邊的孟離笙。
她實在是很不顯眼,在葉青的朋友當中,他第一次見到裝扮如此俗套的女人,臉色有些暗,扎一個馬尾,穿白色的棉布襯衣,老式牛仔褲,非常清瘦。她惶然地躲開噴涌過來的香檳,低聲說:“江秦,你不能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