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影駒的速度還無法超過兩匹神駿的風之駒,但已經比普通的戰馬跑得更快。風之駒是難得一見的馬中之王,但仍舊會受到自然法則的限制。而魅影駒只是魔法的造物,唯一能夠限制它的是施法者的咒語水平。當咒語提升到極致,魅影駒可以像鳥一樣自由翱翔,比風的速度還要快,自然生物憑藉肢體是追不上的。
在廣闊的草原上,速度可以決定很多事情。兩人四馬不斷前進,獸人即使發現他們也追不上,只能無奈的注視着他們遠去的身影。只要輕輕一個加速,西格爾就能跨越弓箭的射程距離,再好的射手也只有發射一次的機會。他們會咒罵着,但是又用無比羨慕的目光看着這四匹坐騎,心中盤算着如何將它們搶爲己有。
越是接近城牆山脈,西格爾心中那種不祥的預感就越強烈,所以他們也不斷的鞭策馬匹前進。在咒語可以維持的時候,他們就在魅影駒上,可很多時候他們也需要馬之王的能力。尤其是到達草原北部之後,這裡的地形開始起伏不定,多了低矮的丘陵和突然出現的裂谷,許多掠食者就藏在這裡。駿馬憑藉空氣中傳來的氣味,可以提前發現並繞開這些麻煩,正好西格爾也可以節省精力,在馬背上閉目養神。
無論怎樣換乘,最終只能依靠魅影駒前進,畢竟馬匹需要休息,而法術不用。克里剪下了一撮白馬的鬃毛帶在身上,然後放兩匹馬自由行動,在它們休息好之後,憑藉氣味的聯繫它們仍能夠找到主人。此時城牆山脈已經由地平線上的黑影變成了眼前巍峨的巨人。
“山腳下的村子”,也就是西格爾和珍妮特遇見傑夫的地方,現在已經被獸人佔領,變成了一座駐紮營地。渡鴉遠遠地就發出了警告,以免西格爾一頭撞進兵營裡去。從空中傳回來的信息說,這裡足有四百獸人的戰鬥部隊,打折剝皮者哇嘎的旗號,嚴密的封堵着入山和出山的道路。獸人非常小心,在營地四周佈置了明哨暗哨,並派遣了四個小分隊不斷巡邏。營地中央還有一座特別的營帳,帆布上漆有獨眼獸王神的聖徽標記,很可能是給巫祭準備的地方。
“我只知道這樣一條去黑血城堡的路,而獸人用路障將其堵死。”西格爾用靈魂連接着魔寵,從空中觀察周圍的地勢。“若有兩百人,興許還可以硬闖過去,但現在咱們只能繞路。”
“你不是說這是唯一的道路嗎,如何繞開?”克里不解。
西格爾沒有直接解答這個問題,反而問道:“你能負重多少?”
幾個小時之後,他們兩個選擇了一處最陡峭、最不可能攀登,因而無人防守的地方。魅影駒在這裡被消解,所有東西分別落在了兩個人的肩膀上。西格爾施展蛛行咒語,每個人的手腳都被一層棕黑色的薄霧覆蓋。當這層物質接觸到任何平面上,都會隨着使用者的心意產生強大的拉力。於是兩個人就像蜘蛛一樣,在垂直的山崖上攀援前進。
獸人的巡邏兵也曾到達兩人攀登的地方,但誰也不會擡頭去看。“只需要防範有人下山,然後把試圖運補給上山的隊伍全都搶光,就算完成了任務。”這樣的命令讓此地的守軍頗爲無聊,他們一直很奇怪爲什麼黑血城堡很久都沒有派兵戰鬥,難道他們的糧食儲備如此充足,已經不需要保持下山的通道了嗎。幸好獸人並不知道繁星王國的王子就在黑血城堡,否則定會聚集大量兵力,拼着消耗也要將王子殺死。獸王神肯定會喜歡這個祭品,那些爲此英勇犧牲的獸人也可以在死後進入他的神殿,永遠狂歡和殺戮下去。
晨曦神殿的人小心翼翼的保守着這個秘密,每天都有專門的牧師向保護神祈禱,將防禦偵測的神術籠罩在城堡之上。這是一場和巫祭之間的較量,絕不能敗,但也不爲追求一時的勝利而引起對方的注意。
在重重保衛之下,亞倫王子只能待在城堡最深、最堅固的房間中,無論何時都有四名聖騎士和一名牧師跟隨保護。只要進入開闊的地方就需要在頭頂上打開一把大傘。根據這次帶領護衛隊伍的高階牧師庫珀·格里芬的說法,獸人在極高的空中有邪惡的禿鷲相助,巫祭們利用法術通過禿鷲的雙眼偵測情況。所以除了普通的步兵之外,牧師、六足蜥蜴等都儘量減少在開闊地出現的次數,以免引起注意。
“簡直就是藏在地洞裡的耗子。”埃文·金葵非常不滿意現在的局面。他將訓練用的長劍重重劈向稻草靶子。靶子身上穿着獸人風格的皮甲,戴着一頂瓜皮模樣的鐵殼帽子,還用白色的油漆畫上一張可笑的嘴臉。可在鈍木劍的揮擊下,“哧啦”一聲被劈成兩段。然後鐵皮頭盔叮叮噹噹在地上滾動,直到一隻黑皮靴將它踩住爲止。
“你繼續這樣劈下去,城堡裡的稻草就不夠用啦。”說話的是比爾爵士,他仍保持着每天來訓練場鍛鍊的習慣。尤其是射術,在守衛城堡的時候非常有用,所以他更是每天勤練不輟。另一個和他一樣努力的則是埃文,即使他的劍術已經非常高超,但依舊不放鬆每日的基礎練習。比爾爵士從埃文的身上想到了西格爾,一樣的天賦,一樣的努力。他很想再收一個徒弟,但他也非常清楚,即便埃文是個私生子,並不會擁有皇室的頭銜和權力,但仍不是他一個小小的男爵可以染指的。
“男爵閣下,你是要來拯救這些可憐的稻草人嗎?”埃文笑着說道。“我記得一名英勇的騎士應該仗劍說話,不如咱們來上十個回合?”
“好的,樂意之至。”比爾爵士將自己的配劍放在一邊,從架子上拿出一柄包鐵的重劍,試試重量和手感之後雙手持用,擺出牛角位的站姿,以丁字步對着埃文。
“我還是使用長劍,對付你的雜種劍。”埃文將重心輪流分配至雙腳,忽左忽右的晃動着,然後猛地突刺。兩支劍輕輕的碰在一起,只發出了摩擦造成的滋滋聲。這是虛招,若是發力格擋則會被帶偏重心,致命的打擊緊隨而至。
兩個人很快戰成一團,看上去局面勢均力敵,但是比爾知道自己已經發揮到極限。從手上傳來的震動,他發現埃文仍舊留有餘力,不論是力量、速度還是反應,他隨時都能終結自己。單純利用劍術完全沒有勝算,但世界上武技並不只有劍術一種。比爾爵士叫道:“小心些,我要使用招數了!”
爵士所謂的招數就是僱傭兵常用的陰招,將周圍環境和敵人心理利用到極致。只要能夠取得優勢,無論怎樣的手段都是對的。一時間,訓練場上雞飛狗跳,除了兩支訓練鈍劍之外,稻草、椅子、木桶、火堆、馬糞甚至觀戰的士兵,全都成了交戰的武器。兩支劍很少相交,但場面要比之前激烈得多。
這是市井的手段,也是比爾爵士試圖教給埃文的。這個年輕的劍術高手實在太執着於長劍,這既是好事也是壞事。西格爾則和埃文不同,屬於有什麼就用什麼的類型。可自從在雪地被伏擊之後,誰也不知道西格爾的生死狀況。
這一瞬間的分神被埃文抓住,長劍如同靈蛇一般纏住了爵士的脖子。“我投降。”爵士舉起手來:“你勝利了,作爲我的俘虜者,你想要怎樣的贖金?”
“陪我走一下吧,這裡人多就氣悶了。”埃文注意到圍上來的觀衆,其中就有一些當時被收買而叛變的僱傭兵。他不喜歡這些拿錢賣命的傢伙,正是這些人的原因才讓西格爾跌落懸崖。如果他說的算的話,這些人的腦袋都該被砍下來,用長矛穿着,掛在城牆上。
可惜。
兩個人將練習用劍隨手丟棄,因爲鐵皮下面木頭的部分已經碎裂。有經驗的戰士都能察覺出裡面問題,但是訓練中的新兵或許不會。也不知道會是哪個倒黴蛋會在砍稻草靶子的時候把手裡的寶劍劈碎,那時候他臉上的表情一定值得一觀。
可即便想到這樣的事情也不會讓兩個人心情好些。站在黑血城堡最高的城牆上,憑欄而望,他們依稀能夠看到山路上正在行進的獸人隊伍。幾個月前隊伍的方向是由北向南,現在已經反了過來。這次的獸人表現出出乎意料的精明,果斷放棄已經被包圍的鐵足軍閥,帶着大批戰利品開始回撤。
“城堡的投石機明明可以攻擊到那些獸人,可現在全都像擺設一樣停在那裡。”埃文用腳踢飛了一個雪球,看着它撞在城牆上摔成粉碎。“這裡就像監牢一樣,甚至比監牢還要無聊。”
“慎言,埃文。”比爾爵士拍拍他的肩膀:“萬事總不能如意,與獸人的戰爭也不會只有這一次,總有報仇的機會。託德伯爵也是爲了保護你的哥哥,以免走漏消息,所以才按兵不動。這項決議也得到了大多數人的贊同。”
“不包括我的。”埃文撇撇嘴,但是眼中卻是無奈的神色:“可惜我沒有發言權,不然我一定會反對這個決定。不能發射的投石機和木柴有什麼區別,不能出擊的騎士和農民何異?”
“你說的有道理。但當需要的時候,木柴扔不出石頭的威力,農民也不會騎馬戰鬥。”比爾爵士提醒他道:“埃文,有些耐心。王子殿下的身體還未恢復,此時的確不宜發起戰鬥。你是想讓他拖着病體冒着生命風險站在城牆上,還是讓他躺在病牀上任人恥笑?託德伯爵選擇不戰鬥,是犧牲自己的名譽替王子作掩護。我們應該幫他分擔,是不是?”
“他是你效忠的領主,你自然幫他說話。”埃文脫口而出,然後覺得自己的態度不對,於是生硬的彌補道:“不過你爲他說的話很有道理,我會聽進去的。”
這就是埃文和西格爾的不同之處了吧,比爾爵士心想。除了在魔裔的那件事情上出人意料的固執外,西格爾算得上最聽話的小子。可惜……
正在這時,城牆的石階上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音,主教牧師庫珀走了上來。這是一位對自己非常嚴格的修行者,總是一副嚴肅卻溫和表情。他永遠是一絲不苟,將自己身上整理的乾乾淨淨,也會把每件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條。可是這一次在他冷峻的臉上,卻意外有一層憂色,而他說的第一句話就讓兩人震驚:“城堡裡有邪物,很可能是一隻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