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爾放鬆身體,讓高塔的力量和自己連接,魔法力量進入他的身體。一股炙熱的感覺從握着魔杖的手指傳來,漸漸滲透全身,就像是浸泡在溫水中一樣,舒服極了。他閉上眼睛,開始利用高塔“看”周圍的情況。
現在他就是高塔,樞紐堡的巨人,一切盡收眼底。他看到被精靈包圍的城市,箭塔上時刻戒備的士兵的和城牆後面掙扎求生的難民形成鮮明的對比。
躲避戰火涌進城市的難民沒有居住的地方,只能在飢餓的馬匹和乾瘦的牛羊之間尋一地棲身。那些還有點力氣的男子都跑去軍營,試圖參加樞紐堡領主的部隊,換取溫飽和一張稻草牀。但就連衛兵的口糧也開始不足,軍營的守衛只能硬下心腸,驅趕這些人離開。
沒有了農田和土地,城市本身無法養活自己。到處都擠滿了人,十分嘈雜,他們先是哀求,後是吶喊,最終只剩下呻吟。
整個樞紐堡只有三個地方還能有充足的食物:領主的廚房、法師塔的儲藏室和城外精靈的營地。利用紅塔的視野,西格爾看到領主正在憂愁地咀嚼無花果,僕人端上來的熱湯和麪包一口未進。他眼神無助的瞄向精靈的方向,不知道在思考着什麼。現在的領主只不過是個年輕人,看上去瘦弱而遲鈍。即便在騎士和城堡的重重護衛之下,他可能仍覺得不安全,所以連進餐的時候都穿着鍊甲衫。不過他的肩膀太窄,鍊甲衫顯得鬆鬆垮垮,看上去根本不像個戰士。
法師塔中的儲藏室現在沒有人,食物一直堆積到天花板。這裡沒有僕人負責做飯和收拾盤子,法師們都是自己取用食物,用魔法簡單加工。飲料比蔬菜和肉食更受歡迎,法師們喜歡那些不會干擾思維,又可以填飽肚子的飲品。這樣一來,他們就可以把大量的時間用於討論魔法,躲在高塔的防護咒語後面,絲毫不關心外面發生的情況。
高塔的視野延伸出去,一直進入精靈的營地。由於對方也有魔法師在,一層如同雲霧的護盾擋住了大部分視線,所以西格爾只能勉強看個輪廓。他可以看到戰爭古樹走來走去,正在栽種樹苗;他能聽到營地中響起的音樂,精靈正在用優美的歌喉讚頌天上皎潔的明月。
這是一場怪異的戰爭,精靈在研究藝術、法師在討論魔法、領主在發呆,只有戰爭難民呻吟不止。好端端的田地正逐漸變成森林,精靈將會用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時間來改變這個大陸。可那些等不到改變完成的人怎麼辦,只能等死嗎?
這就像是用一層又一層的浸溼的紙堵住犯人的口鼻,慢慢將其溺死。實際上殺人的並不是那一張張的紙,而是捆住犯人手腳的鐵鏈。最終失敗的是犯人,勝利的是精靈,但在死屍上微笑並等待下一個犯人的,唯有鐵鏈而已。
在這些鐵鏈中,有陰謀、有利益、有算計、有懦弱。和精靈、法師聯合會、諾克斯以及其他領主相比,西格爾並不覺得自己有多麼不同,他也是鏈條中的一環,只不過他更想打破其他鏈條,讓犯人有掙扎的機會。
他調動赤紅尖塔,試圖連接上庭院內的安寧法陣,但水晶球告訴他,所謂的安寧法陣並不存在。這肯定是不對的,西格爾不久前還用魔杖借用過安寧法陣的力量,魔法塔沒理由不能放大這個法陣的效果。
西格爾皺緊眉頭、集中精神,命令魔法塔聽從他的指令。魔法的脈動如同心跳,一波一波從水晶球上傳來。它的心跳和法師的心跳合二爲一,取得了完美的同步,可就是沒辦法溝通安寧法陣。
這其中肯定有問題。西格爾暫時從控制核心中收回注意力,仔細思考其中的秘密。他能夠肯定外面所有的魔法陣都將控制節點連通到這裡來,由水晶球進行管理。剛纔他能夠完全操縱法師塔本身的防護結界,能夠命令高塔調集元素進行反擊,但卻不能使用諾克斯共同會相關的咒語功能。
莫非這裡還有一層防護,只有共同會成員才知道秘密?這也並非不可能:共同會在之前好幾百年都屬於秘密社團,他們習慣了隱藏自己,設置雙重防護是一種有效保護自己的手段。西格爾對再控制一名共同會法師並無把握,善於操縱別人思想的人,必然也精通保護自己思想的辦法。
爲今之計,只有嘗試破解掉這層控制。
想要猜出密語屬於癡心妄想,但整個控制核心的基礎還是建立在炎魂晶之上。這是屬於耐括斯的特長領域,共同會只不過從虛空意志那裡獲得了膚淺的毛皮。西格爾見識過炎魂晶整體的技術結構,比樞紐控制室的法陣要複雜和高明得多。
一定能夠找到辦法繞過密語,直接控制炎魂晶體系——西格爾將魔杖放置於水晶球底座,最靠近炎魂晶的位置。他將魔法波動的力量滲透進去,開始分析炎魂晶法陣和水晶球控制樞紐之間的聯繫。
諾克斯設置的控制球屬於兩個體系的混合產物,既有聯合會普通法術咒語的控制部分,也有包涵諾克斯特色的秘密魔法徽記。若沒有密語,便不會有魔法能量傳入炎魂晶體系的法陣結界,魔法塔自然不能調用安寧法陣的力量。
不過安寧法陣控制樞紐的刻畫方式,非常類似耐括斯的電漿法陣線條,不論是材質還是筆法風格,稱得上是一脈相傳。這樣的好處顯而易見,可以保證安寧法陣的控制不會意外受到普通魔法的影響,利於隱藏秘密。但壞處就是給了西格爾一定的可乘之機。
諾克斯共同會的法師沒有經過電漿刻紋,不能直接操作電漿線路,只有藉助被加密的普通法陣纔可以,而西格爾不用這麼麻煩。
法師將自己變換成耐括斯骷髏的形態,將電漿的力量直接引入安寧法陣的控制核心,以便繞開驗證身份的步驟。他就像是繞開堅固的防線,直接襲佔了敵國的首都。在法陣的支持和幫助下,他很快便從後方繞了回來,屏蔽了密語,完全操控了赤紅尖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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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他才發現赤紅塔的獨特之處。
樞紐堡的赤紅尖塔,可以和溪木鎮、瑪卡布噠的高塔連成一體,並能隱約感受到深水城和南方美倫堡有還兩座未完工的紅塔。西格爾的思維可以在這幾座塔中穿梭移動,一切都能盡收眼底。
每座塔所使用的防護法陣是相同的,但隱藏起來的諾克斯法陣卻不一樣。樞紐堡是幸福、溪木鎮是悲傷、瑪卡布噠是憤怒,未完工的深水城和美倫堡還不能完全確認,西格爾通過感受到的不完整信息推斷,那裡佈置的可能是思慮和恐懼。
每種情緒都有一種基礎法術作支撐:狂笑術、喪志術、狂暴術、狐之狡詐和驚恐術。西格爾來不及一一分辨,也不可能短時間記住所有法陣的構成。不過他知道樞紐堡如何利用狂笑術佈置安寧法陣,相信這些法陣有共同的設計思路,所以知道基礎法術之後便能有效針對。
除了情緒法陣之外,西格爾還發現了高塔的另一種作用:吸引怨靈。從北方的瑪卡布噠開始,當法陣共鳴的時候,便能將極北之地的怨靈召喚過來,並以軍團的方式控制它們,參加戰爭。這是一股不可小視的力量,驚人的數量和強大的附身能力可以迅速摧垮生靈的軍隊。不知道自己提供給精靈莉亞父親的情報是否引起了精靈的重視?若他們未作針對性防護,那麼現在就要吃大虧了。
原本西格爾想要操縱本地的安寧法陣,利用偷襲攻擊城門外的精靈部隊,從而將諾克斯共同會拖入精靈戰爭的泥潭,不過現在有更好的方法。
深水城外有一座修建了一半的赤紅尖塔,它還在利用炎魂晶的力量生長,遠沒達到鼎盛之力。這裡的情緒法陣無法使用,但調集怨靈卻問題不大。
行動速度必須要快,不能讓諾克斯回過神來。既然他能夠從一個核心控制室看到別處,那麼其他人也肯定能看到自己。西格爾在腦海中回憶深水城周邊的環境,思考精靈可能駐紮的位置。尖耳朵是要在這裡種樹的,那麼沿着河水的肥沃土壤將會是他們的首選。
所有思緒都是在電光火石之間完成,之後西格爾便集中意志,讓魔法塔共鳴。
赤紅尖塔在魔法力量的充盈下全都開始發光,如同燈塔一樣爲怨靈導航。這裡就是最大的炎魂晶,可以提供給怨靈棲息,並洗去怨氣成爲逝靈黯影的地方。盤踞在極北之地的怨靈迅速南下,但最早到達的將會是來自城牆山脈的那些。它們曾經威壓過黑血要塞,並差點追上亞倫王子所在的部隊。西格爾去邀請瑞德的時候,並未發現這些怨靈的蹤影,其實它們一直隱藏在山脈之中。
等卡斯帕大法師得到消息的時候,怨靈已經趕到了深水城外。精靈部隊果然沒有準備,立刻陷入了混亂。弓箭和戰爭古樹對這些靈魂毫無威脅,只有月神殿的牧師和精靈法師有自保之力。
每個精靈都精通弓箭,而且被附身控制的後果,就是對沒有穿甲的法師造成立即的死亡威脅,戰場就是地獄。許多法師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電光火石般的強弓射穿了喉嚨。當他們支起防護箭矢結界的時候,已經錯過了最佳的反擊機會。精靈們難分敵我,已經陷入到混戰之中。
月神殿牧師努力驅散這些亡靈,但收效甚微。怨靈雖然是不死生物,但非常極端地犧牲了全部法術能力和肉搏能力後,擁有了強大的附身力量和驅散抗性。一般的亡靈驅散效果,還不如直接用充滿正能量的聖光造成殺傷。
西格爾給他們提供的經驗現在還束之高閣,驕傲的精靈對一個人類法師的話並不信任,也不重視,所以基層的精靈並不知情。他們圍攻深水城的部隊因而受到了巨大損失,只有部分月神殿牧師支撐起防護邪惡結界,一部分戰士和法師躲避其下,這才避免了被附身的可怕結果。
隨後,怨靈又開始向赤紅塔所在地進攻。這個時候西格爾已經停止讓赤紅塔共鳴,怨靈不再南下。
卡斯帕大法師發出了憤怒的嚎叫:“是誰!是誰擅自啓用法師塔,我要殺了這個白癡,我要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