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票上用手寫的方式登記了姓名,誰能對應上名字,誰就可以坐上商隊的“汽車”。不過世界上並沒有人檢票,只要不超員而且沒有爭執,開車的司機纔不管上來了幾個人。西格爾不斷學習周圍地精的口音,自覺沒有紕漏,於是就用兩撮毛塔卡的樣子,將武器放在明顯的地方作爲威懾,然後帶着擇人而噬的目光離開了紅腳小鎮。
這裡的人腳都是紅色的,血一樣的紅。西格爾在離開的時候纔想明白鎮名的由來。踩在什麼樣的土地上,就會造就怎樣的性格。踩在農田的裡的人承受風雨,他們堅忍;踩在水裡的人知道停止划動就會沉沒,所以他們勇往直前;踩在草原上的人心胸廣闊;踩在宮殿大理石地面上的人鐵石心腸。踩在血液浸泡過的土地上的人,已經從他們的毛孔中吸收了血腥的氣息,他們能知道什麼?顯而易見。
西格爾依舊使用塔卡這個名字,併爲他編造了一個故事:他是一個來自深山的獵人,偶然挖到了寶石,發了一筆小財而離開那個地方。他要前往南方溫暖的紫城,去尋找新的生活機會。
“爲什麼是紫城,塔卡?”發問的是西格爾唯一的旅伴,一個過分肥胖,食慾和好奇心都很重的地精。即使外面是冰天雪地,他也袒胸露腹,活像一隻黃褐色的海獅。據他說,他們所在的車隊有一半交通工具是這個胖地精的,尤其是後面滿載着持槍保鏢的另兩輛車就是他的直屬部下。
西格爾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手摸上了槍柄,清晰的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聽着,塔·卡……”胖地精伸舌頭舔掉牙縫裡的肉絲,然後吮了吮油光光的指頭,隨後說道:“我知道的塔卡是個小心謹慎的獵人,最近沒了舌頭,臉上還被抓了三道又斜又深的傷口。你也叫塔卡,這沒問題,不過你拿的是那個沒舌頭、臉上有傷的塔卡的車票。你不知道的是,塔卡是爲我工作的人,所以你現在是我的人。”
“你到底想說什麼,胖子?”西格爾在塔卡的記憶中完全沒發現這一段,但也不好直接否定這個胖子的說法。於是他冷哼一聲,全當自己是個窮兇極惡的海盜,也許這樣能夠少“死”幾次。
胖地精對於胖子的稱呼一點也不在意,他眨了一下眼睛,接着說道:“知道什麼是版本更新嗎,鄉巴佬?就是說有一個更敏捷、更兇惡、更聰明,關鍵是更幸運的塔卡替換了前一個,這就是升級更新。你能和我坐在同一個車廂裡,和你的車票、你的槍什麼關係都沒有,只不過是我想知道新版本的特性。所以要麼你滿足我的好奇心,要麼滾到後面的那輛車裡去,然後被十二個強地精爆掉菊花!”
“你的命在我手裡,胖子。”西格爾拍了拍火槍,然後惡狠狠地說道:“你沒忘記這點吧?”
“啊,我差點忘了。”胖子努力扭轉身子,從嘎吱嘎吱作響的椅背後面拿出一個純白色軟材質的“塑料”盒子,小心翼翼的打開。六隻大蝸牛正趴在嫩綠的葉子上,外界的寒冷令它們觸角抖動,並向殼內縮了縮。
“你瞧,塔卡,蝸牛以爲自己有了殼就有了保護,有了葉子就有了快樂。他們的目光那麼短淺,根本不知道誰纔是掌握一切的人。”胖地精用兩根手指夾起一隻蝸牛,放在嘴邊用力一吸,然後咀嚼起來。“你手中的槍只不過是蝸牛的殼,在真正的力量面前沒什麼用處的。你瞧,殼還在,蝸牛已經沒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西格爾拿出火槍瞄準胖地精的腦袋,然後威脅道:“這把槍裡面只有六顆子彈,不能保證消滅你所有的保鏢,但足夠打爛你的腦袋。”
“嘿,聽着,你這個衝動的蠢蛋。這件事原本是要找塔卡來做,但誰叫你上了這趟車?這是你的幸運,別輕易揮霍。”胖地精說道:“殺死一隻成年熊不過能讓你掙九千元,可有種獵物價值是熊的六十倍。”
“五十萬?”西格爾故意露出貪婪的神色。
“是的。”胖地精笑了:“你知道一種叫做卓夫的矮胖生物嗎?大鬍子,穿着鋼鐵的盔甲,就像咱們未開化的先祖一樣。”
這種描述只和矮人相符,西格爾立刻豎起了耳朵。不過他轉念一想,自己不過是個深山老林中的地精,能知道的有限,於是擺出好奇的表情:“沒聽說過,卓夫有什麼用?”
“當然是製造青春藥劑。”胖地精說道:“一個卓夫可以頂三百單位的材料,自然值那個價錢。我恰巧知道幾個卓夫藏身的大概位置,就在附近。我的人手很聰明,但不擅長雪地追蹤。你願不願意加入進來,一起進行圍獵?”
“分多少?”西格爾把槍收起來,然後問道。
“一萬。”
最終的談判結果是兩萬五千。因爲卓夫想要值錢就必須是活的,越活蹦亂跳越好。西格爾說自己擅長在冰天雪地中追蹤,而且可以打頭陣。“如果你們想在我背後開槍,儘管可以試試。”西格爾威脅到:“我保證你們走不出這片雪原。”
西格爾壓根不會追蹤,但依靠定位術,尋找矮人的蹤影並不是件多麼困難的事情。一行七人——胖地精和他剩下的四名保鏢留在了汽車上——離開了林間公路,向深山中邁進。
通過一路上地旁敲側擊,西格爾終於搞清了事情的原委。矮人進入這個世界之後,並沒有立刻就開戰,而是修建了要塞,試圖和地精進行交易。與矮人打交道的地精在所有地精王國中是最弱小的那種,沒有資格往自己的旗幟上添加條紋或者星星。他們還表留着原始的崇拜,認爲會噴火的巨龍曾經統治世界。
後來“一顆大星星”發現了這羣矮人,然後展開了研究。他們發現這些“卓夫”擁有極長的壽命,非常適合用來提煉青春藥劑。於是他們嘗試用麻醉煙霧捕獲這羣生物。矮人對於毒素和疾病的抵抗很強,大部分麻醉劑都沒有產生作用,這就爆發了戰爭。
大部分矮人被殺死,許多被俘虜,還有一些逃了出來。他們躲藏在地洞中,利用挖掘出來的通道往山脈中跑。地精一開始沒想花力氣找他們,畢竟最初認爲只要能通過紫水晶,就能通往一個滿是“卓夫”的世界。但地精想盡辦法也沒能找到開門的鑰匙。
“科學家們”認爲,利用巨大的能量進行刺激,直至產生空間震盪是打開門鎖的唯一辦法。所以地精們一邊使用核彈攻擊,一邊到處尋找那些躲藏起來的卓夫。
地精們大大方方地給西格爾講這些事情,一點保留都沒有,看來是不想在事成之後留下活口。西格爾一邊笑着聆聽,一邊進行自己的試驗。這些地精的身體結構和自己世界的地精沒什麼兩樣,甚至顯得更加瘦弱。除去手中的槍械,他們並不難對付。
毒素、疾病、疲勞可以如常作用,這些人也沒有絲毫對魔法的感應。火焰、寒冰、酸液和閃電,地精們沒有絲毫抗性。他們也會恐懼,會顫慄,會被石化,會被奪魂。前去追捕矮人的一天裡,除西格爾外,其他六名地精不斷變換着花樣死去,直到最後兩個地精強忍着重感冒,將槍口對準了西格爾。
“都是你搞的鬼,是不是?”地精牙齒和手指都在顫抖,他的眼皮重若千斤,一直想要將外面的光明遮蓋。可地精心裡清楚,如果閉上眼睛,那就真的死定了。
“塔卡”大大咧咧地坐在他們兩個面前,面色平靜地說道:“是我做的,我在你們的食物中下了毒。如果你們兩個現在求饒,並在後面的時間聽我吩咐,那麼你們就可以活下去,還能得到不菲的報酬。”
“給我們解毒,不然就死!”地精大吼着。
“你們拿槍指着我,然後我爲你們配好了藥,你們敢吃下去嗎?”西格爾哼了一聲,“你們唯一活命的可能,就是對我做出保證,並好好執行。只有那樣,你們的命纔對我有價值,我纔有救你們的必要。”
“去你的!去死吧!”兩個地精同時開槍。
西格爾應聲倒地,黑色的血液在潔白的雪地上散開。兩個發高燒的地精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一起走上前去,用槍托不斷砸“塔卡”的腦袋,直到泄憤完畢,死地精變成碎片爲止。
被敲碎的只不過是個逼真的幻象,這仍舊是西格爾的試驗之一。地精的感官非常容易欺騙,他們的視覺、聽覺、嗅覺和觸覺都極容易受到表層信息的影響,這仍舊是個可以利用的方面。
又一個塔卡的幻象被法術塑造出來,西格爾平靜地說道:“兩位,能不能告訴我,爲什麼不願用一個保證來換取生命?我可以接受向星神的誓言。”
兩個地精用力揉着雙眼,似乎有些難以置信。其中一個地精說道:“保證,那是什麼狗屁東西?你不過是想玩弄我們,你所說的保證都是欺騙。死吧!死吧!”
兩個地精再次開槍,打空了彈夾又接着換上。子彈當然不可能傷害幻象分毫,所以幻象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它們。即便是這樣,地精仍舊沒停止攻擊,他們似乎不害怕死亡,既不珍惜別人的生命,也不珍惜自己的。只要發生了衝突,似乎就只有不死不休一條路。
斬盡殺絕!斬草除根!死死死死死死死!兩個地精腦子中全都是充滿戾氣的思維信號。開火的噪音、火藥的煙氣和鮮血的腥臭就像興奮劑,讓地精爆發出驚人的生命力。
西格爾從背後扭斷了他們的脖子。如果這種戾氣普遍存在於地精之中的話,那麼和平永遠是鏡花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