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名叫娜塔的女巨人,力大無窮的那種,我曾經親眼看過她一隻手摧毀了酒館的牆壁。”半身人捏着手帕,一邊擦眼淚一邊說:“莫爾指揮官爲了保衛起點前哨,經常與她展開殊死搏鬥,甚至通宵戰鬥,他總是顯得很勞累。”
雖然半身人講的言辭懇切,態度真誠,但西格爾聽完細節,總覺得這個故事充滿了怪異的感覺。他在桌子上支起胳膊,用手擋住自己快要笑出來的嘴角,讓半身人繼續講下去。
“最近一段時間女巨人沒有出現,但起點前哨的氣氛很緊張。我聽說如果再不把莫爾指揮官交出去,草原上的野蠻人就要來摧毀前哨了。”半身人急得快要哭出來,趕忙說道:“現在前哨里正在準備工事,以防敵人偷襲。糧食和武器都在進行囤積,要發生大戰了!領主大人,你一定要救救莫爾指揮官,他是個好人哪!”
西格爾點點頭,對半身人里爾說道:“我會去起點前哨看看那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先下去休息吧,我要做一些準備。”
半身人被帶了下去,安排在僕人的房間吃東西、睡覺。西格爾想了想,親自去找獨眼老爹費扎克,問問有沒有他孫子莫爾最近的消息。
老人已經進入半退休狀態,每天的生活就是被僕人擡着在城堡裡轉悠,尋找安靜、避風而陽光明媚的地方睡大覺。大家都很尊敬這個老人,看到他的時候都會放輕腳步,小心翼翼的通過。不過西格爾知道,費扎克聽力敏銳的很,就是一隻貓從不遠處走過去他都能分辨出來。這是長久做間諜練出來的警覺性,所以還不如直接大大方方走過去,好讓老人安心。
“莫爾要結婚?”費扎克顯然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情,不過他倒說這並非不可能。“莫爾那孩子給我來過信,倒是說了有女人正在追求他。我勸他小心謹慎,畢竟起點前哨領主的身份比莫爾兩個字更吸引人,千萬不要被人利用。不過我瞭解那孩子,若不經過你我的同意,他不敢偷偷結婚的。”
“正好最近秘爾城並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我就去起點前哨看看。”西格爾說:“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跟着我同行的話路上會舒適很多。”
“那就麻煩領主大人了。”
城牆山脈隧道的通行能力並不強,所以前往起點前哨的隊伍不可能很大。西格爾和費扎克,再加上三十多名騎士侍從就足夠了。瑪娜繼續行駛代領主的職責,主要的工作就放在秋收上。聯合會的法師們還要有幾個月才能完成法陣的繪製,這段時間溫蒂已經安靜多了,不再經常糾纏西格爾,但似乎有其他什麼謀劃。
出發之前,西格爾找到埃文,問他想不想去城牆山脈西面看看。埃文沒有二話,高興的拍了拍西格爾的肩膀,欣然接受了邀請。於是在半身人從酒桶中被發現之後的第四天,一行人騎着驢子,開始穿行城牆山脈隧道,進行着一場早就有想法的旅行。
騎着驢子也是無奈之舉。海姆領的戰馬個頭高大,在通道內只能牽着走,還會拖慢前進的速度。只有個頭低矮的驢子纔是通道內主要的運力,它們傻傻的也不怕完全封閉的隧道環境。幸虧有這些動物,城牆山脈隧道才能在索道線的基礎上增加運力,滿足兩方貨物交換的需求。
旅程中最舒適的不是西格爾,而是費扎克。他躺在法師召喚出來的浮碟上,一路上毫無顛簸,平穩得就像躺在自己的大牀上。他還披着適應斗篷,不論周圍的環境如何,斗篷調節着溫度、溼度,所以下面總是最舒適的環境。老人一路上笑呵呵的,與半身人總是因爲急切而哭泣的樣子形成鮮明對比。
雖然沒有浮碟,但西格爾召喚出魅影駒。他通過壓縮魔法的力量,讓魅影駒的體型變小,但多長出一對腿來,如同長着馬頭的蜥蜴,剛好能夠承載他的重量。在通道中有護衛引路,西格爾便不必操心行軍的事情,專心致志地雕刻手中的水晶石。
“你從那裡找來的紅色水晶?居然有拳頭這麼大?”見慣了奇珍異寶的埃文也倍感驚訝,這樣純度和體積的水晶石得有七八千金幣的售價,比一般魔法物品都要貴得多。西格爾卻拿來雕刻,不斷從上面扣下寶石粉末,一直在減少它的重量和價值。
“這不是天然水晶。”西格爾說道:“我集中了一些從深水城找到的小塊水晶石,用咒語讓它們融合生長,就變成現在的模樣。其實這水晶的價值沒那麼高,不過用做魔法陣的構件倒很合適。”
“你有這樣的本事,爲什麼不多造幾塊,賣掉換錢?”埃文奇怪的問道:“這比種地收稅要好得多了吧?”
“賣給誰?”西格爾笑了一聲。“法師拿到手裡就知道這是咒語製作的;普通人看到這價格也會望而卻步。倒是可能會有富商買下來,可是當他將這水晶交給匠人加工的時候,工匠也會告訴他水晶的秘密。到頭來,我不就成了賣假貨騙人的?”
“說的也是,這種事情不怎麼榮譽。”埃文撇撇嘴,看着西格爾不斷在水晶上雕刻奇怪的紋路:“海姆領到底在建設什麼樣的魔法陣啊?”
“你會告訴我繁星城的魔法陣嗎?”
“怎麼不行?”埃文說道:“王城一共有七層魔法陣,三道城牆每個有一層,皇宮有三層,還有一層在寢宮的密室。第一層魔法陣是壓制惡劣氣候環境的,而傳送術不能越過第二道魔法陣,第三道城牆則能阻擋亡靈和惡魔的進入。皇宮之內則有避免偵測、避免詛咒、偵測毒性和疾病的魔效果,還有些亂七八糟的防護法術。不過從建成至今,也沒人能夠逼迫繁星王城的法陣全力運轉。”
“不過我不會告訴你怎樣關閉魔法陣的——只有登基的國王纔有這個能力,我現在就是知道也做不到。”埃文笑着對西格爾說道:“現在能說說你的魔法陣了吧?”
“保持好奇心是一種美德,”西格爾故弄玄虛的說道:“你總會知道的。”
“哼,這就是我所說的法師的臭毛病,”埃文對靠在墊子上微笑的費扎克說道:“總是被矇在鼓裡的感覺不好吧?”
“領主大人也是爲了安全考慮,謀殺之神的信徒擅長潛伏和刺探,不得不盡可能小心。”費扎克解釋道。
“要我說啊,那羣黑衣人很可能不在新大陸。”埃文側坐在驢背上卻仍舊能夠一直保持平衡,晃來晃去卻掉不下來。他說道:“新大陸剛剛打完仗,所有人都想要和平,謀殺之神很難挑起事端。繁星王國卻像個大油罐,基本上一點就着。若不是看明白了這一點,我也不會來避難對吧?”
西格爾聽到這話之後點點頭:“我也有同樣的推測,但問題是這些黑衣人是如何往返於兩個大陸的呢?謀殺之神又不是精靈神,他對魔法一向是鄙視的態度。即使神力莫名增長,也不會突然賦予它咒語知識,所以很難想象他建造類似傳送陣一類的東西。”
“那麼剩下的就只有船了。”埃文說道:“我都可以坐船來到新大陸不被發現,一羣黑衣人有什麼難?獸人戰爭之後,海上到處都是些走私販子和海盜,想要隱匿行蹤並不困難。”
“我知道,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西格爾暫時停下了手中的雕刻工作,說道:“目前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即使我命令騎士們挨家挨戶搜查,他們也有辦法矇混過關。從一個人的外表上很難看出他的信仰——除非是那種需要紋身的薩滿信徒。”
“我父王曾經說過,刀劍只能劈開一個人的腦袋,但挖不出裡面都在想什麼。”埃文說道:“所以父親纔會與晨曦神殿合作,讓他們去管理精神世界,我們則專注於肚子。肚子裡填滿了食物,腦子裡不再亂想,整個王國就安定了。”
繁星王國能有三千多年的歷史,正是依靠着這種制度。不過有段時間是由法師們掌握思想,結果導致了法師領主的叛亂,幾乎毀了半個王國。晨曦神殿是個不錯的合作伙伴,儘管有時候他們的能力稍弱,但這些人至少從不作惡。
隨着領地的擴張,居民生活日漸平穩之後,對信仰和神術的要求也開始顯現。只憑寥寥兩三個牧師、醫師根本滿足不了大家的需求。建造神殿雖然會分走一部分領地的收入,但的確可以提升居民的生活水平。
而且信仰做不了假。有了善神的牧師和信徒之後,對謀殺之神的信仰傳播也是一種限制。西格爾不可能每天都把刀劍懸於人們頭上,但善神的牧師能夠把勸誡的話語時刻送到民衆耳邊。
海姆領的民衆大多信仰大地之母,因爲他們相信新大陸便是大地之母最大的饋贈。晨曦之主和精靈的月神信仰者也很多,後者因爲精靈戰爭中受到了一定的消弱,但在聖者的影響下又開始逐漸恢復。戰士(戰鬥)之神仍舊是騎士們排在第一位的選擇,這些神靈都與謀殺之神不和,所以是可以藉助的力量。
西格爾將這件事寫了下來,派信使送往秘爾城,交給艾爾弗雷德處理。如果他能夠完成這件複雜的事情,處理好各個神殿之間的關係,那麼就可以委以更重要的任務。
漫長的隧道景色單調乏味,只有廢舊礦坑的部分纔有些許的新奇感。西格爾突發奇想,不知道能不能從這裡打出一條通道,潛入到摩拉之巔內部。不過他想了想,這樣做容易暴露眼前重要的隧道,可能會造成大局上的被動,還是暫緩一下爲好。
矮人的礦坑深不可測,站在豎井旁邊有種頭暈目眩的感覺。趁停下來在這裡休息的時間,大家都來到懸崖邊探頭探腦向下看,測試一下膽量。
西格爾能夠飛行,這樣的事情對他毫無影響,不過還是被埃文拉着陪他一起向下望。兩個人站在懸崖邊紋絲不動,只有從坑底吹上來的風擺動着衣袖。
“西格爾,你能用咒語看到坑底嗎?”埃文突然問道。
“不能,這裡足足有好記裡的深度,下面還是純粹的黑暗。”
“那算了。”埃文說:“我覺得下面有什麼東西。”
“你想挖矮人的寶藏?”西格爾笑着問道。
“如果有寶藏那我就很有興趣,畢竟是場不錯的冒險,不是嗎?”埃文搖搖頭:“我總覺得黑暗中有奇怪的東西。”
“估計是你的錯覺吧。”西格爾轉身向回走:“我的魔法沒偵測到任何東西。”
埃文皺皺眉頭,那種奇異的感覺若隱若現,但經西格爾一說,好似根本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