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瑪娜似乎沒有聽清,所以西格爾用力咳嗽了兩聲引起她的注意。
“抱歉,領主大人,最近在城牆上聲音太大,耳朵有些不靈便了。”女騎士趕忙說道。“您剛纔說什麼?”
“咱們要準備去深水城了。”西格爾說道:“時機差不多了。”
“那這裡的獸人?”瑪娜剛把問話說出口,就拍拍自己的腦袋。最近連續指揮作戰,休息得並不好,但也不是頭腦變笨的原因啊。獸人的威脅現在基本已經解除,並不需要留下多少士兵就可以防守。
怨靈製造的黑色通道在獸人生命的洗刷下逐漸失去效力,很多地方出現了斷層。禁行符文陣佔了大大的上風,不斷有落石命中試圖通過的敵人。城牆山脈就像活過來一樣,開始清除掉身上爬行的“蝨子”。
所以黑血城堡的防禦變得非常輕鬆,甚至開始變得無聊。
現在每天還有些獸人舉着用石板做成的盾牌,或者憑藉自己的武技試圖通過黑血城堡,但他們的數量構不成什麼威脅。可能再過幾天,連零星的獸人都不會有了吧?
只要留下幾百人的部隊,小心防禦敵人的偷襲,再加上寒鴉部落的勇士,那麼這一條後路應當可保無虞。“領主大人,帶領全員出發嗎?”
西格爾搖搖頭,遞給瑪娜一杯寧神茶,然後說道:“黑血城堡的防務儘可能交給寒鴉部落,在這裡留下個負責的,聯絡僱傭兵的事務,儘快讓人類的觸角深入到城牆山脈以北。”
“那邊是苦寒之地啊,有什麼好處嗎?”瑪娜是去過城牆山脈北方的人,知道那裡嚴酷的環境和彪悍的民風。“難道有礦?還是珍稀的材料?”
“有奴隸需要解救,不過給僱傭兵們說的時候,只需要說有奴隸販子剩下的錢。”西格爾揉了揉額角,元素浪涌的餘波還沒有完全消除,他的腦袋還在嗡嗡作響,只有在飲下寧神茶的時候纔會感覺舒服些。“你也知道那些買賣奴隸的人還是很有錢的,不是嗎?”
“對哦,按照道理來說,我是你的奴隸對吧?”瑪娜呵呵笑着,將空杯子遞了回去。
“當時沒想到會找到一個具有領兵能力的女射手,不然我真應該再多出些錢。聽見了嗎,你很值錢,所以你最好不要去城牆山脈以北,那裡可是奴隸制度。”西格爾說道:“將大部分弓弩手原路調回海姆領,留下騎兵和商隊。騎兵跟着咱們去深水城,商隊則留下來,準備運貨。”
“貨?”瑪娜愣了:“不是說黑血城堡得東西都不要了嗎?怎麼還往回運?”
“不,巨人克里會送來他去深水城的戰利品,裡面有海姆領的四成。”
說完,西格爾便離開房間回去休息,只留下張大嘴巴一直保持驚訝表情的女騎士。
離開黑血城堡的那天陰雨連綿,打溼了旗幟,浸透了衣袍。一陣強風從東方吹來,竟然在夏日也帶來了一陣寒意。
獸人偃旗息鼓,黑血城堡的阻擊戰以海姆領的勝利而告終。這場戰鬥爲什麼發生,爲什麼要由海姆領來打,對於普通士兵來說並不知情,不過他們也並不在乎。看看堆積如山的獸人屍體,他們足以自傲。
更何況,回到秘爾城之後,還有領主大人發下的賞賜。
一想到這些,風雨對心情也就沒多少影響,騎士們安撫着馬匹,緊緊跟在西格爾的身後。
他們正在前往深水城的路上。一千二百騎兵對於南方領主來說是個巨大的數字,但在草原上卻不算什麼。這裡的遊牧部落很容易就能吃掉這個數量的敵人,連渣滓都不會剩下。
但哪個領主能夠像西格爾這樣悠哉悠哉地在草原上行動呢?
遠遠看到紅底黑烏賊旗幟,寒鴉部落的騎士就會主動過來,亮明身份,熱情地作爲嚮導。
“我們在深水城勝利了。”寒鴉部落的人會說:“汗王帶領我們戰勝了精靈和黑心商人!”
通過詢問前線具體的情況,西格爾終於將發生了什麼重新組織起來。
巨人克里帶領兩萬騎的草原部落聯合軍向深水城進發,但到了距離城市還有幾十裡的地方便停了下來。他親自帶着近衛勇士和斥候來到了城市外,遠遠觀察這座已經陷入戰爭許久的新大陸明珠。
戰場基本可以分爲三個部分,蒙面領主的僕從軍牢牢防守住深水城的東面,那裡有貴族區、上城區和海港。憑藉大量堆積的守城武器和從海上過來的補給通道,他們勉強擋住了以戰爭古樹爲核心的攻城隊伍。
不過精靈的主攻方向從來不是這裡。
精靈的營地設置在深水城南方,法師和德魯伊日夜不停地向三峰塔的防禦罩發起元素魔法攻擊。他們不求攻破這層護罩,而只是這樣拖着。在雙方法師都具備足夠強的防禦咒語保護時,所謂的法術戰鬥就是一場拉鋸和消耗。
真正能攻破三峰塔的只有元素浪涌法陣。這裡聚集了重兵,日夜巡邏,以免“法師聯合會”偷襲。同時爲了防止聯合會成員逃逸,元素浪涌法陣還擔負起了阻止傳送等咒語的工作。精靈在進攻戰中同時進行防守,若非是法術較量,這種奇景難得一見。
三峰塔作爲另外一方,一直經受着巨大的壓力。裡面的法師打也打不出來,走又不捨得走掉,防守卻也不見得能防住,各種情緒在三座高塔中醞釀。按照寒鴉部落的人說,那些法師不過是些懦夫,直到最後也沒有膽量衝出來拼命。
直到最後。
元素浪涌的光芒照亮了整個天地,一瞬間取代了天上的太陽,成爲整個世界唯一的發光體。三峰塔中的一座瞬間倒塌,引發了一場小地震。然後城市各處出現了此起彼伏的爆炸,各種顏色的閃光彷彿節日的焰火,亦如天上的流星,絢爛璀璨而短暫。整座城市像被人突然刺入了要害,一下子失去了反應能力。
隨後,精靈攻進了三峰塔,他們認爲自己獲得了勝利。
但在深水城附近,卻有一支不受影響的隊伍:寒鴉。而寒鴉,正是站在屍體上歌唱勝利的神鳥。
除了西格爾送給克里的電漿弩矢全部失效自燃之外,草原部落仍舊保持着完整的戰鬥能力。巨人克里靈光一閃,非常果斷地帶領全軍衝鋒,如狼羣一般殺向深水城。
他首先撲向了精靈在城外的營地。遊牧騎兵分成十隊,如同十把尖刀,直接切入精靈軀體之中。
元素浪涌對所有魔法效果、施法者和魔法物品一視同仁,只有少數情況可以豁免。例如寒冰神槍等神器毫髮無傷。精靈的施法者也事先躲在特別設計的法陣中,避開了浪涌的摧毀效果。可是浪涌剛剛結束,周圍元素能量並不穩定,施展咒語依然要冒很大的風險,一不留神就會吸入太多的能量,超過身體承受範圍而導致死亡。同理,所有魔法物品若不使用則還安全,一旦拿起來,隨時都有可能引發爆炸。
精靈只能用普通武器和寒鴉部落的騎兵對抗,而且沒有法師、牧師和德魯伊的咒語支援。德魯伊的情況還好一些,他們仍舊可以變身,牧師客串一下重甲戰士也沒有問題。只有精靈法師們最可憐,只能拿起許久不用的長弓,做一些遠程支援。
而他們面對的是寒鴉部落的馬刀,如同林中樹葉一樣密集的馬刀。
精兵的策略導致人數上的絕對不足,面對十個方向的進攻,再好的組織和戰技也失去意義。也許精靈一開始還能在戰損比上佔先,但很快擁有數量優勢的騎兵淹沒了精靈的營地。
精靈只能慶幸自己還有戰爭古樹。戰爭古樹是依靠元素浪涌的高濃度能量才誕生的,所以浪涌對它們來說並不是致命的,所以戰爭古樹還能組織起防禦。巨大的身軀在騎兵的海洋之中矗立,木頭拳頭和鋼鐵刀劍對抗。雖然仍有優勢,可若是精靈都被殺光了,留下古樹有什麼用?它們並沒有足夠的智慧來組織攻城,更別說進行佔領了。
精靈果斷吹響了撤退的號角,依託戰爭古樹開路,向南方逃竄,連進入三峰塔的精靈都跟着撤了出來。克里帶領騎兵追殺一陣,又咬下不少精靈肉,才目送他們遠去,然後回到了深水城。
他帶着十名勇士來到深水城最東面的大門下,要求深水城支付戰爭費用。蒙面領主們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大喜過望,若能用錢收買到這樣一支強大的戰爭力量,怎麼算都是不虧的事情。他們放任克里來到城下,並應他要求,派出一位蒙面領主作爲全權代表,商議具體的細節。
克里顯得彬彬有禮,以“文明人”的姿態等待談判代表的到來,麻痹對方,並繼續向東移動。當蒙面領主從城牆吊籃中下來,克里突然抓住他作爲人質,趁守城人員恍惚的一瞬間,帶着十名勇士衝向了大海。
他從白龍身上學到了一些詭計,想出一個攻擊深水城的辦法。
寒冰神槍凍結了海面,臨時造就了一條水上通道。克里踏着冰層繞過城牆,繞過城牆,殺向城門背面。只有十個人外加一名人質,趁衛兵們猶豫的十幾個呼吸的時間,巨人克里衝到了城門要害所在。
寒冰神槍再次施展冰封,導致所有封門的機關都無法運作。深水城內外只隔着一道純鋼鑄造的大門。勇士們拿出了精金武器——整個草原所有部落共同攢出這些寶貴的精金,由西格爾進行加工,專門用來破壞工事。深水城衛兵努力撲上來,寒鴉部落的勇士奮勇殺敵。可是當大門轟然倒下,城外的騎兵涌入的時候,這十名勇士還有八人存活。
沒有了法術支援,沒有了城門,面對剛剛戰勝精靈士氣正高漲的“草原蠻子”,早已經被戰爭折磨的精疲力盡的深水城僱傭軍們紛紛投降,許多還加入了洗劫的隊伍。他們帶着克里,指出哪些地方是深水城囤積財富的所在,哪些商人又有錢又缺德,或者單單只是有錢。
一場非常有效率的洗劫,戰利品的數量如此巨大,已經超過了克里最狂妄的幻想。他隨後帶領軍隊,將深水城所有城門拆了下來,讓這座城市短時間內無法再進行防守,帶着戰利品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整個城市唯獨只有一個地方沒有被騎兵前往,那就是三峰塔。除了那裡還有不斷肆虐的魔法能量,常人無法通過之外,另一個原因是西格爾的告誡。法師告訴巨人,魔法的力量很詭異,沒必要在勝利的時候承受無謂的風險。他原本擔心克里因爲貪婪而想動法師聯合會的主意,沒想到其實整個寒鴉部落的慾望已經在洗劫的過程中提前滿足了。
西格爾聽到這個消息後,臉皮都不自然地抽了抽。精靈的營地加上深水城的財富,讓寒鴉部落有足夠的基礎發展成爲真正北方王國。汗王,這次勝利讓克里有了足夠的威望,真的可以稱“王”了。
“裡面有四成是我的。”西格爾隨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