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鳴聲從魔法塔中不斷傳出來,震動從不止歇。爲了對付圍攻的敵人,列爾不斷施展大範圍的高威力魔法。流星暴被召喚而來,與雷雲風暴和連環閃電、陽炎爆一起,形成覆蓋整個第七層的攻勢。
很快三個人就不得不從進攻的態勢轉爲防守,以求在肆虐的能量狂潮中活下來。他們要互相顧忌隊友的安全,不能像列爾一樣肆無忌憚。何況列爾如今恢復了聖者的身份,他的恢復能力和復活能力都得到加強,再加上魔法學院的領域,自然要比矮人和龍人強得多。
查內姆用陰影形成的護罩將西格爾保護起來,避免受到法術的波及。流星和閃電砸到結界之上,儘管不會傷害到他的身體,但也在迅速消耗他的聖力。西格爾仍舊緊皺眉頭、閉着雙眼,陷入沉思的狀態。“你這個混蛋傢伙,不管你要幹什麼,都快一些,我們就要堅持不住了!”
列爾瘋狂的展開攻勢,甚至不惜破壞魔法塔的結構。在西格爾活化大地魔法中都毫髮無傷的魔法塔,終於在內部的爆炸中開始坍塌。從最底層開始,牆體開裂破碎,然後被上一層狠狠壓下來。
在廣場的邊緣出現了新的建築,先是教室,後來則是法術演示間……魔法塔分裂開來,將下面的樓層變換了位置,轉移到廣場外側,形成新的曠野。直到最後,廣場的中央只有被陰影籠罩的神火水晶,不斷攻擊的列爾和被苦苦壓制的三人組。
侏儒不需要爬上頂層,因爲頂層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他召喚出魔像軍團,但悲傷地發現魔像軍團能夠起到的作用太小。精金魔像和秘銀魔像的確非常強大,但只能適應有限空間內的接觸遭遇戰。對於開闊地帶的法術轟炸場面,守成有餘、攻擊全無。到最後,它們只能聚在一起,用魔法免疫的身軀爲三人組遮擋魔法。
幾次從即死法術的攻擊下逃得性命,三個人已經耗光了身上的卷軸等魔法物品。他們的目的是來這裡學習的,不像西格爾和查內姆一樣是奔着神火而來,所以準備的不那麼充分。
這將會是一場艱苦的法術決戰,必須傾盡所有才行——西格爾進行這項任務之前就很清楚這點。他還在不斷吸收知識,關於什麼是神,什麼是神職。他發現查內姆給他講的東西是正確的,但不是最合適最有效的;他知道如果按照查內姆的教導,自己絕對會身死,但是也足夠將神職和神火剝離,留給查內姆了。
雖然有些生氣,但是他也理解這種做法,畢竟那是謀殺之神的聖者,他自己的利益纔是首先要考慮的。沉浸在知識之中,努力接收魔法塔傳來的信息,二十面骰子發出耀眼的光芒,將他整個籠罩起來。
如果給西格爾足夠的時間和積分,他是可以學完這些知識的——骰子賦予的過人悟性讓他成爲絕佳的學習者,但是戰場的情勢卻不允許。儘管多了幫手,三人組竭盡全力,可瘋狂的列爾不惜損耗大量聖力作爲交換,不斷施展接近神蹟的強大法術。他升上高空,用聖力組成的護罩爲自己爭取時間,經過一分鐘的施法準備,在天空聚集起了方圓十里的巨大熔岩火雲。
血色的陰影籠罩大地,火雲還在高空,其灼熱已經降臨地面。樹木、草皮和破碎的布料已經開始燃燒,連防護火元素咒語都開始變得不穩定。魔法塔的殘骸,那些堅硬的石料表面冒起了青煙,就像被點燃的柴薪一樣。只有受神火規則保護的幾個房間還能保持完整。
“你們都躲進去,這裡不需要你們了!”查內姆縮小陰影護盾的面積,儘管這樣會更接近毀滅閃電,但他也沒有別的辦法。“我從沒發過什麼善心,但你們不該死在列爾手下。滾,快滾回去,別在這裡礙眼!”
如果不是幾個魔像,三人組根本無法到達房間的入口,更不要說拉開滾燙的大門了。他們的身影消失後,查內姆擡頭看着空中宛若天神的列爾。在龍翼之後是漫天的熔岩雲做背景,其中蘊含的能量是一般神靈都不敢企及的。
“當法師真好,刺客沒前途。”查內姆苦笑一聲。他低頭看着西格爾,突然憤怒地大喊一句:“死東西,快點行不?!再不醒要崩盤了啊!”
列爾完成了施法,帶着勝利的微笑,輕輕一揮手。這次揮手,力度不會比溫柔的女子送別愛人時,揮動手帕告別的力度更大,但卻引起了天穹崩塌的災難景象。
“灼炎天墜!”絕頂的高溫融化一切,就連空氣都無法保持自身的形態,全都變成了四射的閃電和耀眼的熒光。黑色的陰影防不住這等光芒,查內姆的雙眼被點燃、燒焦,他的全身開始銷熔,只是有一團黑色的聖力保護,纔不至於從世間被抹除。
一隻帶着毀滅閃電的手抓了過來,在一瞬間讓查內姆覺得清爽宜人。就算知道毀滅閃電也是一樣危險的東西,但至少死的舒服一些。他覺得肩膀一沉,然後自己就被拽了出去。光輝和熱量突然從身邊消失,他就好像置身天堂——或者對他來說,美好寧靜安全的無底深淵之中。
“擋不住可以閃開啊,那麼拼做什麼。”西格爾的聲音在查內姆耳邊迴盪,儘管有些模糊,但還是能分辨出來的。“不過還是謝謝你了,替我爭取了時間。”
脫離了傳奇法術的範圍,查內姆趕快運用聖力修復自己。射入身體內的光明最令人頭疼,費了一番手腳之後才終於恢復了視野。
他原本以爲會看到一場法師之間的戰鬥,但西格爾和列爾隔着神火安靜的站着,互相凝視,一動不動。西格爾的手中抓着一個鏈子,慢慢地有一個二十面的骰子顯露出來。
光芒包裹在那個骰子上,很快大家也看不清它的真容,只有光亮。不管什麼樣的魔法作用上去,那裡都是一片空白,只有雙眼的視覺可以確定鏈子上的確有個東西。
“其實我一直將它戴在身上,你們都沒有發現。”西格爾說道:“骰子有許多功能,其中一個就是屏蔽所有偵測。如果我願意,就算把它拿到你的面前你也看不到。”
龍裔列爾的手在顫抖,尾巴擺來擺去。他的內心有一種渴求,爲了這種渴求它放棄了神格和神職,來到了凡間。他沒有之後的記憶,現在完全是剛剛拋棄神職時候的狀態。所以他沒有後來列爾得到百面骰子進行研究時充滿滿足感的記憶,他的慾望完全是在最高點。
“一切都是從它開始的——所有的所有的麻煩,所有的傷害。”西格爾說道:“我要成神了,我不需要它了。”
列爾在心裡冷笑一聲:成神,開什麼玩笑?從開始領悟到現在也不過一個小時多一點。就算毫無滯塞的進行學習,所有的知識都在第一遍完全領悟,現在也仍沒有講到關鍵的地點。他在魔法塔中留下的最後一道障礙,就是升神知識的傳授,完全只能從頭到尾慢慢講,不能提問、不能跳躍,不斷燃燒積分。這比完全不讓傳授更能被神國接受,不會因爲排斥而被修改甚至抹除,但會浪費大量的時間,足夠列爾做出應對。
沒有關鍵的信息,任何個體都不可能承受聖火。或者更準確的說,不能承受魔法神這個級別力量的神火。這一點查內姆也清楚,但他也不知道應該怎樣做。膠質怪之神雖是一個種族神,但不到三個分叉的力量對於聖者之軀來說並非不可能,而且查內姆還適時拋棄了一部分力量,這才承受下來。神火每多一點,力量將會成倍增加,到了魔法神的十五個分叉,那種力量將是毀滅性的。
首先被摧毀的將會是神智,失去意識、失去自我只是開始。就像被無法分辨的巨大噪音籠罩,人會迅速崩潰,再也無法認知周圍,無法思考和控制,變成徹頭徹尾的瘋子。之後崩潰的纔是身體,這反而是一個解脫的過程。只要西格爾把手放到神火水晶上,他就一定會被燒成飛灰,這是確信無疑的。
也許他還有積分,可以被時光回溯拽回來,但他仍舊擺脫不了失敗的命運。列爾在看到西格爾沒到三個小時就從冥想中醒來的時候,便知道自己贏了。除了他這個對神火無比熟悉的“老人”之外,這裡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成功的。
他的雙眼緊緊盯着西格爾,試圖從他的眼神中看出深層次的想法,卻只能找到平靜。西格爾已經想好了接下來的一切,下定了決心,不會再有絲毫的動搖。所以他的心情完全沒有起伏波動,一切都顯得非常自然,就像每天的呼吸一樣。
“神不能持有骰子是嗎?”西格爾最後看了一眼骰子,然後朝查內姆扔了過去:“給你了,接好!”
“不!”列爾猛撲上去,帶着堪比龍捲的風暴。查內姆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被撞飛出去,撲棱棱在地上翻滾了三圈,才一個挺身站起來。
龍裔列爾手裡抓着鏈子,眼神中滿是光芒。他掩飾不住眼睛中的貪婪和喜悅,用另一隻爪子抓去。長着鱗片和彎曲指甲的爪子穿過光芒,卻什麼都沒有摸到。
他不相信,再三去抓,仍舊只有空氣的觸覺。
“給你說過很多次了,只要我願意,拿到你面前也看不到,更何況我給你的不過只是光亮。”西格爾頭也不回地說道:“當你的眼睛只有光明的時候,就和在黑暗中一樣是瞎的。我耍了你這一次,列爾,你不會怪我吧?”
說完,他把手放到了神火水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