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有人和自己說話嗎?西格爾完全沒有印象。他彷彿渾渾噩噩般,回到了自己在魔法飛船的房間裡,縮在躺椅中陷入了沉思。在政治中,自己不是列爾的對手。列爾擁有學城作爲後盾,就像一隻擁有無數條長腿的蜘蛛,盤踞在一張大網中央。西格爾就算是一隻體型碩大的昆蟲,也會被這張網絡糾纏住,失去自己的優勢。
二十面骰子給予西格爾強大的學習能力,但是人心是學不會的,西格爾在這個方面毫無建樹。刨去法師、領主和騎士的身份,西格爾只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普通人,怎麼和經歷了成千上萬年的列爾較量經驗?
在繁星王國,還不知道有多少陷阱等着西格爾呢。他只要在這裡一天,不僅是他,比爾爵士、巨人克里還有自己旗下的領主,每一個都可能被捲進來。埃文不是提到了起點要塞嗎,誰知道學城在國王陛下耳邊是怎麼說起點要塞的!可能在國王的心目中,那裡是西格爾侯爵繼續擴張自己實力,試圖稱王建國的鐵證。
也許在許多人眼裡“看上去是什麼”比“實際是什麼”更重要。西格爾若不是交出了火槍的生產線,若不是給繁星王國王室也製造了魔法飛船,恐怕局面會更加危險。西格爾漸漸明白列爾所有計策的核心思想,那就是“見不得你比我好”。
想到這個,西格爾不由得發出苦笑。但凡自己有了些好東西,便會有人惦念,得不到的就會拿這個做文章。可是沒有什麼東西是平白而來的,不論是秘爾能核還是“五六沖”的設計圖與配方,都是千錘百煉得到。搶不了就騙、騙不到就偷、偷不到就抄。若不是在秘爾能核中設計了防僞的手段,盜版者就會洋洋得意,甚至大肆炫耀了。
法師協會發展到現在,已經如同遲暮,只想着用自己過去的成就去盜騙新的成果。他仿製的兩個秘爾能核,就是以兩個設計研究組的名義建立的,恬不知恥地拿着別人的勞動據爲己有。他們的目的看似單純,“爲了能夠更好地共享法術能源,提升法師的數量”,“所有法師要互相提攜,圍繞法師協會建立共同繁榮的成長圈子”。可需要他們遵守協議,履行自己支援的承諾時,卻以各種理由推脫,實行咒語封鎖。
西格爾想明白了,自己想用政治的方法影響繁星王國,爭取或者說拉攏繁星王室從而削弱學城的計劃進行不下去了。這個設想沒什麼問題,可是他在這方面的執行能力不足。在繁星王國他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不管前進、後退似乎都不對,爲今之計只有暫時擱置這一個戰場,開闢第二條戰線。
王宮總管索爾克已經漸漸忘記了刺殺的威脅,慢慢恢復了正常的起居生活。不過他還是小心翼翼的設計自己的行動方式,從來不走固定的路線或者循環重複地工作。在半獸人哼克找到他的時候,他的臉上帶着驚訝,但還是放下手頭的事情趕來見西格爾侯爵。
大法師站在魔法飛船的泊位上,身後用厚厚的帆布蓋着兩個大棺材。“索爾克,有件棘手的事情教給你辦。”
“我一定盡心盡力。”索爾克的眼珠轉了轉,小心地回答道。
“託德伯爵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不死和恢復青春都已經實現。在我身後一個水晶棺材內就是國王陛下的克隆體,你需要好好保存。不管是轉交給國王陛下或者直接找侍衛長,那都是你的事情,我不再操心了。水晶棺要避光,放在陰涼的地方,不要損壞,其他倒沒有什麼注意事項了。”
索爾克還不知道西格爾與埃文吵了一架,不過他很敏銳的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勁。西格爾居然交出了國王的克隆體,偏偏是給他而不是直接給國王,這到底有幾個意思?他感覺這件事乃是燙手的山芋,但不得不硬着頭皮問道:“侯爵大人,另一個水晶棺是誰,王子殿下嗎?”
“不,王子太小,克隆體會缺乏足夠的生長時間。”西格爾嘴脣輕輕一翹,然後道:“那裡面是你的克隆體。索爾克,你不是擔心刺殺嗎,我多給你一條命。你把自己的克隆體收好,死一次也就沒什麼了。”
“大人,這可萬萬使不得!”索爾克連忙擺手:“王后殿下、王子和那麼多親王都還享受不到克隆術,我何德何能?我就是賤命一條,這世上也就我自己還關注索爾克的腦袋在不在脖子上,這有了克隆體……我怎麼敢接受啊?”
“其他人沒有來求過我保護他。”西格爾說:“我答應了你,就儘可能做到。我沒法做你的侍衛,你也不可能總跟着我,所以我用這個克隆體來完成我的承諾。這具身體正值中年,健康、強壯、毫無瑕疵,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個克隆體就是你自己,別人用不了,你若不收下它就完全沒有意義了。”
“侯爵大人,我謝謝你了,我不知道該怎樣報答你。”索爾克掏出手帕擦去眼淚,道:“侯爵大人,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我不需要你額外做什麼,照顧好埃文就是。”西格爾指了指棺材:“你有克隆體的事情只有你我知道,所以這件事怎麼安排就是你的事情了。現在明白爲什麼叫你來了吧?”
“我懂得了,侯爵大人你放心吧,我會把事情安排好的。”索爾克點頭稱是,然後走上前去掀起帆布看了看,知道哪一個是自己,哪一個是國王陛下。
“有件事情不問一下我不放心。”他縮着手說道:“您是不是要離開一段時間?”
“看來在你們眼中,我的確是很好預估的一個人。”西格爾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我還在繁星王國,只不過需要去討些東西!”
“大人,您想要什麼東西,我去幫您討來!誰要是敢不給,我也有辦法對付!”
看着索爾克挽挽袖子,一副熱心幫忙的樣子,西格爾就拍拍他的肩膀,笑着搖了搖頭。他留下東西,帶着雪萊法師和半獸人哼克就起飛了,然後一路向東,直奔通天塔。
通天塔是法師協會的總部,這裡是整個大陸最強大的法術堡壘,據說就算是神也攻不進去。當然這只是傳說,理智的法師總來不認爲自己能百分百勝過神靈,但也從一個側面說明了通天塔魔法陣的強大。
最著名的法陣就是攻擊反彈法陣了。聯合會的三峰塔也有這個法陣,只可惜在精靈戰爭中因爲法術力池被耗幹,然後又遇到了元素潮汐,結果沒怎麼發揮作用。西格爾從溫蒂那裡瞭解過攻擊反彈法陣大致的情況,不管是實體攻擊還是咒語,不論是高階魔法還是傳奇法術,全都會在這個陣勢的作用下反彈回來。西格爾估計,只有星索號的虛空炮能起到作用,其他電磁武器恐怕都不能取得戰果。
除了攻擊反彈法陣外,通天塔最著名的就是它的空間法陣。從遠處看去所謂通天塔不過是百米高的一個六邊形尖頂石塔,但越靠近這座塔,就會發現她越高。若是站在塔底的入口處向上眺望,這座塔足有幾萬米高,直衝天際。這是空間法術作用的結果,通天塔本身疊加了相當多的空間咒語,讓塔本身可大可小、可近可遠、可實可虛。除非能破解掉這個“通天空間法陣”的秘密,否則想要靠近高塔都是妄想。
這裡號稱不可被攻下,所以當上一位法師領主在裡面尋求庇護的時候,連王國的平叛大軍和晨曦神殿的高階牧師都沒有任何辦法。這裡讓人完全興不起進攻的慾望來,西格爾自然也沒有強行突破的打算。
不過他的確在腦子中設想過如何進攻。反彈法陣並不是很難對付,只要捨得一個秘爾能核,其產生的元素浪涌足以毀滅這個法陣。不過接下來就比較麻煩了:“通天空間法陣”能夠製造出足夠的緩衝距離,讓元素浪涌永遠碰不到法陣核心。浪涌一開始的力量最強,但隨着不斷向外擴張,元素濃度會下降,直到不能維持浪涌爲止。若不是反彈法陣在最外側,空間摺疊能力保護不到,有可能秘爾能核連它都破壞不了。
虛空炮應該能對付空間摺疊,甚至空間摺疊可能會加大虛空炮的力量。不過這種情況太複雜,西格爾不知道空間法陣的規律,於是無法“瞄準”。虛空炮可能在任何地方引爆,或許正中目標,或許連毛皮都傷不到,這樣的打法顯然不是西格爾希望的。
西格爾暫時奈何不了通天塔,可通天塔也暫時奈何不了西格爾。法師協會四十多名大法師,可沒有一個人擁有戰勝西格爾的自信。原本大法師之間的差距在毫釐之間,但西格爾“無恥地”擁有秘爾能核作爲自己的後盾,這樣他不論在咒語威力還是施法耐力上都遠超其他大法師,其主場優勢一點都不比通天塔差。
星索號全副武裝,停在了距離通天塔大約五十里的距離。這個距離既不會引起法師協會的過激反應,也給西格爾留下足夠的緩衝空間。他使用在地精世界已經熟悉的手法,在天空中投出閃光的大字。
“高等魔法卷軸交換克隆術服務。目前收虹光法球、時間暫停、大裂解、死亡真言、流星暴、形體變化和祈願術。童叟無欺、機會難得,交易保密、過時不候。”
雪萊法師在魔法飛船上看着天上的大字,無語的捂着額頭,不知道該用什麼辦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這簡直就是在赤裸裸的拉攏、分化,而法師協會還沒有辦法驅趕走西格爾。
克隆術是什麼,法師協會的人一打聽就能知道。託德伯爵恢復青春,在御前會議上大放光彩,這件事繁星王國已經傳遍了。若不是核彈的事情,恐怕早就沸沸揚揚了。既然核彈攻擊影響了這件事的宣傳效果,那麼西格爾就自己動手。
一整天過去了,沒有一個法師出來找西格爾。不過這沒關係,西格爾將天空上金光燦燦的文字作了修改,把“祈願術”三個字去掉了。
法師協會接着亂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