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格爾搖搖腦袋,讓緊張而疲勞的思緒得以放鬆。隨後他活動一下腳趾,踩着鬆軟的拖鞋從椅子上起身,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秘爾城的新魔法陣耗費了他許多精力,每天都有大量的計算和實驗。整個法陣的製作成本也超出了預期,但好在海姆領的財政沒有被它拖垮。
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蹟。
若不是“洗劫”了深水城,然後又搬走了法師聯合會中最精華的部分,這個魔法陣一定能夠讓西格爾徹底破產。儘管費扎克不止一次抱怨那個空空如也的金庫,但他很快就會明白魔法陣到底能帶來怎樣的改變。
最後一塊魔法水晶在三天前製作完成,但西格爾並沒有立刻將它投入使用。法師回過頭來,放空自己的腦子,摒棄已經形成的固有思想,重新檢查整個魔法陣的設計和功用。他用一種批判者而不是建造者的態度自我審視。這畢竟是關係到整個領地安全的巨型魔法陣,不能出現任何紕漏。
他從桌子上拿起魔杖,隨手一揮,傳出一條訊息,召喚艾爾弗雷德前來。隨後,他用火元素力量加熱水盆,好好洗了把臉。
外面響起了敲門聲,還有艾爾弗雷德一成不變的磁性嗓音:“領主大人,您有什麼吩咐?”
門自動打開,秘爾城的新任正式總管家站得筆直。他身上的棉布衣服總是很得體,而且一塵不染。相比於他,西格爾只覺得自己要邋遢得多。
“給我準備兩封信,一封給樞紐堡。新的樞紐堡子爵迴歸那麼久了,也該正式去信問候一下。你順便準備些禮物,就按照伯爵給子爵賀禮的標準安排就好,實用的東西多些,畢竟那裡被戰火摧殘得挺嚴重。”西格爾打開衣櫃,裡面全都是一模一樣的法師長袍,省去了挑選的繁瑣。他找出看上去最新的一件,丟在椅子上,然後開始挑選鞋子。
“另一封信給誰呢?”艾爾弗雷德問道。
“我想了想,你還是找人親自跑一趟吧。”西格爾說道:“知道溫蒂法師的住處嗎?告訴她我將在明天開啓魔法陣,按照事先達成的協議,邀請她參觀,並希望她按照聯合會的慣例,爲此保密。”
“溫蒂小姐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會來的。”艾德面無表情說着笑話。
西格爾伸出一根手指,砰地一聲將房門關上。他換好了衣服,閉上眼睛感知一下,確定了魔寵的位置。隨後他用手指奏出魔法的樂章,撕裂面前的空氣,一步邁進了屬於艾薩克的房間。
黑頭髮的小傢伙已經學會了自己爬行,所以西格爾讓僕人專門收拾出一間房子來,除了鬆軟的地毯和枕頭之外什麼都沒有,作爲小傢伙的活動室。其中大部分織物都來自寒鴉部落,或者叫做寒鴉領。
艾薩克看到父親,立刻發出“爸爸!爸爸!”的叫聲,掙扎着從摩黛絲緹的手中往外爬。龍女撇撇嘴,在艾薩克的屁股上拍了一下,然後“釋放了人質”。
西格爾蹲下身子,等艾薩克爬過來,然後得意地將他抱起來,使勁親了親。
小傢伙膩歪了一會兒,打了幾個呵欠,然後就抱着柔軟的天鵝絨法師袍睡着了。
“你剛纔在做什麼,爲什麼艾薩克這麼累?”西格爾皺皺眉頭,給兒子施展了靜默術,讓周圍的聲音不會影響他的安眠。
“我在教他走路。人類的小孩爬起來太難看,又笨又慢,所以趕緊讓他學會走吧!”龍女在柔軟的地毯上打個滾,然後蜷縮到枕頭堆裡。她長長的頭髮披散開,當做被子蓋住身體的曲線,異色的雙眼帶着慵懶的神情。
“摩黛絲緹,明天領地的魔法陣將進行升級,會產生極大的魔法波動。爲了安全起見,你暫停一天吸收元素能量吧。”
“別小瞧龍類身體的堅韌程度,你還能造成多大的波動?”
“元素浪涌級別的。”西格爾看到龍女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滿意地說:“所以說,明天休息一下吧,或者你可以回聖瑟峰看看。你就不擔心自己的洞穴被冒險者們發現,然後丟失一些財寶嗎?”
摩黛絲緹猛地坐直了身子,目光閃爍,用懷疑的眼神看着西格爾。她腦子轉的飛快,試圖搞明白法師所說的話到底有什麼深意。據說人類的法師非常狡猾,他們欺騙龍族,培養各種屠龍勇士,這些在書上都有講到。
西格爾倒是沒有騙過她,以前說到的話全都做到了:增強元素濃度的法陣,隨身攜帶的接收器和傳送類魔法的竅門。除此之外,他還像接納家人一樣接納她,讓她居住在舒適的城堡中,放心的將自己初生的孩子置於她的看管之下。在秘爾城,她終於體會到了什麼是家庭和親情的力量。現在回想一下,那個堆滿了財寶的洞穴好像再沒什麼很大的吸引力。
唯獨幾樣父親留給她的紀念品需要拿回來。
想到這裡,摩黛絲緹眨眨眼睛,仰面躺在地上,伸了個懶腰。鬆弛的上衣被拽了上去,露出潔白平坦的腹部。按照動物和野獸的習慣,露出肚皮是一種信任和服從的象徵,對於龍類也有類似的含義。不過西格爾將注意力過分關注到艾薩克身上,並沒有想到這一層。
法師只是擡擡手,讓牆上的掛毯飛下來,蓋在龍女身上。
“記住,明天千萬別胡亂吸收元素能量。”法師一邊叮囑,一邊向外走去。
龍女裹緊了毯子,蓋住了自己的臉頰,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摩黛絲緹在第二天黎明之前現出原形,張開翅膀飛離了秘爾城。她自然沒有忘記隱形,否則整個城市的人都會被驚醒。半個小時之後白金龍就回到了自己原先的洞穴,在她的記憶中,這裡曾經是安靜、溫柔和舒適的地方,現在卻只剩下冰冷的岩石和反射着寒冷光芒的金銀財寶。
她以龍形撲進財寶堆,讓堅硬的鱗片和金屬、寶石劇烈摩擦,發出震耳欲聾的雜亂響聲。龍在翻滾、跳躍、潛游,努力在岩石和財寶上蹭。她原本的白金鱗片不斷掉落,新的鱗片則在下面生成。這是一種又痛又癢的感覺,本能驅使着摩黛絲緹不斷更換外皮。
當清晨第一縷陽光從洞口照進來的時候,龍女終於停止了運動,氣喘吁吁地趴在地上。她褪下來的鱗片變成了一個個白金幣,龍皮則變成了魔法卷軸,全都混在財寶堆中。一些皮膚上滲出來的龍血則變成了紅寶石,其中蘊含着某種單一元素的力量。
最早的白金幣、魔法卷軸和魔法寶石就是純粹魔法龍身上掉落的。精靈從巨龍那裡學習魔法的時候,受到這些的啓發,用紙代替了龍皮,製造了新一代的魔法卷軸。他們還用元素寶石摻雜上其他的物質,做成了通用施法材料粉末,這才讓魔法在世界上發展起來。
只不過隨着戰爭的增加,成型緩慢的純粹魔法龍越來越少,這段真相就漸漸淹沒在歷史長河當中。就連摩黛絲緹看着自己掉落的這些東西都有些發呆,還以爲自己得了某種奇怪的疾病。
她和過去已經有些不一樣,鱗片更加柔軟而富有韌性。一層薄薄的力場覆蓋在她的身體外圍,尋常刀劍和魔法根本無法破壞力場的防護。
龍的爪子上閃爍着紫色的光芒,可以很容易就把元素的力量導入進去。摩黛絲緹試了試,只要念出正確的咒語,她就能夠像法師一樣施展各種咒語,而紫色的爪子就是魔杖。普通的龍只能根據顏色的不同,釋放特定的咒語,但魔法龍卻可以學習咒語,或從血脈傳承中挖掘那些已經久未出現的龍族魔法。
以龍的身體施展魔法,最明顯的好處就是能夠調動和承受更強大的元素能量和魔法波動。人類、精靈的法師受到身體的限制,很少能夠發揮出咒語的全部威力——他們只能藉助聯合施法或者魔法陣才能勉強做到——摩黛絲緹則不再受這個的限制。
她非常興奮,因爲身體的這種變化意味着她可以使用更強的定位和傳送魔法,也許就能找到自己的父親。唯一欠缺的則是合適的咒語,她需要繼續深挖,將隱藏在魔法龍血脈中的秘密都挖掘出來,重現那些最原始、最本質的魔法咒語。
摩黛絲緹興奮地張大喊大叫,不自覺地展開了噴吐。這次從喉嚨裡出來的不再是炙熱的火焰,而是一道元素能量構成的彩虹。她趕緊閉上嘴巴,看着被徹底瓦解破壞的牆壁,滿意地笑了。
虹光噴射是一種強大的塑能系咒語,同時攜帶七種不同的效果。紅色的火焰、橙色的強酸、黃色的電擊、綠色的毒素、藍色的石化、青色的精神錯亂和紫色的強制傳送。以龍的身體素質來釋放這個法術,所能造成的傷害要遠大於一般的法師。這個世界上的龍之中還沒有一隻能夠達到她現在的力量水準。
不知道龍威現在能夠造成怎樣的效果——白金龍舔舔嘴脣,躍躍欲試。不過摩黛絲緹轉念一想,每次自己使用龍威都會讓艾薩克哇哇大哭,所以還是等離秘爾城遠一些的時候再說吧。
她重新變化成人形,發現自己的每個指甲都有了不同的顏色,用變形術都掩蓋不了。摩黛絲緹趕忙找來銅鏡照了照,好在其他部位依舊是過去的樣貌,她才長舒了一口氣。如果變醜了就不好看了。她研究了一番,每種顏色的指甲有不同的元素親和,就像自帶魔杖了一般。
“這倒也挺好的。”龍女將銅鏡扔到一邊,開始翻找起當時父親留給她的幾件東西。至於剩下的,她準備留在這裡,或者搬到秘爾城去,省得心裡還惦記着。
她仔細想了想,這肯定不是要送給別人,那樣不符合龍的習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