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爲一個神從長遠看肯定是一種提升,但在短期看來,卻給西格爾帶來了非常多的麻煩。
爲了讓海姆領久未現身的主人滿意,秘爾城的廚師費盡心思,爲他準備了豐盛的宴席,菜餚一道又一道,目不暇接。有許多是之前從未在秘爾城出現過的美食,它們要麼是來自東大陸,要麼是從起點要塞過來的西方珍饈。按理說這將會是一場味覺的盛宴,尤其是對吃了許久精靈餅乾和壓縮乾糧的西格爾來說。
可事與願違,每一道菜還沒有端上來,西格爾就已經知道是什麼,都是怎樣的味道。如果說失去新奇感還可以承受的話,那麼預見到自己吃飽了從而真的感覺吃飽了卻是令人沮喪的事情。西格爾需要吃東西,但聖者身軀用不着,魔法神更是沒必要。所以西格爾用預言神職自己滿足了自己的口舌之慾,完全打破了自己的興致。
這一切的根本還是登神的方法太過取巧。他現在可以完全調用魔法神的力量,下達規則甚至製造聖者和爲牧師提供力量——如果他想要有魔法神牧師的話。但神火併不是與他完全結合的,而是分散在上萬個克隆體當中。這些克隆體加起來是魔法神,星神網絡在其中起到居中協調的作用。西格爾主動下令時,一切都會按照他的意志行動,但當他不怎麼主動使用時,神火就會時不時冒出些動作來。
當然,隨着時間慢慢過去,西格爾和神火的結合會越來越緊密,最終並不需要克隆體和星神網絡做依託,就能完全掌握。所以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克服這一段過渡期,至少別在這時候出現什麼紕漏。
“再次感謝你們幫助我完成了目標。通過消滅列爾,也就是你們看到的那個龍人,我的安全得到了保障,我的家人也是。”西格爾舉起了杯子,向堅持到最後的四個人致意:“你們有什麼願望嗎?”
“我希望繼續研究法術,找到矮人符文和魔法結合的方法。”矮人的願望西格爾已經完成了,所以這個就被略了過去。半龍人希望變得強大,成爲最強大的法師。
“抱歉,這個沒辦法,你得自己努力。”西格爾不等半龍人再說什麼,就看向侏儒柯柯。“你有什麼想法?”
“回到魔法學院繼續學習,然後回家。”侏儒切開面前的羊排,說道。
“那你先在我這裡居住一段時間,魔法學院還需要很久才能開放。或者我可以先把你送回家去,然後再讓魔法學院接你。時間是個神奇的規則,在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解釋。”
查內姆皺着眉頭看着西格爾,雖然兩個人認識的時間並不長,但查內姆還是覺得西格爾有了一些變化。
“我想要什麼你都知道。”查內姆恢復了嚴肅的表情,對西格爾說道。“我想盡快兌付,畢竟我還有其他着急的事情要做。”
西格爾指着自己的腦袋,說道:“我在這裡整理了一下關於預言神職的信息,有些事情要給你說一下。預言的能力對神國內的事情是絕對準確的,距離神國越遠就越模糊。前一個魔法神的力量籠罩了東大陸,所以新大陸出現後他的力量就出現漏洞。你要前往其他的世界,追尋謀殺之神的力量,在那裡你完全指望不上預言神力,還有可能和那個世界的同神職神靈發生衝突。不如我將預言水晶球給你,讓你可以直接偷取預言神的力量,或者看破時間長河,這怎麼樣?”
查內姆搖搖頭:“這不是我們之前說好的,我怎麼用是我自己的事情。”
“但我說出來的卻是對你最好的選擇。”西格爾眯起了眼睛。
“不。我還是堅持。”查內姆沒去管半龍人在桌子下面用腳踢他,而是繼續說道。
西格爾突然覺得很惱怒,把一部分神火和神職從自己身體裡剝除讓他不舒服,但查內姆不聽他的善意勸告更令他不可接受。“我告訴你了,全都是實話,你拿着預言神職對你的幫助完全不如對你的傷害。如果是在這個世界也就罷了,你要明白什麼叫做主場的優勢,什麼叫做晶壁的屏障!我告訴你的已經是神靈的隱秘了,你還想怎樣?!”
“我想讓西格爾遵守承諾,他在……”查內姆還沒有說完,西格爾便一擺手,用傳送術將他扔了出去。一座全是絕壁的雪山是個讓人冷靜的好地方,尤其是它的空間還被西格爾隔絕了,根本不存在下山的道路。
矮人用餐布抹抹嘴,使了好大力氣擠出一個飽嗝:“我吃好了,能給我個房間嗎,或者我去這裡的旅店也可以。”
半龍人和侏儒也放下餐具,快速點點頭。
西格爾知道自己做的有些過了,閉上眼睛揉了揉眉毛,然後輕輕擺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招待客人的宴席突然變成孤零零的晚餐,而且吃飯的人一點興致都沒有。
面前的鴨子、豬頭和烤雞似乎想要說什麼,但肯定不會是恭賀新的魔法神誕生。那些麪包、沙拉和果醬,只不過是植物和動物的殘骸,在器皿中手工製作出來的。器皿來自泥土,人來自血肉,而血肉來自……
“滾!”西格爾雙手向前一推,會客廳除了桌椅和燈臺之外,全都從面前消失。端着下一道大菜的僕人驚慌失措,將海鮮雜燴湯摔到地上,連滾帶爬的跑走了。
由於長久以來神火沒有主人,感受不到神智的變化和思緒的,所以它貪婪地放大來自情緒的任何波動。也許現在西格爾是暴躁了許多,不近人情,失去自我控制。但他心裡也明白,如果放任神火這樣搞,自己不斷嘗試壓抑,最終的結果絕不是神經質,而會因爲物極必反,成爲古井無波,類似巫妖的狀態。
他知道自己的情緒會出現,自傷是難以避免的,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不要傷到別人。“說和做之前考慮三遍,看一下未來。”他不斷在心裡這樣告誡自己。
對於神靈來說,時間會在不經意間很容易就過去了,西格爾在餐廳一個人靜坐了兩個多小時。當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經黑了。他苦笑一聲,收拾一下衣服,將自己傳送到臥室裡面。
珍妮特已經在躺椅上睡了,身旁地上躺着一本小說,看來很無聊,沒返多少頁就催人如夢了。在她身邊有一個搖籃,她和西格爾的小女兒在襁褓中安詳地閉上眼睛。她還沒有名字,只有媽媽管她叫做寶寶。西格爾小心翼翼,放輕腳步,不吵醒兩個夢鄉中的人。
這將會是他最後一個孩子——除非他使用神力製造一個,但那很難說是孩子還是聖者。西格爾徹底告別了血肉之軀,目前的樣貌不過只是個驅殼。好在他現在還有非常明顯的喜好偏向,還不到有的神已經沒了性別的程度。
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他突然有所明悟,懂得了什麼叫做失去的纔會珍惜,得不到的最美好。自己可以在海姆領陪妻兒過完這輩子,甚至賜予他們永生,這都不是太難的事情。但是被聖力充溢的身體終究會失去凡性,總有一天他們的靈魂之火會被神火完全取代,那是他們就不再是現在的他們了。
西格爾也一樣。放棄神力迴歸凡人並不是做不到,但那也要至少一千年後。初始他認爲自己只要消滅了列爾,不再有威脅,就可以像列爾一樣放棄神火,重歸凡間。但是他和前魔法神成神的狀態有所區別,需要將所有克隆體都融合,把所有神火都歸攏到一起之後,才能再談放棄的事情。他的情況與衆不同,擺脫的工作要比列爾麻煩許多倍,所以怎麼也要幾百年甚至一千年。
先不去想那麼遙遠的事情,可能屆時已經泯滅了大部分人性,剩下的神性不願意放棄神火,一切都只是空想。這就像是一場不能取消的亡靈變身。任何收穫都會有代價,更何況是成爲神。
西格爾動動手指,珍妮特便被傳送到了牀上,被子蓋住了她只穿着薄紗的身軀。此時女兒估計是餓了,醒來哇哇大哭。珍妮特聽到哭聲正要清醒,就被西格爾用法術直接催眠。
他從指尖擠出神能,混合着造物術的純水,慢慢餵給女兒。只需要一點,小傢伙就吃飽了,臉都漲的通紅。裡面蘊含的能量實在太大,西格爾又是第一次做,直接把她撐壞了。
魔法神趕忙把小傢伙抱起來,放在肩膀旁,一邊輕輕拍,一邊用神力替她梳理身體。對西格爾來說,不管是正能量還是負能量,當然還包括四大元素,現在全都已經學會。那些原本屬於牧師的神術,現在不過只是他的念頭而已。雖然還有許多的知識要學習,許多的技巧要掌握,但治療一個嬰兒並不算多難。
小傢伙漸漸緩過勁來,最後使勁朝她爸爸打了兩個噴嚏,放了一個屁。看着女兒最後舒暢的樣子,西格爾不由得哈哈大笑,然後使勁親了親女兒的額頭,輕輕把她放回去。這是種無法替代的快樂,對他來說,比戰勝列爾或者學會什麼魔法要強烈的多。
他絕不允許自己忘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