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星晏的舉動可謂是讓衆人大吃一驚。
這衆人中似乎只有沈成弘從一開始到現在都保持着溫柔的笑容。
聽着於星晏的話, 他只是將手中的酒杯換成了茶杯,輕抿了口,然後臉上帶笑的說道。
“既然你想好了, 爲師自然是高興的, 只是厚禮可能得過些日子送到你的手上了, 畢竟此次出來未曾想到會遇見這樣的喜事。”
尹信鴻從一開始的呆愣中逃出來後, 偏頭看向於星晏。
“阿晏你這是?”
“怎麼?你不喜?”
於星晏眉毛微擡, 雙眼盯在尹信鴻的臉上,似乎只要他有絲毫的不願,她就立刻收回之前所說的話。
“沒有沒有!!我這是欣喜!”
尹信鴻清醒後, 欣喜若狂地將於星晏一把抱住。
“咳咳。”咳嗽的是懷西彥,他還沒來得及表示什麼, 就聽尹信鴻對他說道。
“大師兄你不要羨慕我!雖然阿晏真的很好..再也沒有一個人能比阿晏好了...”
“尹師兄!你這樣可有點過分了。”
紀馳君看着尹信鴻的臉上滿是笑意, 笑眯眯的打趣道。
“師父, 師弟也有喜歡的人了,說不定要不了多久, 咱們堂庭就得多個小師妹了。”
沈成弘手上的杯子一頓,顯然他有些詫異,擡頭看向紀馳君時,卻見紀馳君笑得有些勉強。
“那很好啊,若是下次有機會的話, 爲師倒是想見見。”
紀馳君臉上的笑意有些尷尬, 他餘光瞥了眼席承儀, 見席承儀神色不明, 聽聞沈成弘的話也沒什麼表情, 仍舊是一副冷冷的模樣,不免心中打鼓, 但更多的其實是失落。
不過...
紀馳君怎麼可能會因爲這些小事就傷心。
他目如曙月,眯着眼睛笑道。
“那是自然的。”
沈成弘滿意的點了點頭,他的視線在前面這幾人臉上掃過,又偏頭看向門外,此刻天色已晚,暗紅的月色中是迷茫的前路。
他的視線也短暫的停滯,只是下一秒又偏頭溫柔笑道。
“再共飲一杯吧。”
沈成弘無數的心事似全付於了令人消愁的酒中。
刺喉的酒如水從他喉嚨間流下,他微醺時,眼裡似藏了淚,可惜此刻周遭太過熱鬧,尹信鴻等人說着玩笑話,沒人注意到他現在的狀態。
酒過三巡,尹信鴻酒意更勝,站在門外左右跳躍。
沈成弘被衆人送出門外,他點了點頭。
“不用再送了。”
而後揮了揮手,臨走時又拍了拍尹信鴻的肩膀,隨後正如一股清風過境,眨眼已經不見人影了。
--------
深夜安靜,燭火映照着白牆,晃晃悠悠,如起了鬼影。紀馳君已端坐在桌旁許久。
他抿了抿脣,有些緊張,此刻狹小的屋內只有紀馳君與席承儀二人,席承儀似正在洗漱,準備就寢。
樓下隱隱還傳來尹信鴻放聲高唱的聲音,期間參雜着於星晏着急的聲音。
看來尹師兄今天的心情極好。
他有些面熱,想來想去,既然是自己酒醉後做了讓席承儀不喜的事情,理應賠禮道歉。
紀馳君心下剛定,就覺身後有人緩慢靠近,而後躬下身子,無可奈何的說道。
“阿君,你還要在這裡坐到什麼時候?”
阿君是誰?
紀馳君後知後覺才知道席承儀是在喊自己,猛地從旁側跳了起來。
“啊,好。”
紀馳君看着席承儀,席承儀也回看着他,目光灼灼,末了也只是嘆了聲氣,上了牀,只是臨睡前對紀馳君說道。
“下次不準再飲酒了。”
“絕對不會了!”
紀馳君明白這是席承儀不生氣了,臉上笑容滿滿,嘴上也哼着調子上牀休息了。
只是這夜,紀馳君睡得並不踏實,倒不是他心裡藏着心事,而久久不能入眠。
相反,臨睡前解決了席承儀的事,加上晚間喝下的少量小酒,他本應睡得極爲舒適。
然而他似在睡夢裡浮沉,猶如一葉扁舟,暴雨將至,海浪波打,他想呼救,卻又喚不出聲,只覺得周身發熱,沒錯,明明海浪及身怎會發熱。
他想睜眼瞧瞧,可又被酒意迷糊住了神智。
他只覺脖頸處的熱氣比全身上下任何地方都要更熱。
可惜眼皮太重,似千山將他困住。
紀馳君醒來時已是白日,屋外寧靜,但半開的窗外似乎有小雪飄灑,席承儀也已起牀,正背對着他梳洗。
紀馳君打了個哈欠,總覺得夢裡太過真實,似乎到現在都能感覺到身上的熾熱。
他鬆了鬆衣襟,湊到席承儀的身旁,藉着他打來的水也梳洗着,擡頭時透過銅鏡,見脖頸處似有些印記,他低頭一看,果不其然脖頸下一直到鎖骨的地方都斷斷續續的出現了紅印。
紀馳君不知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昨晚太熱,身上火氣沒有地方發泄,便涌在此處?
“大哥,這是什麼?”
席承儀聽聞低頭看了眼,見紀馳君正指着脖子問道,他眼神有片刻的閃躲和不好意思。
“或許是被山裡的蚊蟲叮了,我聽於師姐說,你買了些話本,是爲了上次我燒燬齊師妹所借的書,特地買的?”
紀馳君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那就由我送去,順便賠罪。”
紀馳君下意識的點了點頭,目送着席承儀離去,待人離開後,紀馳君纔將身子前傾,更靠近銅鏡了,他一邊看,一邊喃喃自語道。
“這大冬天的哪裡來的蚊蟲?”
--------
席承儀取來布袋將話本裝了進去,而後駕劍朝夷山飛去。
前去的時間並不是個好時機,夷山不如堂庭,秦峰主一向對弟子管教甚嚴,是以到的時候,齊柒還未空閒,席承儀便坐在一處,安靜的等候着。
待到小雪已歇,天邊浮雲飄過,有微光漸盛。
齊柒方纔尋到時間,一路小跑跑了過來,見來人是席承儀,眼中有些失望,但禮數尚在。
她站在席承儀兩米處的地方,停了下來,眉目柔和。
“不知道席師兄找我有何事?”
席承儀站起身,將身後的雪痕拂去,而後將手中的布袋遞給了齊柒。
“早先將你書本毀去,還未來得及道歉,今日特地賠上幾本書,已做歉意。”
齊柒往前走了幾步,將布袋接過,也不打開看,低着頭不知在思索什麼。
席承儀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若是無事,我便先...”
“席師兄。”
“嗯?”
齊柒突然急匆匆的打斷席承儀的話問道。
“紀師兄是不是真的..”
“什麼”
齊柒似乎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說,但最後還是問出了聲。
“紀師兄是不是和許師姐在一起了?”
“誰?”
齊柒見原本要走的席承儀突然轉回身子,眉毛一豎,臉上的神色也一下子有怒氣涌現,她嚇得倒退幾步,她聲音更小了。
“許媛媛,許師姐,她前幾日與我說,紀師兄喜歡她,還親口向她表露心事,她看紀師兄爲她做了很多事,覺得紀師兄人也不錯,便應允了,只是喚我不要將此事告訴他人,但我想你既是紀師兄的大哥,想來這事應該也是知道的,哪成想。”
她有些恍惚。“哪成想,席師兄似乎也不知道。”
席承儀這下是暴跳如雷,平日裡看着冷清的臉色也似被人塗上了紅漬,像極了夕陽時的晚霞,可惜前者是由怒氣而起。
這事席承儀當然不知道,畢竟許媛媛這事本就是無中生有,再者他那時正在前往三清的路上,怎麼會知道許媛媛曾向紀馳君表白心跡。
這些天裡事情太過複雜,紀馳君根本沒將這件他不上心的事記住,更別提告訴席承儀了。
可席承儀並不這麼想,他早些年的經歷讓他對自己提不上自信,再加上男人之間的感情,他總是有些不敢相信,是以,他隱隱消極的想道,難道紀馳君之前對自己所說的,只是玩鬧?
但此刻心中的無名之火,燒得他心裡火重。
回去時山川仍舊是舊時模樣,山巒層疊,川流靜默,可席承儀腳下的飛劍卻越來越快,他髮梢被風捲到耳後,眉眼裡的怒氣並未因爲時間而消散,反而越發堆積。
快到堂庭時,席承儀將飛劍一收,走至臺階處,正好撞上從裡出來的紀馳君。
紀馳君扭了扭腰,活動着筋骨,笑着問道。
“大哥,怎麼去了這麼長時間,齊師妹看這新買的話本可還滿意。”
席承儀的目光在紀馳君的身上流轉,紀馳君被他看得奇怪,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服飾,並未有哪裡不妥。
“大哥...”
“既然你喜歡她,又要來招惹我做什麼?或是想要藉着我引起她的不滿,好讓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什麼?”
席承儀沒有回話,他腳下生風,明明若真的如自己所想,自己只是被二弟借來使用的一個引子,二弟並不喜歡男子,那他反而就不需要擔心所謂的前途未來,豈不是最好的結果。
可他此刻內心波瀾絕對不亞於星辰大海。
紀馳君滿臉疑惑的看着席承儀從他身邊走過,迷糊的擡頭時正好與二樓處的於星晏對視。
“怎麼回事?”於星晏張着嘴巴無聲的做着脣形。
紀馳君搖了搖頭,他自己哪裡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
席承儀一進屋便徑直走到牀榻處,他要替自己將枕頭被套收拾好,然後去師父的洞穴裡住幾日,等到師兄師姐都走了,紀馳君不用再和他住在一間屋子裡的時候再回來。
“叩叩。”
還未收拾完,就有人擡手敲了敲房門。
“不準進來。”
“啊?”
席承儀拒絕的話並沒有絲毫的用處,因爲紀馳君已經走了進來,反手關上了門。
“你怎麼了,去夷山誰給你氣受了?你告訴我,我幫你教訓他?不過大哥你這麼厲害都打不過他,那我也不行。嘻嘻嘻。”
說完紀馳君便上前討好的拉了拉席承儀的衣袖。
席承儀不着痕跡的將自己的衣袖從他手裡拖走,此刻四下無人,他也不再說些隱晦的話了,而是直接說道。
“我知道你喜歡許媛媛,雖然我不喜歡她,但也不會制止你,你何必用你喜歡我這一假話來讓我…行了,我今天就去師父處,過幾日再回來。”
紀馳君被他的話說得有些迷糊,他什麼時候說過他喜歡許媛媛的?
他歪頭定眼看着席承儀的動作,也沒說話,只是在思考。
席承儀被他看得哽了一下,解釋道。
“我並沒有其他意思,我只是覺得許媛媛這個人心術不正,根本不適合你,但是如果你執意喜歡她,我也不會說些什麼…”
“承儀。”
紀馳君突然喚住他,費神的捏了捏鼻樑。
“怎麼我對你說的話,你總是當作玩笑,他人對你說的話,你卻又深信不疑”
席承儀張了張嘴,沒有說出口,他不是不信,只是事情和紀馳君扯上了關係,他又是個對自己沒什麼信心的人,所以總是很容易的將自己看輕。
“我還以爲你今天回來是因爲什麼大事而生氣,原來只是因爲嫉妒。”
“什麼!沒有!”
“你沒有嫉妒過我喜歡許媛媛這件事嗎?”
“沒有!”
席承儀斷然否認,只是最後又加了一句話。
“不要提到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很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