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他的呼喚,陸行知皺着眉走上前來,他背上正揹着沈成弘,卻彷彿空無一物,他左手固定住沈成弘,右手往席承儀的脈搏上一搭。
“幸好有屏障替他擋了八分力,餘下兩成……”他眼睛裡的疑惑流露出來。“他……似乎只是皮外傷,由於衝擊太強昏了過去,無事。”
陸行知將紀馳君上下一打量,也知他背不起席承儀,而自己身後的弟子,已受了重傷,自然更爲虛弱。
他只得招來飛劍,喚飛劍將席承儀託着懸空。
紀馳君擔心席承儀會落到地上,一個輕躍,便已踩到紫劍上。
陸行知也沒反駁,只是接過紀馳君的白劍,一手把着沈成弘的大腿,一手作結飛至半空中。
衣衫翩飛之時是血跡滿目。
那五位男女此刻也神色疲乏,臉上血漬分明,沒有多言,也招來飛劍,隨着陸行知往瑤夷飛去。
其實陸行知心中的疑惑極大,就算屏障替席承儀擋下了大部分的法力,可席承儀說到底仍然是個□□凡胎,就算是兩層的法力,也足以讓他元氣大傷。
他哪裡知道,席承儀本身擁有五十年的修爲,可此次爲了抵擋衝擊,這些尚未被席承儀化爲己用的修爲,便默默在他身體中起到屏障的作用。
最後席承儀雖無大礙,但這對於他來說,來之容易的修爲,一眨眼便已消失。
倒也應了紀馳君早先所說的。
“塞翁失馬,焉知禍福?”
待回到堂庭山時,天際已泛白,陽光跳動令樹影婆娑,清風拂面,吹得人身寒。
紀馳君將席承儀小心的扶了下來,冷風一吹,席承儀也清醒了,只覺得胸口微痛。
“可有不適……”紀馳君所問之事,席承儀當然清楚,只是此時胸口劇痛,也難以說話,只得擺手安撫着紀馳君。
陸行知換回紫劍,也未將沈成弘放下,揹着他站立在劍上說道。
“等會三娘便來替你等人治療,勿要亂跑。”
而後駕着劍離開了,順帶着將沈成弘也帶走了。
“陸掌門爲何不將師父放下來?”
“師父?”
接話的是那五位男女中的一女子。
紀馳君正眼看去,這五位男女中是四男一女,四男中又有一男子身形較胖,臉上肉嘟嘟的,而唯一的那位女子,衣衫上全是血跡,也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他人的。
她頭髮凌亂,眼睛卻明亮得能讓人忽視掉她周身的不合。
“咱們師父收弟子了?那我豈不就成了師姐?”她驚呼一聲,隨後便是兩聲急急的咳嗽,嗓子像破了的風箱,呼呼作響。
“阿晏,終於是師姐了!”
身形微胖的男子樂了,一笑身子哆嗦起來,隱隱要摔倒了。
“咱們先進屋。”
左邊一男子擔心再這樣站下去,大家就要倒了,連忙提議道。
說完他便率先往竹樓裡走去。
“我是大師兄懷西彥。”
紀馳君點了點頭,懷西彥是個身材瘦削的男子,面上總是帶着溫和的笑,儒雅又溫柔。
“我是二師兄宋容。”宋容神色冷漠,但眼中並無敵意。
“三師兄戴和。”非常普通的一個人,相貌普通,臉色平靜,唯有他的右手已經摺了,孤零零的吊着,也算是他最不普通的點。
“我是你四師兄尹信鴻。”尹信鴻是之前那個身材微胖的男子,他面容和善,也喜笑。
“嘻嘻,五師姐於星晏。”於星晏也不管自己的破嗓子,又笑了,只是隨之而來的咳嗽聲更重了。
“阿晏,別說話了。”
尹信鴻心疼的拍了拍她的後背,替她順氣。
“紀馳君。”紀馳君介紹得很簡單,又指了指身旁的席承儀。“席承儀。”
“承儀比我大兩歲,又同時拜入師門,是以我是師弟,他是師兄。”
此時大家已坐到竹樓內,七人中只有紀馳君一人身上無傷,他也沒有歇着,忙着添柴燒水給師兄師姐飲用。
只是想到一事,他始終放心不下。
“陸掌門將師父帶走了,一會燕三娘來了,師父卻不在,師父的傷可怎麼辦?”
一時間無人說話,就在紀馳君以爲大家正在思考時,卻聽於星晏突然又笑了。
“掌門是師父的師兄,豈會害他?”
“可……”
紀馳君想告訴她們,前不久沈成弘才爲了自己的事,和陸行知吵了一架。
就聽於星晏又道。
“掌門是擔心師父,所以特地帶他回洵瑤山治療。”
“沒錯,掌門爲了師父,定會拿出霖花給師父服用。”
“霖花?”
於星晏點頭接着道。
“霖花是瑤夷的靈寶,千百年來只此一株,傳說可治癒任何疾病傷口,且會讓修仙之人更上一個層次,但每百年只會長一片花瓣。
每位掌門在位之時,只有在萬分兇險的時候,才能使用屬於他的那一瓣。”
“可是掌門怎麼會將這麼珍貴的東西給師父使用。”
“你以爲師父此刻傷勢很是平常嗎?”接話的是懷西彥,他搖了搖頭。“不知師父修煉了什麼邪功,走火入魔之時隱隱有入魔的趨勢,再加之此次爲了救我等人。
在那妖陣中一面與魔性對抗,一面抵擋妖怪,身子早已枯盡,靈根也已岌岌可危,若不取霖花,我不知還有什麼東西能救師父一命。”
“但我認爲掌門絕對會救師父的。”
於星晏見紀馳君將熱水給每人倒了一杯,唯有給席承儀時,是放到手中,只覺這二人真是相親相愛。
“爲什麼?”
“師弟這就是你不清楚的地方了,掌門前來救我等人時,師父正魔性發作,見他過來,便要殺他,掌門並不還手,只是躲避,這倒也說得過去。
但師父最後在清醒與發瘋間,想要自盡,卻又被掌門抱住,所拍下的法力盡數打到了掌門身上。你瞧着掌門沒事,但掌門內傷定然嚴重。”
於星晏說到這裡,突然低沉了聲音。
“我一直覺得掌門喜歡師父。”
“你瞎說什麼!修仙之中男男之情視爲禁忌,我絕不能容你這般侮辱師父!”
宋容冷呵一聲,將茶杯重重的往桌面上一磕。
“宋容!你這是在責罵我不敬師父嗎?我於星晏可以說,若師父有半點差錯,我定會舍盡全力護他,但掌門對師父的一舉一動,細細看去,如何不知?
難道你又要說是師兄弟之情!男子爲何不能喜歡男子?就因一個上古傳說?爲此百年前的封北與元以修大鬧了瑤夷,現在連私底下談及此事,都不行了?”
“修仙之路中,此事就是污漬,我決計不能容你如此說師父。呵。”
於星晏有些無力,她說了這麼多,哪一句說了師父的壞話,就連喜歡之事,她也是推給了陸行知。
更何況她不知,爲何修仙的伴侶能是女子,就不能是男子?若是當年瑤夷放過元以修,他二人又豈會叛逃出山,大戰中又怎麼會損傷無數。
“你瞧瞧其他山峰,峰下弟子無數,唯有師父此處只有幾人,爲何?那是因爲師父曾說喜靜!幾十年前掌門常常每月皆至堂庭見師父,雖有時見不到,但每月都來,最後不再前來,只因爲師父說惹人心煩!
掌門雖然是代替百年前閉關修煉的長老出任掌門之位,但掌門的法力深不可測,瑤夷從未有人敢與掌門爭論,但師父……”
紀馳君想起沈成弘在御劍飛行大會上,對着陸掌門怒氣衝衝說的那一番話。
“師父似乎不怎麼承掌門的面子,掌門好像還不生氣!”
“對吧!”
於星晏正覺有人和她想到了一塊,就聽尹信鴻在一旁有些委屈的說道。
“阿晏你是喜歡掌門嗎?爲何這麼關注他?”
尹信鴻的臉像寬大的肉餅,餅上還掛着個委屈的神情。
“啊????”於星晏大呼。“我的重點不在這裡!!”
但胖胖的尹信鴻沒有接話,只是癟着臉。
“罷了,你們不信就罷了,我並不是……”算了,於星晏把後面的話又吞了進去,她本意是想說,她覺得師父對掌門也有意,若是二人互相喜歡,爲何還要顧忌那莫名其妙的規條?
她只想師父幸福,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顆心扔在山林間,甚至還練起了邪功,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並不是什麼?”
宋容還在等她說完以後好挑刺。
於星晏卻沒說了,換了個話題。“你們等着看吧,師父回來時,將似什麼事情都未發生一般,重新進這山林,活得清心寡慾。但師父練了邪功之事,決計不能告訴他人。”
正此時,忽聽門外有劍穿浮雲之聲。
然後便有人敲門道。
“我燕三娘,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