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與修仙界將會開戰的消息像長了腳的飛鳥, 順着風,將這消息傳遍了整個妖界。
這下才搬回來的妖民們都有些猶豫了,畢竟此時的妖界也算是在風雨中搖晃, 沒有任何支撐, 可眼看着就連天都要朝着她們倒來。
有妖怪想要遠離, 可又想起狐族和狼族的下場, 最後長嘆一聲氣, 倒也不知道該不該動了。
妖王似乎早就猜到了他們的想法,派來個臉色僵硬的男人傳遞了他的旨令。
那男人懸浮在高空,一襲黑衣卷着他, 也卷着他滿身的黑氣。
“妖王有言,此戰必戰, 此戰必勝, 各族只需派出十個族民即可, 此戰仙界決計沒有贏面,難道衆位想要一輩子屈辱的活在人界?”
他衣袖一揮, 一抹黑光朝着遠處的棲靈樹飛去。
“看見了嗎,這樹因你們的迴歸,總算是要重新生長了,此戰若是不能衆志成城,這妖界怕就得亡了, 而你們捧在手心裡的孩子, 或許再也見不到棲靈樹開花的那天, 如此, 你們也要棄了此處, 去他鄉度日如年?”
席承儀嚴肅的聲音響徹整個天際,像是鐘鼓被敲響, 震得妖民們的頭嗡嗡作響。
她們當然知道這人說得沒錯,若是任由修仙的打壓,他們或許再無翻身之時。
“王上出戰,臣必戰!”
一輕柔卻又堅定的聲音在人羣中響起。
燕荼小小的人兒,就站在人海中,像乘着一葉扁舟,晃晃悠悠。
“沒錯!只要王上出戰!臣民必跟隨!”
又不知是誰在其中附和,竟引得這股聲音越來越大。
“嗯。”
席承儀的身邊有一空間撕裂,紀馳君正從空間走來,幾日的時間,頭髮上已有華髮漸生,面上卻仍是沉着。
他站在席承儀的身旁,視線望着妖界的山河,微微一笑,而後說道。
“此戰,不該是我們妖界怕了他們修仙的,我已得到妖族最至高無上的功法,此次,你們與我同去,不是要你們捨棄性命維護妖界,而是要你們看看,我們妖界是如何凌駕於他們之上!”
紀馳君話音落下,視線在衆人臉上兜轉,一眼便看出他們並無多大相信,他眼神一冷,而後閉上眼,嘴裡咒語密密麻麻的跑出,雙手攤開,如在懷抱微風。
而後這下面的衆妖,便看見自他們王上的背後黑氣肆意,黑氣飄灑在空中卻不見變淡,反而是越來越濃烈,那股氣勢也壓得衆人不敢擡頭看去。
本是平地無風也無雨,卻聽一尖銳之聲從上空傳來,有人支撐着,擡頭看去,見有雙龍從紀馳君的身體裡躍出。
雙龍只剩骨架,不見皮肉,或許也能稱那黑氣就是它的皮肉,黑龍交纏着在天空縱橫,凡是它躍過之地,皆被黑氣纏繞,妖氣對於妖界來說,正是最歡喜的。
隱約見那棲靈樹上的花又豔了幾分。
衆人正看呆時,紀馳君雙手一合,將這雙龍又逼回了自己的身子裡。
“好了,整頓旗鼓,不出十日,便去大殺四方。這次可不能由着那些老頭劃定個地方,咱們自己攻上瑤夷。”
紀馳君的身影在話音落下時消失。
席承儀沒有動,低着頭,像極了聽話的奴僕,四周衆妖的驚呼和放鬆,他自然也是能感受到的。
他搖了搖頭,說了幾句鼓動人心的話,便朝着紀馳君的方向飛去。
紀馳君此次召出雙龍,其實是有些吃力,可他並不在意,雖說驕兵必敗,可哀兵若已生了怯意,這戰也是勝不了的。
“此次咱們當真要攻上瑤夷?”
席承儀回來的時候,紀馳君正躺在貴妃榻上,右邊是清茶配甜糕,手上卷着本書,正看得開心。
“自然是真的。”
紀馳君將手中的甜糕一口一口吃完,而後翻過一頁,慢條斯理的說道。
“此次不僅是攻上瑤夷,更是要這幾大門派心生間隙,日後就算是你我去了人間,不知前塵舊事,也教他們害不了其他妖怪。”
“你的意思是?”
紀馳君打了個哈欠,任由頭髮垂下,看着席承儀時,眼睛燦爛。
“元以修欠我許多,這次該叫他還了,反正咱們此次是要玩個痛快的,指不定到時候你我就去人間投胎了,若是這樣,這人情可得趁我還在的時候討來。”
“他會幫你害瑤夷?”
“他早已與瑤夷斷了關係,此次由他出面,破了瑤夷禁錮妖族的陣法,到那時你我與其他妖民都能直接闖上瑤夷了,更何況封北也已經痊癒,他二人出手,瑤夷那處是不需要再想了。”
紀馳君彷彿只是隨口提起,可下一秒他是所說的又像是預謀許久。
“此次定然不是隻有瑤夷一門參戰,其他門派自然也不能睜眼看着。此次還需要讓她們互相心生懷疑。”
“你覺得三弟如何?”
“他不該捲進這場漩渦中。”
紀馳君聽此,不贊同的哼了哼。
“我自然也是知道的,只是以他的身份前往其他門派,說些令人懷疑的話,是最好不過。”
末了,紀馳君還是擺了擺頭。
“算了,他與我們不一樣,何苦將他拉進咱們的混亂中,既然如此,那就你去,我看這幾門門派中多的是想要靈寶的人,你且……”
紀馳君頓了頓,左手朝着手臂處伸去。
“拿來。”
那手臂處黑氣涌動,而後有一隻乾枯的手伸了出來,手上還捧着朵霖花。
沒錯,那花看着正是瑤夷的靈花,可若是細看,這花的葉子有些不一樣,就這獨獨的一點。這假霖花卻是劇毒無比,縱是一碰,也會毒入人身。
“拿去告訴他們,咱們妖界的靈物多得是,瑤夷處處針對,說不過也是爲了靈物,此刻我紀馳君願以霖花一朵,定下誓約,若是衆位能放我妖界一條活路,我定然會將所有的靈寶奉上,求個安全。”
席承儀點點頭,從懷中取出一手帕,將這假霖花包了起來。
“你就告訴他們,我們也不需要她們做什麼,我們只希望她們支援瑤夷的時候,能少派一點人手,畢竟瑤夷這麼急匆匆的要打我們,無非也是看上了界內的霖花,誰都知道,瑤夷自百年前,霖花就再無蹤影。霖花給誰也是給,只要能讓咱們妖族不至於滅族,給誰都是給。最關鍵的是……”
紀馳君看着席承儀的臉慢悠悠的笑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那一臉正謀劃着壞事的男人在席承儀的眼裡跟發光了一樣。
“明白。”
席承儀取出一團黑氣將這霖花包裹,而後形成一個玉盒,盒身透明,霖花在其中伸展姿態的模樣卻是美極了。
席承儀低頭在紀馳君的臉頰上輕輕一吻。
“我去去就回。”
紀馳君笑着點了點頭,待席承儀離去後,他才神色一變,臉上的紅潤也如浪翻涌後突然的退去。
血氣翻滾着,他拿過茶杯吐了口血進去,茶杯裡的清茶一下子被鮮血侵染,但他仍是一副什麼也不知的模樣,取來素帕擦拭了嘴脣,便又看起手中的書來。
他這具身體負擔兩個人的妖力有些吃不消了,此戰須得越快越好。
燕荼在人海散去之前已經離開。
回屋的時候阿西正守着方洛,方洛之前早就醒了,只是這幾日不說也不動,只是冷眼看着燕荼的身影。
“所以,從一開始認識,你便是因爲紀馳君的緣故纔來結識我?”
原來方洛那日只是假意昏倒,燕荼當日所說的話早已進了他的耳中。
醒來倒是有所懷疑是不是夢境,可見阿西與燕荼最近的反應,他倒覺得那夢就是真的。
“我……”燕荼沉默了一會兒,嗯了聲。“我本就是奉妖王的旨令將你帶回來。”
阿西一個人坐在一旁抓耳,不知道他們二人之間詭異的氣氛是從何而來,好在方洛也沒讓他糾結太久。
方洛已站直了身子,臉上帶着假笑。
“既如此,那便多謝你的費心了,山高水長,以後有緣再見。”
說完,方洛的身形便如泡沫一般,轟的一聲,便沒了人影,看來是走了。
燕荼沉默的轉身進了屋子,留阿西一人在原地不動。
阿西見人去樓空,更是難過,想去詢問燕荼爲何會如此,可剛走到門口,耳朵一動,便聽見燕荼捂在被子裡,小聲的抽泣。
“嗨呀,這耳朵遲早得被我給封住。”
他低聲嘆了口氣,也不敢再去詢問燕荼,只得回了自己的房間。
此時,光線微弱的從屋檐處溜進,柔和的替這地方鍍上一層薄光,方洛早已隨風而去,他思考過,如果從一開始便是處心積慮,那所有的心動,到底是自然發生還是被人謀劃呢?
他說不上來,只是隱約覺得自己對此事有些不能接受,至於妖界與修仙界的戰役,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幫誰,畢竟不論修仙界對妖怪如何殘忍,可沒有半分對不起他,他又豈能以德報怨?
更何況就以目前的局勢來看,紀馳君尚有大招未出,他人在此處,紀馳君的妖氣卻已逼近他的身側,紀馳君的能力深不可測,哪裡是需要他護着的人?
一時間,他在此處的堅持變得有些動搖。
想來,這其中的曲曲折折不是那麼容易看透的,索性離了這地方,終有看透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