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不是清晨, 也不是落暮時分。
冬日的腳步已從山林間乘着霧氣漸漸離去,平日裡的雪深掩來路,現下也早已雪融, 綿延着的山路露出挺着的肚子, 似可愛的叉着腰。
紀馳君收拾好自己, 招來飛劍往洵瑤山飛去。
此去無他, 席承儀多日未歸, 正好遇上洵瑤的一月一次主講,正是好時機,萬不能錯過。
四周大風如虎嘯飛過, 他駕着飛劍,一路疾馳, 未敢放鬆。
剛至地方, 一擡頭便能看見席承儀正穿着青衣站在遠處, 他正低着頭與戚繼說着什麼,臉部線條被陽光暖化。
“二哥。”
紀馳君被這聲音一喚, 方纔發覺自己剛剛出神了,他轉身看去,方洛正朝着他的方向走來,臉上帶着陽光的笑,但眼底的落寞, 還是被紀馳君一眼看出。
他朝着方洛的周圍四顧, 沒有瞧見許媛媛, 倒是在更遠的東北方看見了許媛媛, 她正和夷山裡的師姐妹坐在一塊, 似乎說到什麼好笑的地方,正捂着臉掩面笑道。
“許媛媛這次怎麼沒有和你一同來?”
紀馳君問的着急, 視線還停留在許媛媛的地方。
方洛朝着他的視線看去,詫異了。
“二哥,你不是不喜歡她嗎?”
“啊?”紀馳君順勢點了點頭,下一秒又迴轉道。
“不喜歡不代表不可以利用,更何況,上次她表白的事,你可還記得?”
紀馳君抓着方洛的袖子帶着方洛往許媛媛的方向走去,臉上帶着溫柔的笑。
“記得。”
方洛不明白的應了聲。
“前段時間,你大哥去齊柒那裡還書,回來的時候告訴我,我喜歡許媛媛,還告訴了她,你說那時就你我她三人。”說到這,紀馳君突然停住了步子,用一種審視的眼光看着方洛。
“該不會是你小子去亂說的?”
方洛慌忙連連擺手。“我可沒有!”他又回憶了一下。“那天回來之後,她似乎是去了齊師妹的房間。”
紀馳君嗯了聲,又牽着方洛往前走着。“這就沒錯了,我可不是個好人,打着我的名頭說些假話,我可不喜憐香惜玉。”
走近了方纔方覺齊柒也正在那堆女子中。
紀馳君揮了揮手。“呦,師妹們都在聊些什麼有趣事,若是有,可別忘了我,齊師妹最近可有什麼好看的話本書?”
齊柒臉上一紅,視線落在許媛媛的臉上時,眼中羞意才被失望掩蓋。
“沒有的,我們只是在聊些女子間的小事。”
紀馳君仍然帶着那一臉的溫柔,然後像是非常懂事的點了點頭,點頭的時候似乎才發現了坐在那中間的許媛媛,他裝作驚訝的呼道。
“許師妹也在這裡?我怎麼早先沒有看見?”
許媛媛冷冷看了眼紀馳君,目光落到他身後的方洛身上,臉上的不屑意更重了。
“既然咱們有緣遇上了,可介意我坐在你們身旁?”
紀馳君說完也不管她們介不介意,拉着方洛就挨着許媛媛坐了下來。
許是紀馳君的舉動讓她們想到了什麼,也不阻止,互相對看幾眼,癡癡地笑了。
笑聲細小,但音色偏尖,擾得那頭的席承儀擡頭看去,見紀馳君正左手拉着方洛,滿臉笑意的坐在一堆女子身旁,他左手握拳,目光寒冷。
戚繼正和他聊着關於本派的一些高深仙法,突然見他身形僵硬,臉色不好,也順着他的視線偏頭看去,見是他的二弟與三弟正好和夷山的女弟子坐在一塊,他羨慕的嘆了聲氣。
“真好。”
“哪裡好?”
戚繼一愣,原來是席承儀在發話,他又接着說道。
“萬花圍繞,哪裡不好,對了,我們方纔談到何處”
“不記得了,今天就先到這裡。”
席承儀後退一步,拒絕的擺了擺手,然後順勢坐到了圓臺的角落裡,等着峰主到來,戚繼便也挨着他坐下。
可惜席承儀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的身上,周圍很是吵雜,但席承儀仍然安靜的盯着紀馳君那處,彷彿這樣便能聽清那邊在交談什麼,當然並不可能。
紀馳君此刻右身旁正坐着許媛媛,許媛媛自他過來以後,便沒有開口,神色有些緊張,紀馳君當作沒有看見,體貼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倒是許媛媛身旁的師姐看笑了,打趣地問道。
“這位師弟,你莫非就是姓紀的那位師弟?”
紀馳君臉上神色未改,笑着回道。
“如果師姐嘴裡說的是姓紀名馳君的話,我想那個人就是我。”
師姐一臉明白的點了點頭,不無感慨的說道。
“你們可真是好,我...”
“師姐!”
這正欲侃侃而談的師姐被許媛媛的一聲嬌喝給梗住了喉,她疑惑的偏頭看着許媛媛。
齊柒在一旁似乎發現了什麼,眼中有光一亮,而後裝作無意的說道。
“紀師弟,你可不要多心,我這師姐只是很高興你和許師姐互相喜歡,畢竟我們只是...”
“什麼”
紀馳君吃驚的回頭看向齊柒,視線也在許媛媛的臉上瞧去,而後猶如被人欺騙了一般,疑問道。
“許師妹那日你朝我表露心意,我不是同你講了嗎,我不喜歡你,怎麼...難道那日風太重,你沒有聽見。”
周圍的師姐們臉色一變,似乎發現這事並不是像許媛媛說的那樣,這事好像是許媛媛向人表白然後被人拒絕了。
許媛媛虛晃了一眼,就知道自己身旁的這些人是怎麼想的,急得臉上似乎都要淌下汗來,她連忙接聲道。
“對沒錯,那天風聲太大,我沒有聽清。”
紀馳君點了點頭,溫柔的接聲道。
“不好意思,那天沒有風。”
一瞬間,許媛媛的臉色變作了另一個樣,她狠狠的剮了紀馳君一眼,憤憤站起身來,趁着峰主未來,趕緊離開了。
紀馳君心裡樂得像有個小人在跳舞,當齊柒的問話一出,他便覺得機會來了,他可懶得和這些女人虛與委蛇,但是要是不解釋,那豈不是委屈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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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彷彿塵埃落定,齊柒掩飾住臉上的笑意,平靜的安慰道。
“師姐可能太喜歡你了。”
紀馳君見她眼底的笑意與激動,總覺得哪裡不對,只得呵呵笑了聲。
坐在一旁的方洛似乎這才明白了,紀馳君爲什麼一定要帶着自己坐過來,他的視線在離開的許媛媛身上停留一秒後,便若無其事的轉頭回來,又與席承儀的視線相對,他笑着揮了揮手,但席承儀似乎沒有瞧見他,視線依然沒有轉動。
既然解決了許媛媛這事,紀馳君便可以放下心了,至於後面的仙法,他也用心聽了一會兒,卻覺得這峰主講得有些太過表面,不滿意的搖了搖頭。
終於結束後,弟子們都離開了,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準備打道回堂庭,這時只聽一個小聲音在他身後喊道。
“紀師兄。”
紀馳君回頭見齊柒還未離開,但見她的視線在方洛的身上轉了轉,似乎是有話要與紀馳君說。
“三弟,你先行。”
方洛拍了拍紀馳君的肩膀,轉身走了。
此刻沒有外人在,齊柒方纔深吸了一口氣。
“紀師兄,我很喜歡你。”
“啊?”
紀馳君撓了撓後腦勺。
“不是,我。”
“師兄我真的很喜歡你,你...”
“他不喜歡你。”
紀馳君還沒回話,席承儀從身後走了上來,左手一伸,便拉着紀馳君往外走去。
紀馳君起初並未發覺,回頭看去見是席承儀,又想起齊柒仍在原地,他揮了揮手。
“齊師妹,你真的很好,但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齊柒看着紀馳君漸行漸遠,臉上的落寞無法壓抑,她蹲下身,捂着臉,難過的抽泣着,過了一會兒,似有人走到了她的面前,她以爲是紀馳君去而復返。
“紀師兄,我。”
擡頭時看見的卻是一張略微有些猙獰的臉。
那是許媛媛。
“難怪你要當面問出那些話,讓我難堪。”
齊柒想要解釋,卻只聽到許媛媛扔下一句話離開了。
“你等着,我會讓你嚐到痛苦。”
許媛媛似乎忘了,究其原因,全是因爲她一時的欺騙。
......
回去的路上,紀馳君很明顯的感受到席承儀全身上下都散發着怒氣,相反他自己心情卻極好,由着席承儀將他領進竹樓裡。
一進竹樓,紀馳君便掙開他的束縛,悠閒的坐在木凳上倒了杯茶,不緊不慢的飲着。
“許媛媛的事你還沒有解決,這廂又和齊柒來往密切,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紀馳君還是一副事事不放在心上的模樣。
“這和你沒有關係,你不好好修煉,老想些兒女情長的事,莫要耽誤了修行。”
席承儀被他的話堵在一旁,良久才支支吾吾的說道。
“我是你大哥!”
紀馳君莫名的擡頭看你一眼,“那你豈不是更高興?自家二弟在成仙路上有了伴,多少人幾十年都找不到那麼一個人。”
“誰?”
席承儀奪過他手中的茶杯,往桌面上使勁一擱。
“許媛媛”
“不許。”
紀馳君由着他奪過茶杯,雙手撐着下巴,慢悠悠的問道。
“你這大哥管天管地還要管我和誰在一起?”
席承儀沒有答話,束着手在這地界來回踱步,最後停在角落裡,小聲說道。
“你不是說你喜歡我嗎?”
紀馳君眉毛一挑,笑意幾乎快要從他眼裡溢出。
“可是你不是說你不喜歡我嗎?”
席承儀又開始踱步,眉毛揉到一處,臨了在牆壁上一拍。
“喜歡,你哪裡我都喜歡,我只是不確定這種喜歡能維持多久,我娘自我小的時候便離世了,生前她總在夜裡挑燈替爹爹縫衣,那時她告訴我,她很愛爹爹,爹爹也如她一般,可她剛走沒有多久,爹爹不照樣娶了個新人。
那麼什麼是喜歡呢,這東西存在的時間如果只有幾年,你和我又不同一般的男女之情,冒天下而大不韙,最後若是隻得了個草草收場,對你對我都無好處。”
紀馳君起身走到席承儀的身後,他不知道席承儀爲何有這麼多想法。
“喜歡就是喜歡,喜歡的時候在一起,就算以後老死不相往來,也不會後悔,可是如果喜歡的時候,甚至連在一起都做不到,那麼這將會是永遠的遺憾,也許以後你也會後悔此刻。”
不知是不是這話觸動了席承儀,他背對着紀馳君,低頭啞聲道。
“如果你也願意,那麼我們就在一起,只是這事除了你我,誰都不能說。”
紀馳君看着他的後背,心裡有些糾結,他自己是那樣一個不羈的人,在他看來,喜歡這事不論男女,都是好事,沒有什麼不恥提起的。
但席承儀想的與他不一樣,他想,如果紀馳君只是一時的興趣,待過些年,他不喜歡自己了,那麼好聚好散,也不會讓紀馳君的未來陷入僵局。
不知過了多久,紀馳君方纔在他身後吐出一句。
“好。”
紀馳君順從了席承儀的安排,但他自己的原則仍在,他會等他,但不是無期限。
席承儀絕不會承認,在聽到紀馳君同意時,心裡涌出一股喜悅之情,但他還是兇巴巴的說道。
“那你得和許媛媛她們了斷。”
話音剛落,紀馳君就已經撲上了他的背,席承儀連忙伸手將他托住。
“許媛媛和齊柒,我都不喜歡,我只喜歡你,許媛媛居然對其他人說我喜歡她,氣死我了,今天我就是特地去整治她的,真以爲是個女子,我就得憐香惜玉,好體現我的君子風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