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貼近,他吻了她,已經很久沒有親吻了,是含在脣間的這個人,讓她明白了小漫一直說她不懂的那種東西,她曾對這種感情一竅不通,直到他的嘴繞過她的耳際喊出她的真名,直到他跑到着火的樓頂救她,直到送她火焰杯,直到他喝醉了說出喜歡她,直到她覺得可以爲這個人去死了,她根本不懂如何親吻,他發起的吻和她完全不同,毫不溫柔的嘴脣像要透過所有中間環節直壓到她心上一樣,這強烈的吻裡滿載着難以釋放的思念,那強勢的愛意中流淌着難得的放縱與忘情,年輕的心和情感重新被喚醒,也許他們還是在擔憂三天後的事,但是含淚同時是微笑的,因爲他們深知此刻的歸屬,雖然沒有浪漫的燭光和花瓣,卻好像桃林裡的初戀一樣絢爛,這是一場由回憶堆砌而成的舞會,即使珍貴的東西隨時可能會失去,他們已然迷失於彼此中,忘了做朋友的承諾,忘了對華老的誓言,只有同林之翼在和着歌聲滿天飛舞,直至幻想中的未來。
“阿景,你知道我多懷念在寧合的那段日子嗎?”
“我當然知道,而且你最懷念的一定是舞臺劇上的侍女裝。”
“還是不要提那件事了,對了,定情信物想要個什麼呢,鑽戒嗎?”
她兩眼放光,“你要現在給我買嗎?”
“你不是這麼愛財吧?我有點後悔了。”
“什麼啊,這就後悔了啊,放心,柯韓股份的那筆錢我分文沒動,如果你需要的話,可以讓華家週轉一下。”
“少來了,我開玩笑的。”
“你以後掙錢要全部交給我啊,要不休想結婚。”
“那什麼,其實剛纔不是開玩笑的。”
“這是爲了保持你的正派形象,理財也好辛苦的,花錢就更累了,這麼累的事當然要交給我了。”
“交給你好吧,辛苦你了,老婆大人,那麼,戒指還要不要?”
阿景笑了笑:“當然要了,不過戒指結婚時再說吧,我現在想要一個口琴,我的不知道什麼時候丟了。”
“竟然把這麼重要的東西弄丟了,我要什麼時候才能悠哉地聽聽小曲兒啊?”
“我又不是賣藝的,要刻上Kejin哦,我的英文名。”
“沒那閒工夫。”他一臉不耐煩。往回走的時候,他一直緊扣着她的手,挽着手臂只是一種禮儀,只有十指相交才能通往心靈,心理學家是這麼說的。
聚傑明白,自責必須馬上拋棄,他坐在小漫牀邊,再不敢私自期盼她醒來,只是在心裡一遍遍呼喊着她。
面具男第一次感覺腳步邁出得這麼沉重,但他還是走進秦城的房間。
“你來幹什麼?我已經不能執行任務了。”秦城冷冷的,就像在對朋友般的父親賭氣。
面具男望着桌上一成不變的飯菜,“爲什麼折磨自己?”
“不用你管。”
面具男通過這幾天的觀察,雖然不忍,還是問了出來,“阿城,你……失去定神術的能力了嗎?”
秦城一下子狠狠瞪住他,“如果失去了,就對你沒有任何價值了是嗎?好,我也覺得這樣活着沒什麼意思呢。”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偏激,你怎麼能這麼看我,難道我在你身上花的心血只是爲了利用你嗎?”
“難道不是嗎?”
“如果你想要自由,我可以放了無瑕,當然也可以放了你。”
“對了,我更喜歡死在外面。”
“你給我閉嘴,我會讓你死嗎?我想盡辦法將你和無瑕留在身邊,可結果呢,你們是怎麼想我的,你還爲了個女人怪我,阿城,我現在真的沒時間跟你玩父子吵架,現在這一局我輸不起,如果你想出去靜一靜,沒問題,但是我需要你,我想你知道那並不是利用,如果你不希望繼續和我並肩作戰,就離開吧,別說我抓着你不放。”
“需要?老哥,你不需要任何人,不需要無瑕,不需要我,甚至不需要特工組。讓我離開,是你說的,可別後悔。”他衝出屋子。
面具男的身形有些搖晃,時常侍奉日常的那名手下跑過來等待命令,“跟上去,別被他發現。”這種哀傷又無力的語氣是手下從未聽過的。
阿景他們知道小漫醒來後不可能乖乖念靜心經的,三天之間,他們四人將靜心經抄在了關小漫房間的牆上,一遍又一遍,滿牆,由四壁到頂棚無一塊漏網,只要她睜開眼睛就能看到,多少會起點作用。三天很快過去了,他們到醫師那裡取出聖域除魔露,“這藥水的功效是五五二十五天,如果在這期間內沒能除魔成功,她的體內就會產生抗體,這藥就無效了,所以說,機會只有一次。”阿景將藥瓶遞給聚傑。
小小的藥瓶頃刻變得異常重,他握得緊緊的,“小漫一定會好的,我們之前做的每一件事不都只有一次機會而已嘛。”
就這樣,在迷藥即將失效之時,他們喂小漫服下了聖域除魔露,緊接着,阿景將藏在小漫屋裡隱蔽處的微型麥克的線牽出來,“我們在外面誦經,她就能聽到了,而且比較安全。”
阿海確認着電腦的線,“對着這個麥克念就行了。”
“都好了嗎?”
“嗯。”聚傑和影風仔細檢查在窗戶、門和牆壁外側加固的牛筋鋼後答道。
一切就緒,聚傑關上門,大家聚在連通室內監視器的外屋的屏幕前,突然,電話鈴聲想起來。
影風接起電話,聲音居然是藍清巖的,“有時間見面嗎?”
“對不起,有事嗎?其實最近很忙。”他在這個時候不是很想離開大家。
“現在能出來嗎?是很重要的事,否則你會後悔,叫上柯景恩,就在醫師家見面好了。”
影風一聽這話還是有點擔憂,“到底是什麼事呢,不能現在說嗎?”
“我想不必了。”藍清巖掛掉電話。
“怎麼回事?”阿景問。
影風按下紅鍵,“是藍指揮官,他要求現在見面。”
就在這時,傳來敲門聲。
“什麼?”這裡應該不會有人拜訪纔對啊,影風滿心警惕地跑到門口,從門孔裡一看,“是藍指揮官。”
“他怎麼會知道這裡,他要幹什麼?小漫就要醒了。”阿景說。
“我們不開門會更麻煩的,只能賭一把了。”說着,影風打開了門。阿海他們將電腦屏幕扣了下來。
藍清巖和兩名下屬橫衝直撞地走進來,被阿海和聚傑強硬的目光擋住,小漫還沒有醒,但眼皮已經微微動了。
藍清巖自覺地找到沙發坐了下來,“白無瑕已經死了,我們已根據你們提供的情報將所有潛在神兵的臥底一網打盡,說實話,你們的情報確實幫了大忙,但從那個組織的籠統戰略計劃來看,其中所提到的重型機械設備和心理戰士,還有原子槍我們仍然全然不知,然而這幾樣都是他們視作王牌的東西,所以你們能不能提供更多資料?”
影風知道現在長篇大論不是時候,最要緊的是不能讓他知道小漫在這,要趕緊將他趕走,“收集情報本來就是你們自己的工作,我們已經打折了,不要再要求返券了吧?我們不知道更多了,指揮官,您還是請回吧。”
神兵一名軍員比藍清巖先開口了:“真沒禮貌,我們指揮官已經通過這屆大選被推舉爲神兵中國分部主席了。”
藍清巖壓下屬下的氣勢,“實不相瞞,神兵剛剛補上財政的窟窿,又抓了那麼多臥底,也正缺人,另外,被侵入的系統整修非常吃力,目前我們能倚仗多一點力量,都會盡力爭取的,請你們務必站出來,現在幫了神兵,對今後的華家也有好處。”
小漫漸漸甦醒,剛剛喝下聖域除魔露的她心情還不是很激動,體內有一股清涼的力量支持着她的本性,亦夢亦醒之間,她的腦子還亂亂的。
“我們很想幫忙,可是現在自身難保,恐怕沒有那個能力。”影風說。
“怎麼會呢?,我們不需要你們的作戰力,只是提供更多情報,沒人比你們更瞭解那個組織,最後上神兵總部法庭的時候,再來作證人就行了。”
“證人?”
“到現在還天真到以爲我不知道柯景恩的身份就太異想天開了吧?我需要拿到重型機械的設計圖、心理戰士的攻擊原理資料,還有原子槍的資料。”
“如果我們拒絕呢?”
藍清巖表情冷漠,“殺手,隱藏殺手,對我們繼續做出有利貢獻是你們免於罪責的唯一方法,而且要想我們釋放劍派的人……華家也正缺人手吧,只需要你們點點頭就好了,我已經派人監視這裡了,不過我能找到這裡,不代表別人找不到,明白嗎?”
小漫張開眼睛,滿世界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她眼前清了清,靜心經便不受控制地進入她眼中,一股強大的力量迎面襲來,她忽然間,似乎意識到了自己是誰。有什麼,在她心裡戰鬥,心很痛,頭很痛,不,她什麼也不願去想,肉做的心臟怎能被當做戰場呢?她下意識開始掙扎,靜心經不斷涌入她腦海,逼迫她承受,她開始嘶號,有如萬蟲噬心一樣的痠麻和苦楚已讓她力量大增。
藍清巖注意到牽到屋裡的線和牆外後加的牛筋鋼,雖然那是隔音最好的地方,他們也都聽到了小漫的叫喊,“怎麼,還有人嗎?”
“是影碟機。”阿景說。
“既然這麼悠閒,我給你們一天時間考慮,抱歉,我的時間不多,如果你們答應,外面的神兵可以是你們的幫手,否則,便是敵人,一天後給我答覆,回見。”
藍清巖三人走後,他們二話不說衝到屏幕前,調出監視器觀察小漫的狀況,此刻這比任何事都重要。
小漫的樣子痛苦極了,她在拼命掙扎,聚傑拿起靜心經對着麥克讀起來,突然,小漫的形態生不如死,她手已經不過血得發紫,頭上的青筋都顯露出來,汗珠如雨滴落,那嘶號聲更讓人慘不忍聞,聚傑心軟下來,影風捏了捏他的胳膊,機會只有一次,他又重新加重聲音,小漫身上的牛筋鋼銬正在以肉眼能看見的速度伸縮,那叫喊漸漸變了味道,透過門他們聽到的是痛徹肺腑,阿景姐弟盯着屏幕,似乎感覺小漫的魔氣正像即將噴發的火山一樣一鼓作氣,初逢阻礙的魔性抵抗得異常兇猛,而她,正以變身的速度傾瀉着力量。
“啊!”她就像個長着美女面孔的野獸,兩眼通紅。
“糟了,銬子又要壞了,說不定這門也擋不住她。”阿海說。
阿景衝進屋內將門反鎖了起來。
三人都愣住了,阿景回頭對着攝像頭,“聚傑,不要停。”
阿景按住餓狼般的小漫,“小漫,我知道你有多痛苦,但是冷靜點,你知道你是誰嗎,知道我是誰嗎?”她大喊。
“不,不要,我不知道,我不要知道。”小漫像瘋子一樣搖頭。
“你聽見我說話了,小漫,你好轉了,小漫,你知道嗎,你很快會好的,忍住,你就好了。”她的欣喜沒換來半點安慰。
牛筋鋼是武林人的剋星但也是有極限的,小漫推開她的同時掙開了牛筋鋼銬,她喘着粗氣,眼前全是靜心經,耳邊也全是靜心經,她捂着頭瘋嚎,阿景衝上去,“小漫,不要這樣,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會陪在你身邊的。”
“不要,我不要!”她一把推開阿景,鋼銬碎片劃破了阿景的胳膊,血順着手肘淌下來,小漫看着她的血,忽然覺得壓抑,甚至難以呼吸,她瘋得更厲害了,在屋裡胡亂衝撞起來。
影風和阿海同時念起靜心經,三個男聲層層疊疊,小漫無法自控。阿景使出全力抓住她。小漫搖晃着她,血流得更厲害,沾到她自己身上,她看着阿景的血,耳邊是層巒起伏的三聲部靜心經,她大叫一聲,暈了過去。
阿景也累得癱在地上,打開門鎖,影風和聚傑衝進去,聚傑攙起全身柔軟得一灘水似的小漫,她幾乎沒什麼重量。
“你怎麼樣?”影風蹲在阿景身邊。
阿海拿過新銬子,“現在就給她戴上嗎?”
聚傑擋在牀上的小漫身前大喊,“她暫時不會醒了,難道連躺一會都不行嗎?她很難受!”那心疼的神情已經溢於言表。
阿景目光黯淡,“怎麼辦?魔性的發作會越來越強烈的,現在都只能勉強制住,連牛筋鋼的銬子都能掙開,這是什麼力量啊,她已經耗費太多元氣了。”
影風心裡還想着更多的事,“只有盡全力了,藍清巖的人還在外面,打算怎麼對付?”
阿景深吸了口氣,“我想,我們就答應他吧。”
“我不想你再戰鬥了。”
“總比讓他發現小漫好啊,我發現,我的血好像可以祛除小漫身上的魔性,既然有力量就要做些什麼,如果這樣可以免去我們的罪責,何樂不爲呢?”
影風和聚傑都以沉默默許,阿海站在中間,爲這兩對輕聲嘆息,阿景雖然很好相處,可她決定的事是誰也改不了的。
“即使這樣,你也不能流乾了血來救小漫,一命換一命的事小漫也絕不會答應的。”聚傑說。
“是因爲連着奇迷爾的靈魂,纔有了淨化之力嗎?”阿海問。
阿景也不知其然,她想起金萬年對她說過的話,“不過,虛生石也很棘手啊,等眼下的事件過去後,恐怕要儘快找到那聖物才行。”
“主席,他們會妥協嗎?”神兵回到基地。
藍清巖揉着太陽穴,“不然還能指望誰呢?我們都沒剩多少能用的人了,那幾個總部調任的領導這時候還不來上班,真是不把主席放在眼裡啊,怪不得唐仁都要親力親爲呢,我要是總部的主席就誰的眼色也不用看了。可是,我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奪回總部設置權啊,我們國家的人還真是喜歡內鬥啊,系統修復得怎麼樣了?”
“保全還在建立初期。”
“該死,吳均然竟然用模擬程序讓我們以爲錢匯到了,然後輕鬆地去盜取神兵的錢,還有白無瑕真夠狠,把系統都毀了,還好唐仁在善良之餘秘密調查,否則我們都別想好。”
“剛纔您夫人打電話來,說唐臨下一直哭個不停。”
藍清巖揮揮手,“我也沒辦法,他是想媽媽。”他嘆氣道,“唉,現在的神兵也像個嬰兒一樣。”
面具男剛得知安插在神兵的臥底被連根拔除的事,卻沒有勃然大怒,反而說:“沒關係。”
“沒關係?我們的勝利可渺茫了啊,他們除掉了我們的臥底,就有可能知道更多的事,我們現在可是缺了兩條腿啊,咱們是不是要更換方案啊?”
面具男笑笑,“別忘了,除掉我們的人,神兵也損失慘重,我們的人在最後一刻會最大程度地破壞神兵的。”
沒等藍清巖闖進來,影風和阿景就展開了行動,她將以前調查到的和所熟知的以及關於秦城和重型機械的資料全都整理了出來。他們得到了幾個人力資源,但不知道小漫什麼時候還會發狂,晚上,聚傑一直守在小漫身邊,阿景悄悄走進去,用筆沾上鮮血,描牆上的字。
“你……”聚傑叫出聲來。
“噓!這點血沒問題的,但是千萬別讓影風知道,你也幫我描吧。”她遞給聚傑一支筆。鮮血幹了之後與黑色的字跡融爲一體。
重型機械的設計圖和原子槍仍是大患,如果拿不到設計圖,就只有一個危險的辦法,“能不能把那機器引出來?”
“特工組一直想抓我,只能用我引他們出來了。”影風說。
“無論什麼事,我都會和你一起的。”阿景抓住他的手。
阿海和聚傑的日子不是一般的難過,簡直要提心吊膽到撐破極限,不知道小漫什麼時候還會發狂,不知道能不能製得住她,他們祈禱在那兩個人回來之前,小漫不要醒來,可事與願違,他們剛走沒多久,小漫的眼睛便慢慢張開。
“聚傑,她醒了。”阿海惶恐地盯着屏幕。
“現在就念,快。”他們對着麥克分成兩個聲部念着經文。
小漫開始不安地掙扎,忽地看見天花板上的血,那是隻有她感覺得到的力量,她愣了一下,接着轉向四壁,到處都是壓抑她的力量,那力量來得太突然,甚至在她還沒反應過來靜心經的聲音就暈了過去。
“怎麼回事?”阿海驚愕地放下靜心經。
“是血,阿景的血。”
阿景和影風的活動地點離特工組不是很遠,沒多大工夫,就有人衝上來,這地方荒無人煙,即使是白天也沒有人過來,只有廢棄的樓房,地上也只剩些碎磚頭、廢土渣和鋼筋堆成的土包,地面不平,屬於近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