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yourattackisgoingreallywell,it‘sanambush.(如果你的攻擊進行得很順利,那一定是你中了圈套。)——《墨菲法則》
重創了英克雷,卻沒能挽救那個老頭。我在心中不停告誡自己,他很可能選擇了其他的方向,獨自離開。但我無法讓自己從負罪感中解脫,那種親手謀殺了別人的負罪感。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思考這件事情,並且反覆詢問了殭屍,質問他們,期望從他們的眼睛中看出點什麼。但什麼也沒有,他們的眼中只有空洞,空白,和麻木不仁。
這些傢伙們已經習慣生存在這樣一個世界,美洲。唯一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是我。
天空中仍然飄着沙塵,我突然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慌,假如有一天,在美洲,在這片大陸,就在這裡。我也被這漫天的風沙埋葬,又有誰,會記得我?
管他的,活好我自己,這就足夠了。我來,我看,我想,我去。
我去。我去他媽的。
我在心裡罵了一通,回頭看看那些慢悠悠牽着雙頭牛趕路的殭屍,長出一口氣,心裡總算好受些。看他們,我懷疑到底什麼支撐着他們,以這副模樣繼續活下去。仇恨?沒有人能一輩子活在仇恨裡,何況仇恨已經結束。
我們返回農場,殭屍們已經接管了地表,幾個傢伙懶散的坐在木屋前,戴着草帽,穿着破爛的衣服。其中一個時不時從地上抓幾根草,挑出一根含在嘴裡,微微擡頭。其他兩人也是一副深沉模樣,望着依然燦爛的星空。
我看着他們,心底只有深深的羨慕。
這些殭屍就像戰前的那些農民,每天放牧,仰面望着天空,靜靜地,靜靜地,生活在屬於自己的那片天地。雖然這樣的時光稍縱即逝,但,生存在這樣的世界,只能學會去享受它。
我羨慕他們。但我決不會渴望他們的生活。
我是一名戰士,閒適的生活只會讓我變得遲鈍,變得懶散,失去戰鬥力,失去判斷力。
那種悠閒的,無憂的生活永遠不會屬於我。特別是下一秒就有可能被人像樹枝一樣掐斷,我睡覺時,槍也總是不離身。
“任務完成了嗎?”比爾一雙眼睛在我身上來回掃視。
我指指雙頭牛背上的電魚槍,繞過他,避開所有人,閃身回到自己的房間。第一件事,從鎖櫃內抽出M72Gauss,檢查一下,抱着槍躺在牀上。
“你不該帶我離開的,你明知道這樣會害了我。”老頭的臉在我面前一閃而過,沒有仇恨,只有悲傷,還有無奈。但這更加令我恐懼,令我恐懼地說不出話來。
突然響起開門聲,我握緊M72在牀上轉了個個,對準面前的人。
是珍妮。我長出一口氣,擡起槍管,坐了起來,摘下頭盔丟在牀上,用空着的手揉着太陽穴。
珍妮有些手足無措,攤開雙手看着我,臉上滿是疑惑和恐懼。
“抱歉,我……”我伸出手,不自覺抓了抓空氣,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只好作罷。
“你不必道歉的。”珍妮俯身輕輕吻了我的額頭,說着坐到我身邊,我向另一側挪了挪,讓出位置。珍妮看着我微微笑笑,抱着我的胳膊,將頭靠在我的肩膀上。
“有時候,忙碌之後,一個人,我就會想,”珍妮兩眼望着天花板,輕輕嘆了口氣,“我怎麼會活在這樣一個瘋狂的世界?我是說,看看身邊的那些變種人,天哪,我從前從來不敢想象這樣的生物存在。但,核戰改變了一切,舊有的法則,舊有的秩序,道德,全部經歷了一場新的考驗。還有人類,和這個星球上的所有生物。”
我吃驚地扭頭看着珍妮,我從來沒有想過,原來這樣的想法不只我一人。
“這個世界太瘋狂了,太瘋狂了,我常常感到自己就要崩潰了,想要解脫。但,只要能活下來,又何必在乎怎樣活呢。”珍妮的語氣很平靜,甚至過於平靜了。我把M72輕輕靠牆放好,接下來用不着它。
珍妮從牀上起來,叉開腿坐到我懷裡,攬着我的脖子,低頭看着我的眼睛認真說道:“我想再來一次。”我問道:“一次?”她笑了起來,按着我的頭,埋在自己的兩胸之間。
原來就這麼簡單。我伸出手去夠桌子上的煙,點上一根,邊抽邊打量懷裡的珍妮。
我還以爲我能在那種愧疚感中持續很久而不能自拔,事實上,我現在已經沒了感覺。
這該死的世界。
我輕笑起來,這世界,我好像已經適應了呢。
“森德,原諒我,我只想讓你受到教訓,但我沒想到會是這樣……”懷中的珍妮喃喃自語,眼角竟不知不覺流出了眼淚。
我感到心頭一陣心酸,說不上什麼感覺。爲什麼?我把珍妮當成了我自己的。
哦,這顯然不正確。
不正確又如何?膀子粗的就是爺,誰擁有暴力,誰創造規矩。
不,現在我不能去想這些,我需要的是休息,補充體力、精力。
醒來後,珍妮已經離開,而牀上還殘留着她身上的淡淡香氣。我從牀上坐起,按着腦袋想,哦,每次我總覺得太短。
我們工作,然後獲得報酬,這才公平,纔有價值。是的,讓一個人活着,讓他感到自己活得有價值是最重要的。即使一個惡棍,一個人渣,他自己也是幸福的。
雖然鬼才知道他們怎麼會幸福,爲了什麼而沾沾自喜。
下一天傍晚。
整個避難所一共有67名變種人,比爾挑選了32人,分成5個4人火力小組、3個4人迫擊炮小組,還有10頭雙頭牛,又挑了10名變種人負責牽回那些雙頭牛。我們帶了大量的軍火和給養,通信器材,僞裝物,還有那些用特製密封硬質橡膠封起來的化學炮彈和配套的迫擊炮。
說實話,這個計劃有很大的風險,如果戰況出現了意外,例如我們被提前發現,那麼隨身攜帶這些炮彈無異於自殺。一旦被擊中,我們所有人,不消敵人動手,全部會死。
被廢棄的72號高速公路在27公里外,我們需要在夜晚行軍,隊伍目標過大,根本無法遮掩。因爲是晚上,我們一路上走得磕磕絆絆,不時還會遇到夜間出來覓食的野獸,土狼,變色蜥蜴,鼴鼠。哦,還有那些莫哈維的特產,大毒蜂,夜梟蛇犬。
大毒蜂就如其名,毒性比毒蠍子還強,而且堅硬的毒針幾乎無堅不摧。幸虧這種節肢動物還保存了蜂類的特性,一旦失去了螯針,也就離死亡不遠了。要不然憑藉這種生物的可怕繁殖力和超強毒性,它們早就是廢土上的霸主了。
至於夜梟蛇犬,這種突然出現的,摻合了響尾蛇和某種犬類基因的生物會像響尾蛇一樣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聲,而自身所帶的毒性也像響尾蛇一樣致命,迅速。更爲可怕的是,這種生物像蛇一樣,即使被砍成數段,也不能確認它就已經真的死亡。
比爾安排的護衛射殺了一切敢於靠近我們的生物,將它們部分製成食物,殘骸就地掩埋,以免暴露,引來更多的獵食者。
我曾經以爲,這世界上人類是主宰,統治着地球,有土地的地方就有人類。而那些可恨的戰前兒童讀物無一例外是這麼講的。但當我看到一眼望不到頭的巨型螞蟻從那些蟻丘中爬出來,衝向我們,大地都爲之顫抖時,我不再這麼想了。
這時候也顧不上什麼暴露不暴露的問題了,先活下來再說吧。變種人們一字排開,對着衝上來的螞蟻羣一頓亂掃。
螞蟻們被打得七零八落,但憑藉數量的優勢,活的踩着死的往上爬,繼續衝鋒,硬是在變種人的火網前壘成了一面“蟻牆”,而且這牆越壘越高,有搖搖欲墜,倒塌之勢。
比爾從火力網中撤出,準備好的同伴立刻頂上他的空缺。我看着身後已經退到100m開外的隊伍,不知道他打算怎麼做。
“組裝好了嗎,擡過來!”比爾對隊伍招招手,3個變種人擡着一個類似M2HB,裝在三腳架還帶着兩個大罐子的傢伙一路小跑,在火力網後方放下炮臺,之後兩人在左右兩側把兩個巨大的罐子接上,中間的傢伙調整儀表讀數,對比爾伸出大拇指示意。比爾喊了一聲:“10m,後撤!火力壓制!”
那些一直靠手中輕武器壓制的變種人都鬆了一口氣,互相掩護着撤退,他們每個人帶了至少30個彈匣,而此時平均還剩下不到10個。變種人每往後後退一寸,那些螞蟻就像洪水一樣躍進一寸,緊追不放。
比爾看着那名負責操作的變種人,舉起手,同時扭頭問我一句:“大概還有多少?”
我看着屏幕給出的估計數字:“20~25,它們快要撤了。”
比爾點點頭:“那讓我們給它們來一場火焰大送行。”他說着揮下手。
那名變種人按下開關,頓時從2根噴管中噴出1300℃的火焰,靠近的螞蟻成了一堆堆無機化合物,沒有生物能在承受了這樣的高溫仍然存活,即使它的甲殼再堅固,再厚。
只用了2分鐘不到我們就清理了剩下的螞蟻,接下來令人頭痛的問題就是如何將這些傢伙掩埋掉。“那些蟻穴,我們可以把它們再丟回去。”
好吧,我們所有人幹了快1小時終於搞定了螞蟻的麻煩,天近乎大亮時才抵達72號公路。
如同比爾所言,這地方有一大片湖,而周圍也得益於此而綠草蔥鬱。
比爾指示手下們挖掘高架掩體陣地,機槍陣地,單兵陣地,反坦克導彈陣地,還有最爲特殊的迫擊炮陣地。我看看那些陣地,變種人們受過相應的軍事訓練,對土工作業相當在行。
他們力氣大,掩體挖的又深又寬。
變種人挖取泥土時保持整塊整塊草皮揭下,儘量用廢棄的建築材料作爲頂部覆蓋物,並蓋上防火材料,再把挖出的泥土和草皮依次覆蓋上去。
掩體的結構很巧妙,沒有采取直接挖掘方形避彈槽加傾斜槽的方式,而是選擇留出站立空間,其他地方全部改爲避彈槽,並在邊緣削出傾斜槽。
至於迫擊炮陣地,增挖了相應的貓耳洞和儲存區,這樣一來避免敵人發現過於明顯的炮口焰,二來在遭受對方空中火力打擊時候可以躲避到貓耳洞內,逃過一劫。
“但這些都是核戰前的教科書式的做法,而我們現在處在一個瘋狂的世界。”
我這麼對比爾說,而他則只能表示無奈:“這是我們目前最好的埋伏方式。”
我無可奈何的承認了,有那些厚實材料的遮蔽,即使是熱成像偵查也很難發現。只是……這些高架掩體在提供非常好的隱蔽性的同時,也把我們牢牢限制在了裡邊。英克雷只要和我們拉開距離,就能逼迫我們離開掩體。
而對於擁有臨時地形依託的核動力裝甲而言,那些離開掩體的變種人簡直就是一羣待宰的大角羊。哦,應該是待宰的大角羊幼崽纔對。
我只能祈禱我們的計劃能夠完美執行,或者,那些英克雷的傢伙們是比我們更加教條化的一羣白癡。
“那裡有迫擊炮主陣地,還有3個備選陣地,用深層的交通壕打通,都有炮彈儲存。主陣地羣400m,西邊。”我和比爾趴在主陣地對面50m來回張望,變種人們的僞裝工作做得相當不錯,加上那些高速公路的殘骸,確實不易發覺,要不是比爾提醒,我還真找不到第2個迫擊炮主陣地和附屬的3個備選陣地。
“這個是備用迫擊炮主陣地,在主陣地後方800m,用來掩護我們撤退,假如英克雷打算利用這些掩體的話,我們可以對他們發射毒氣彈。”我點點頭,但總覺得這個距離還是近了些,假如風向改變的話,估計我們也會遭殃。
而且比爾把迫擊炮陣地全選在了高地,和主陣地成爲一個環保衛湖區,雖然有高架陣地保護只露出炮隊鏡,但我總覺得要出事。
“你準備好打夜戰了嗎?”我隨口問道。
“夜戰?”比爾愣了一下,“我得承認,這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中。”
“英克雷可不會大白天大搖大擺來這裡,當然不排除他們的效率真的很高,他們的指揮官腦袋一發熱就犯傻,”我指了指被4頭雙頭牛拉進水中的“飛鳥”,“雖然3天后就有了消息,但這總會讓人懷疑,爲什麼這些傢伙從逃離基地的那時候不嘗試和總部取得聯繫或者發出求救信號。”
“這纔是讓他們感興趣的,”比爾舉着望遠鏡又掃視一圈掩體,確認沒有什麼明顯的破綻後放下望遠鏡,“別忘了我們徹底清理了那個基地,雖然只是個初具規模的基地,但沒有活口,這足夠令人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而俗話說,”比爾嘴角滑過一絲陰狠的笑,“好奇害死貓。”
我點點頭,比爾說的沒錯。
“我們要行動嗎?”我趴在掩體內,看了下時間,2207年9月23日,8:37。
比爾沉默了片刻,打了個手勢,那些雙頭牛早已經離開,所有變種人最後檢查一遍裝備和掩蔽處,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我們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水分,食物,防蟲劑噴灑,以及武器維護,輪流觀察安排。
無線電內傳來各小組彙報,所有變種人已經準備完畢,我們爲了確保行動不會出紕漏,專門製作了若干射程卡,並標定了射擊諸元和射界。迫擊炮的,M2HB機槍的,M72Gauss以及反坦克武器的。
當地風力白天約2級,東北風,較爲頻繁;夜間爲3~4級,西南風,不怎麼頻繁。
比爾在無線電內宣佈所有人處於無線電靜默狀態後,走出掩體,進入飛鳥駕駛艙,啓動座椅下邊的緊急求救信號發射器。
我的多功能戰術面板立刻有了反應。
“檢測到緊急求救信號,級別:A。座標位置(S105,79E),精度誤差20m+。”
我相信英克雷的衛星一定也收到了這個信號,我們現在所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大魚上鉤,或者等待,被大魚吃掉。
我不清楚要等待多久,但這種感覺不會好受。核動力裝甲內的製冷系統在全功率運轉,但仍然無法使我感到平靜,莫名的興奮讓我不停打着寒戰,最後不得不換一個姿勢,免得自己的腿因爲長時間不活動而僵硬。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空中傳來飛機的引擎聲。我因爲光學迷彩的緣故負責主要觀察,這麼多變種人都老老實實趴着,我可以隨意活動。
天空中只飛過一架“飛鳥”,速度很快。
“‘大鳥’來了,1只,”我感到無線電信號並不清晰,“干擾很強,範圍很大。”
“飛鳥”在斷掉的高架橋上空轉了個彎又飛走了。前期偵查,看來應該沒發現什麼。
“所有人準備,按照計劃行事,遭到干擾,棄用無線電。”無線電內傳來比爾的聲音,之後再沒動靜。
幾分鐘,天空中傳來直升機的引擎聲,很雜。數量不少,我擡頭觀察天空時,至少數到10架。看來英克雷真的按照比爾的猜想派出了相應數目的部隊,估計是一個滿編戰鬥小隊。
空中的“飛鳥”分成2批降落,相錯大概100m,爲了避免被敵人一次性幹掉。
但這個指揮官做得更還不夠,如果是我,我會先讓一架“飛鳥”在72號公路殘骸上降落,仔細觀察任何可疑的蛛絲馬跡,並對可疑地點進行火力清掃,而將大部隊登陸地點選在其他地方。
雖然這樣一來可能會損失一架“飛鳥”,但相比全軍覆沒還是好得多。
看來英克雷久經戰陣,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他們從飛鳥上下來後既沒有散開建立防線,也沒有就地挖掘臨時掩體,還真把自己身上的核動力裝甲當成不壞金身。
英克雷的核動力裝甲大部分進入湖中,去檢查飛鳥的殘骸,少數持槍在湖邊警戒。
比爾猛然起身,瞄準那幾個還站在岸邊的英克雷,射出一枚反坦克導彈。
幾名英克雷剛轉過身,那名正對着比爾的核動力裝甲伸出手指着飛來的導彈還沒反應過來,就都被炸飛。
變種人全部從高架掩體內探出身,各種輕重火力一齊開火,同時引爆了水邊提前佈設的地雷,主要把核動力裝甲往湖中驅趕。而遠處的迫擊炮接連射出化學炮彈,在“飛鳥”集羣內炸開了花。
核動力裝甲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打懵了,他們開始往湖中心收縮陣型,英克雷的指揮官在重火力襲擊下做出了錯誤的判斷,不僅忽略了及時給“飛鳥”下達命令進行空中支援,而且忽略了核動力裝甲在泥濘的湖裡無法站穩,他們的還擊大部分打歪,很難反擊壓制我們。
一個變種人從交通壕竄進我和比爾的高架掩體,在比爾耳朵上低估了一陣。
“我們低估了他們,”比爾指了指那些“飛鳥”,有個別精明的機師開始啓動“飛鳥”,他們顯然意識到了正在面臨的危險,“飛鳥的無線電干擾裝置,干擾了電魚槍的安全開啓裝置。”
“那怎麼辦?”我望了一眼對面,英克雷憑藉核動力裝甲,在這種絕對的劣勢下,傷亡並不大。而且他們在嘗試使用M72Gauss幹掉我們的火力點,試圖摧垮我們的壓制,從而從湖裡轉移出來,看來他們也意識到一大堆人擠在湖中一架破損的“飛鳥”殘骸和一大堆報廢汽車後並不是什麼很好的選擇。
比爾拍了拍那名變種人的肩膀,起身大喊一聲:“火力壓制!”
所有變種人都將自己暴露,從而提供最爲迅猛的火力壓制。那些迫擊炮已經完成了毒氣任務,轉而幫助我們壓制英克雷,防止他們逃離湖區。
英克雷顯然沒搞明白爲什麼我們的火力突然異常兇猛,但他們意識到某些事情發生了,莫名的驚恐與戰場培養的直覺讓他們不顧一切阻止那兩名衝向高架橋基座的變種人。
兩名變種人弓着腰一路狂奔,各種激光束和鐳射武器產生的能量波從他們身邊擦過,一束銀白色的脈衝波將後邊的變種人擊倒,他一個趔趄摔在湖裡,濺起一大灘泥漿。而領頭的那個仍在奔跑,奔跑,奔跑,不顧一切,他的右臂被另一道銀色的光束打飛,血飛濺而出,但他就那麼滿不在乎,不顧一切的奔跑,直到消失在大橋的基座下。
英克雷的一個班像發瘋了一般撲向基座,我們用兇猛的火力把他們攔了下來,領頭的3人被迫擊炮和重機槍達成了碎片,其他人怪叫着胡亂射擊,連滾帶爬回到那些汽車殘骸後,不敢再冒頭。
迫擊炮的呼嘯聲接連不斷,爆炸掀起的水浪一層接一層,我不由驚歎這威力巨大的武器,英克雷的ArmorII就像是海浪中搖搖欲墜的孤舟,隨時會被撕得粉碎。
水突然毫無徵兆的沸騰起來,像是火山般噴發,一股股藍色的電弧在水面忽閃忽現,那些核動力裝甲像是中了邪一般猛然從掩體後跳出,不少人丟下了武器,也有人仍然緊握武器胡亂射擊,卻不巧爆掉了身邊戰友的腦袋。
就像是一場無比瘋狂的舞蹈,謝幕即是死亡。
這個怪異的現象持續了不足一秒,那些黑色的裝甲們全部直挺挺倒了下去,濺起一片水聲。我看着熱氣直冒的湖面發愣,比爾也是吃驚不已,即使連迫擊炮停止射擊也沒發覺。
我偏過頭問比爾:“已經……結束了?”
比爾擡頭看着天空,一架“飛鳥”正朝我們俯衝。“還沒結束,幹掉它!”
話音未落,“飛鳥”先開火了,12.7mm像一場暴雨一樣朝我們所在的掩體潑灑,打得這裡碎片飛濺,爆炸聲震耳欲聾。我抱着腦袋,不遠處也正下着閃亮亮的黃銅彈殼雨。
一枚導彈拖着長長的尾焰朝“飛鳥”撲去,後者立刻做出機動,拉昇的同時誘餌彈噴薄而出,像一連串的流星。
“紅眼睛”導彈卻仍然筆直的朝“飛鳥”飛去,但“飛鳥”硬是憑藉優異的性能和誇張到不要命的機動動作甩掉了導彈。我們所有人都睜大眼睛,看着這不可思議的一幕,比爾正打算命令第二枚導彈發射,天空中的“飛鳥”卻突然俯衝,最後墜毀在遠處,濺起一堆煙塵。
比爾眨眨眼:“看來毒氣最終還是起作用了。”
“我們還得老老實實待在這裡,”我轉身靠着掩體側壁坐下,“至少60分鐘纔會達到初級安全等級。”
比爾點點頭:“我們帶了漂白劑和鹼液,沒有乾淨的水。”我想了想:“直接使用湖水,用你們攜帶的自熱器,可以使用那些汽車的反應堆作爲能源,但注意不要污染,這可是很大一片湖區。”
“好吧,”比爾從懷裡抽出一條牛肉乾,放進嘴裡用牙齒慢慢磨,“那我們就在這裡等,希望英克雷不會再派一批廢柴過來。”
我深吸一口氣,再吐出,一個小隊就被這樣幹掉了,雖然不知道我們的傷亡如何,但這次無論從哪個層面來講都是勝利。
我們等待了將近2小時,我先過去,M17全自動化學試劑報警器示數正常,我對變種人招手示意,同時衝他們喊:“帶上阿託平,以防萬一。”
我們檢查了幾部報廢的汽車,很可惜剛剛的激烈槍戰讓它們的核動力反應爐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破損(沒有引發連鎖反應真是萬幸,要不英克雷估計會死得更快),乾脆接上報廢“飛鳥”的反應堆接口,取用湖水加熱後按照比例混合漂白的粉末和鹼液,對那些“飛鳥”進行擦拭。
在腳上綁上塑料帶,提着水桶和抹布,我帶頭進入一架飛鳥。駕駛室內有兩具屍體,都只穿着最基本的作訓服,帶着飛行頭盔。我用罩着塑料袋的手去掉其中一人的頭盔,那具屍體大張着嘴吧,瞳孔放大,面色發紫,明顯是缺氧而死。
比爾數了數“飛鳥”的數量,除了那架攻擊我們的,還少了一架。“情況如何?”
我搖搖頭:“沒有活人,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把‘飛鳥’弄回去。”
“有一架逃走了,但應該跑不遠,不管它了,準備撤,”比爾指了指身邊的“飛鳥”,“這是你的了,我已經讓珍妮離開了,你可以駕駛‘飛鳥’去崔特斯鎮找到她。”
突如其來的獎勵讓我有點不知所措,卻沒有感到有多高興,我下意識衝着比爾伸出手:“那麼,祝你們好運。”比爾走上前象徵性握了握,同時把電子鑰匙交給我:“飛機上備足了潤滑油,確保你飛過西伯利亞海峽不會出現故障。只要你回來,我們永遠歡迎你。”
我環視四周,變種人們仍在忙碌,個別人靠着機槍正在抽菸。
是離開的時候了。我登上“飛鳥”,先檢查傳動裝置和電力系統,一切正常。
握住總距操作杆和週期變距操作杆,同時腳放在左右踏板上。“飛鳥”啓動後,螺旋槳開始旋轉,達到預定轉速後我向後拉總距操作杆,飛鳥開始慢慢攀升,速度極爲緩慢。
比爾在外邊用力拍了拍機殼喊道:“保重!”
剛開始的駕駛過程讓我感到極爲不適應,但總體來說,和卡-50直升機沒什麼區別。只是不需要同時操作火控系統罷了。我瞄了一眼儀表盤旁邊的警報器和誘餌彈釋放器,幸虧這是全自動的,不然遇到地面火力攻擊我就要手忙腳亂。
望着地平線上空高懸的太陽,我長出一口氣——終於要回家了。
家,莫斯科,莫斯科—俄羅斯聯邦。一想到我的戰友還在安克雷奇掙扎,而我卻乘着飛機得以僥倖回到故鄉,我有些莫名的傷感。是氾濫的同情心在作怪啊,這麼想着的同時,我的內心卻被陣陣喜悅衝擊着。
家,我終於要回家了。
警報器突然亮了起來,伴隨着尖銳的鳴叫:“警告,檢測到紅外鎖定,緊急規避系統已開啓。”
我感到機身一陣顫動,在我愣神的一瞬間,誘餌彈已經自動發射。
屏幕顯示,2枚導彈正朝我飛來。這回是躲不過去了,我向前猛推總距操作杆,指望能夠在被擊中前將“飛鳥”儘可能降低,墜機時我的生還率會大一些。
一聲巨響,伴隨着劇烈的震動:“左引擎被擊中,動力艙斷路,即將墜機,警告,即將……”警告聲還沒結束,我感到“飛鳥”已經像流星一般直挺挺向地面砸去。
眼看着大地飛速靠近,我感到自己命不久矣。
我乾脆閉上眼睛,隨着一連串巨響,我徹底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