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把直升機降落在一個小土包上,把我趕了下來,自己開着直升機,打算去摧毀它。
這回我又成了一個人,一支槍,一身裝備,獨自在陌生的國家,完全不同的語言。
根據GLONASS的指示,我現在距離額濟納旗鎮大概有二十分鐘路程,在城鎮的西邊,原本的高速公路旁邊——現在只是一條很不起眼的土路罷了,經常有人過,於是成了路。
讓我覺得不爽的是,走了沒多遠,我被一些小畜生給盯上了,豺狼,或者土狗,總之是一些體形比較小,但數量不少的動物,它們就那麼遠遠的跟着我,我停下,它們也停下,我走,它們也走。
這些畜生精明得很,我拔槍射倒了兩隻,其餘的立刻跑遠,等我繼續前進後,它們回到同伴屍體旁,把屍體撕碎了分吃,吃過後,繼續跟着我。我再次射擊,又射殺了一隻,這回它們學精明瞭,離我遠遠的,躲在我能一槍幹掉它們的距離外,引誘我開槍。
我只好繼續前進,並不時回頭確認它們沒有靠的太近,近到足夠圍上來把我撕碎。
這種惡夢一樣的旅行一直到我可以看到城鎮的入口,那些由鐵絲網和簡易的隔離樁圍起來,站着幾個灰頭土臉,手持武器的守衛後才結束,那些土狗遠遠地盯着我們看了半天,發出嚎聲,最後散開消失在遠處。
而接下來,更頭疼的問題在於這些傢伙並不肯放我進去,他們的話我也聽不懂,你來我往了幾次,我舉起手打算倒退着離開,另想辦法入城,那些守衛突然變了態度,端着槍對準我,吆喝着,我再笨也知道他們不打算放我走了。
一共三個傢伙,一個在我面前,一個偏左,一個在鐵絲網裡邊,還牽着一條同樣營養不良,黑色的土狗。
我舉着手乖乖的退到那傢伙面前,突然握住他手中81-1式自動步槍的槍管,另一隻手抽出微聲手槍,先給了他一槍托,把他摟在懷裡作爲掩護,對着另外兩人迅速開了兩槍,再把槍頂在他腦門上開了槍。
那條狗果然如我預料的狂吠不止,還朝我撲了上來,我看準撲來的狗頭伸手卡住它的脖子,把它掐死後丟在一旁。
這下可以進城了,雖然方法不大恰當。
幸好我殺死的是豺狼的人,他們的袖標上都畫着一隻精瘦精瘦,看起來就很狡猾的野獸,有點像狼,但也有點像狐狸,說不上來是什麼。
街道上基本見不到女人和小孩,現在是北京時間12:09,人人都該在吃飯,而不是在地裡幹活。
我注意到,走過的地方,只要一回頭,那些偷窺的眼睛就不見了,但只要把頭裝回去繼續走,它們就又悄悄出現。這個城鎮不歡迎陌生人,特別是像我這樣藍眼睛的外來者,或者,在不友好的人看來,闖入者。
我捏了捏突擊步槍的小握把,感到自己的手心開始出汗,偶爾會有幾個攜帶武器的人從我對面迎面走來,又消失在某條小巷,某個掛角。他們的樣子顯得很隨意,看我的眼神卻躲躲閃閃,袖標全是豺狼。
我時刻不敢放鬆,耳朵認真甄別着周圍發出的所有動靜,好判斷出哪些是武器的上膛聲,哪些是手榴彈拉環被扯掉的聲音,哪些是刻意掩飾過的緩慢開門聲,哪些是戰鬥靴在地面發出的沉悶聲響。
有三個人,從右手邊的小巷來,穿着作戰靴,帶着長槍,下一秒,他們從小巷裡轉了出來,擋在我面前。
我停下了,快速回頭掃了遍周圍,背後不遠處也有三個人,把我的後路給堵上了。
袖標是韃靼的馬釘掌,我鬆了口氣,但依然緊緊握着突擊步槍,選好了一棟虛掩着的房屋作爲自己開打後的第一個掩體。
“李讓我來找你,俄國人,你殺了豺狼的三名守衛,他們馬上就會知道。”一個傢伙從那三人背後繞了過來,也帶着墨鏡,看來對於這些中國人來說,墨鏡用來區分他們的戰士和小隊指揮官,但這也給狙擊手留下了很明顯的記號。
“讓李幫我聯繫那些軍火商,我就會離開。”
對方搖了搖頭:“李很感謝你做過的,但他不會再聯繫那些傢伙,他們會殺了我們所有人。俄國人,他們現在正在滿城搜捕你,你卻出現了。”
該死,看來英克雷攪局這件事,那幫聰明的中國軍人認定了是我乾的,這下我不能再光明正大的在這裡待了,我需要儘快搞到工具,離開這裡,越快越好。不然他們抓住我,向我要什麼該死的資料,我可沒有,我並不想在死前再被折磨個半死。
“所以你們打算拿我來邀功請賞麼?”我慢慢把手指搭在扳機護圈上,“這麼點人可抓不住我。”
“不,俄國人,李很感謝你做過的,我們中國人講求一個‘義’字,你可以放心,我們不會出賣你。但你實在是太顯眼了,”那傢伙說着指了指旁邊虛掩着的房間,“你可以和我們的人互換裝備,我們來幫你矇混過關。”
我有些猶豫,我該信任他們嗎?反正也到了這一步,如果情況有變化,進去後把他們全做了,再換上他們的衣服,戴上墨鏡想辦法離開。
我點點頭,那傢伙吆喝了聲,兩個人留守外邊把風,四個人跟着我們進到了屋子裡。
屋裡還有一對母女,小頭目說了幾句話,把兩個硬幣丟在地上,那位母親立刻爬過去撿起來,抱着自己的女兒躲在了裡間。
“沒多少時間了,現在你們開始換吧,他們一會就會搜捕到這裡,幸好你先撞見了我們而不是豺狼的人。”一個傢伙開始脫自己的戰術背心和掛具,我再次猶豫了一下,擡頭確認了燈泡,和桌子上手電筒的位置,開始脫防彈背心。
或許,我真的可以信任這些傢伙,我換上了他們的制服,並帶上了他們給我的豺狼的袖標,但接下來他們的要求讓我犯難了:
“請你套上頭套,這樣他們就認不出你,我們還得把你的手給繫上。”
我覺得這簡直是開玩笑,故意帶着笑問道:“如果我被發現了怎麼辦?”
“那麼我們會掩護你逃走,哪怕我們全被他們殺掉。”那個傢伙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絲毫笑意,很認真。
我突然想起了一個細節,之後,明白了一切。
我帶着笑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小頭目顯得有些納悶:“洛,我是李的手下,你應該信任我。”
我從肩頭掏出匕首直接插在了他的脖子上,看着血水噴涌不止,給他一個微笑:“很抱歉,我不信任你。”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我抽出他的佩槍,上膛,一槍把天花板的照明燈泡打碎,按照自己記憶中的方向低下頭,朝着手電筒衝去。
其他幾個人立刻大吼起來,一個傢伙被我撞倒,立刻伸手猛的抓着我的腳踝,我試着掙脫沒有掙開,馬上蹲下給了他一槍,感到血水噴到了自己身上和臉上,顧不上那麼多,掙脫了那隻討厭的手,摸索着拿起手電筒,好了,現在,該我來收拾他們了。
其他幾個傢伙還在黑暗中摸索,都安靜了下來,這些中國人的房屋都封閉的很嚴實,恐怕和現在並不算太暖和的天氣有關,這也導致一旦熄滅了唯一的光源,這裡邊黑到伸手不見五指。
我又往角落裡縮了縮,一個傢伙開了手電,我擡手就給了他一槍,其他人立刻意識到這裡邊有一個敵人,我聽見了數支步槍的上膛聲,我可不會給他們開火的機會,深吸一口氣,把手電筒抵在拿槍的手下邊,這回就是賭我的槍法了。
這把手槍的後座力較大,如果我不能一槍一個全把他們打死的話,死的就是我。
我按亮了手電筒,立刻照射這個巴掌大的地方,憑藉着良好的反應和訓練,我迅速從周圍的環境中辨認出那三個傢伙,並且在手電光閃過,他們暴露的瞬間給了他們一人一槍,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完事後立刻一個側滾,同時關了手電,在黑暗中低聲喘氣,努力去辨別聲音。
腳步聲,敲門聲。外邊的兩個傢伙顯然聽到了槍聲,這也證明了我的預料,他們認爲我已經被幹掉了,完事了,所以來敲門,而不是踹門或者衝裡邊掃射。
我躲在門後,側着身子伸手擰開了門,現在我的眼睛基本上適應了黑暗,而開門後的光線也讓我大致能夠看清室內。。
兩個傢伙在原地停了會,他們肯定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和火藥燃燒氣息,並且看到了那些屍體,確認沒發現什麼異常後,一個傢伙走了進來,另一個還在外邊。
還是老辦法,我突然竄起來勒住那個傢伙的脖子,剛轉過身,他的同伴已經轉身跑了。真是膽小的傢伙,我給了懷裡這個一槍,拖着屍體拖到門外,拿起他的81式自動步槍,上膛,單手對着正在逃跑的那傢伙開了槍,對方背部中彈,血霧噴濺,立刻失去平衡撲倒在地。
他媽的,我擦了把額頭的汗,看來暫時結束了。
剛剛那些混賬堵了我的前後退路,我就該明白他們是想要我的命,這幫人已經算好了,軟的不行,就來硬的。
不對勁,我趕緊縮到屍體後,單手端着那支自動步槍,把屍體拖到門口靠在牆邊,緊張的看着對面,靴子聲正是從對面的不起眼的木板後傳出來的。
“少校,別開槍,是我!”
是李的聲音。
一雙高舉的手從木板後伸了出來,然後是腦袋,沒戴墨鏡,是李沒錯。
“待在那別動,我的食指和我都很緊張,李。”
李大步走到我對面,保持距離:“少校,把這裡交給我,過會我再跟你解釋。”
我問道:“如果我不信任你呢?”我正在觀察他的眼睛。
李把手一攤開,轉過身:“如果你不信任我,現在就可以打死我。”
我沒動,過了會他又轉了過來:“如果你信任我,我會跟着你,你隨時可以開槍打死我。”
“過來。”李乖乖地走了過來,我丟下屍體。
“轉過去。”我壓着他一步步退回到房間內,下了他的槍,把門鎖上。
一片漆黑,我把手電筒摁亮,找不到地方,乾脆插在一具屍體的兩腿之間,把屍體扶起來靠在牆角,來充當光源,開始重新往身上掛自己的裝備。
“你現在很危險,我想洛已經跟你說過了,這都是廢話,”李看着我,還高舉雙手錶示對我的信任,其實我完全可以在他摸到地上死人的槍之前用肩頭的匕首刺穿他的喉嚨。
我示意他說下去。
“現在這裡交給我來處理,我會派人假裝進攻豺狼的旗磚廠,那是他們的車庫,把城內的怯薛軍都吸引過去。我的摩托車就在外邊,我可以載着你繞開額濟納旗鎮中心,從西北邊那條廢棄的鐵路那裡把你送出去,送到彎刀的地盤,不過接下來就得靠你了,我可以給你些硬幣,但他們不會讓你輕易過去的。”
我把微聲手槍重新插回到槍套裡,問道:“怯薛軍沒有出動直升機?”
李搖了搖頭,從兜裡拿出墨鏡戴上,又重新高舉雙手:“沒有,我的眼線報告他們在鎮子外兩個最關鍵的地方都設立了哨卡,還有巡邏的直升機,但你不知怎麼的就繞了過去,直接來到了這兒。他們認爲你只憑借雙腿跑不遠,而且城鎮內都是我們的人,他們不敢輕易衝進來,那會成爲全面戰爭。”
全面戰爭,我喜歡這個詞。
我問道:“怎麼挑起全面戰爭?”
李愣了一下:“你說什麼?”
我重複了一遍問題:“怎麼挑起全面戰爭?”
李搖了搖頭:“你絕對是瘋了。”
我把最後一個彈匣插到身上,挑了把摺疊託的81-1自動步槍:“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李再次搖了搖頭,眉毛擰成一團:“少校,我出於好意救你,是因爲你幫過我,但我不會阻止你去送死,那是你自己的決定。”
我點點頭:“是有點冒險,不過這樣一來,你或許能成爲額濟納旗的主人。”
我腦子裡構思的計劃很簡單,我既然已經出現在城鎮,自然有人知道,李的人裝扮成其他幫派的人藉着搜索我的名號,去攪亂其他幫派,最後讓怯薛軍來收拾殘局,而我正好趁機開溜。
出乎我意料的是,李搖了搖頭:“謝謝你的好意,少校。但我不傻,怯薛軍的意圖很明顯,他們希望額濟納旗永遠是一堆小團體,而不是一個足以和他抗衡的龐大組織,當事情快要失去控制的時候,他們會出面的。當我成爲額濟納旗的主人那天,也就意味着韃靼將被怯薛軍的突然猛攻擊潰,再次分裂。”
我不得不承認他是對的,只得放棄了我的荒唐打算:“那好吧,你來開摩托,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