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種下一棵惡的種子,休想獲得善的果實。
——謝赫·穆斯列赫丁·阿卜杜拉·薩迪·設拉子依
“這輛嘎斯3102豪華版不是拉達那種大衆車可以相提並論的,當然,與那些更上檔次、更人性化的配置相提升的,也有不菲的價格,”
那名導購人員說着站在圖示版前,開始操作顯示觸摸屏幕,切換車內的物品顯示和角度,
“克萊斯勒2.4LDOHC靜音發動機,功率143hp,採用力度較小,頗爲舒適的自動到位5檔手動和4檔自動,整車全高不過1394mm,外形十分小巧緊湊;
整車經過全新潮流時尚處理,頭部的氙氣前照燈功率高、亮度強,光感飽滿、柔和,車頭採用乾淨、利落的水滴狀造型,線條圓潤、流暢,以及極爲拉風的傾斜飛碟狀尾翼設計,嚴格遵循流體動力學原理,適用性很強,整體的銀色亮漆質感非常純正,有一種鏡面般光滑、柔軟而純淨的美感;
內置安全氣囊,ABS,防滑牽引力控制系統,自動清潔裝置,動力轉向,四輪驅動,可調方向盤,電動駕駛座,6方向可調節,揚聲器立體音響系統,加熱、電動摺疊反光鏡以及全尺寸備胎,滿足您的一切身心需要。”
相比他的吹噓,我更關心一些實際的東西:“能否全面加強整體防護,改裝私人儲物箱和冰櫃,加裝GLONASS導航系統和地圖,換用5.53L發動機,加裝小型GPS有源干擾器,防干擾接收天線?”
導購人員張着嘴半天說不出來話,卓婭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如夢初醒的導購員眨眨眼,衝我們擠出一個僵硬地微笑:“您請稍等,我需要聯繫一下我們經理。”
這傢伙說完話立刻轉身飛一般逃走了。
幾分鐘後自稱叫做維雷德·阿納託利·格里辛科的汽車展銷中心經理來到我們面前,他看上去有點老,笑起來臉上的皺紋很深,配上眯眯眼,倒讓人覺得和藹可親,挺有親和力。
“先生,我們這裡只有儲物箱和冰櫃的配件您可以自行選擇,其他您所要求的,都不在我們的服務範圍內,您應該找警察們問問。”
經理很有禮貌的微笑着,卓婭被他感染,也不自覺露出微笑,我卻笑不出來,他把我當成一個鄉下來的暴發戶了。
我掏出軍官證,同時給列夫打了個電話,既然有特權可以讓自己更舒服,爲什麼不用?
或許,在這之前我還爲此苦惱,但現在,我才發現這種東西,被稱之爲“區別對待”的東西的獨特魅力和無盡好處。
列夫急匆匆的來到了這家汽車展銷中心,我簡單和他交代了情況,探員沒多說什麼,上前亮出證件和經理交涉。
三分鐘後,結果出來了,經理笑容可掬的給出了答覆:“原來是阿卡利亞中校,在下眼拙居然沒有認出您,客套話就不多說了。我們全部照辦,而且,費用仍然按照原車費用計算。”
費用仍然按照原車費用計算?我帶着笑有些懷疑的提問:“請問那個費用是不是搞錯了?”
“沒有搞錯,您今天下午就可以取車,大概——3點左右。這是我們的聯繫方式,您請收好。”經理遞給我一張名片,我雙手接過,裝進裡側口袋,有些驚奇的看着列夫,他做了個“沒錯”的手勢。
出了門,列夫問我爲什麼要買新車,他解釋說,如果軍隊方面有任務,會派專人和車輛來接送我,必要時候,公車私用也是可以的。
我不想告訴他太多,只能說,我的一個朋友亨利在美洲做些合法的生意,賺了些錢,現在是第一季度末,於是他把第一季度的工資發給了我這個合夥人。
“亨利,阿卡利亞……亨利&阿卡利亞責任有限公司?”列夫一下就猜到了,該死,我不該提亨利的名字的,我有些太得意忘形了,忘了這些錢是怎麼來的。
軍人經商,最輕的,直接被開除軍籍,永不錄用;嚴重的,被判刑,甚至被槍斃。
我突然發現這些異常豐厚的報酬和那份合同有可能會要了我的命,如果我在接受它之前多動動腦子就好了。
列夫果然問出了下一個問題:“你是這家公司的合夥人?”
我還能說,我不是嗎?
“那麼這下麻煩了,中校,如果那些記者們深挖的話,他們很快就會挖出來這件事,可能他們已經嗅到了,”列夫迅速掏出電話,看了我一眼,解釋道,“冷靜,中校,冷靜。我會將這件事上報。現在都有誰知道這件事?”
瓦德亞,那個律師馬特維,還有那些我昔日的同僚,我深知不知道他們是否已經把這件事公之於衆。
“這麼多人嗎?先上車,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列夫接通了電話,指了指他的車,我拽着卓婭跟着他一路小跑,趕緊上車。
探員等到我們坐穩後發動了轎車:“中校,您有那名律師的名片之類的嗎?”我把馬特維給我的名片遞給了列夫。
列夫把自己的電話遞給了我,我接過電話:“喂?”
“阿卡利亞中校是嗎?”不是安東,這讓我鬆了口氣,對方繼續說道,“請讓我跟您解釋一下,軍隊方面要求我們保障您的安全,直說就是,防止您泄密或者叛逃。
這些您都應該猜得到,也不是這次電話的重點。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儘快消除這件事的影響。我們要讓所有當事人和知道的人都保持沉默,而且,把莫斯科工商管理局的公司檔案和銀行的轉賬記錄都抹掉。
後者我們可以辦到,一切的信用點流通都要經過FSB的監管,這自然不難;但前者需要花些時間。
那麼中校,您現在能聯繫到那些知道內情的人嗎,任何一個。”
原本以爲這次要死定了,結果軍隊的特殊身份再次幫我逃過了一劫,但我同樣知道,它也是這一切麻煩的製造者。
我回答道:“我能聯繫到那名叫做馬維特的律師,他自稱是亨利的私人律師顧問,可能是亨利和我之間的中間人。”
“很好,您現在就該打電話了,”對方很客氣,但帶着不容拒絕的命令語氣,“那麼,您參與到亨利&阿卡利亞責任有限公司的實際管理上了嗎?”
“沒有,絕對沒有,我只負責提供部分技術資料。”我個人認爲是這樣,沒錯。
“很好,很好……”那個聲音沉思了片刻,“那麼,中校,我們或許可以找人替換您。”
我沒聽明白:“什麼意思?”
聲音解釋道:“公司的合夥人,包括公司名字都要換,換成一個不存在的傢伙,您覺得‘亨利&伊萬責任有限公司’這個名字如何?
巧的很,這個伊萬也住在第三人民公社第75號,不過他沒您那麼出名,而且,已經在半個月前從您家搬走了,回去照顧公司去了。
當然,他很感謝您的照顧,於是把他個人的資產都委託您代爲保管。”
我急忙同意,同時鬆了口氣:“這樣自然最好。”
“您該打電話了,讓那名律師做好準備,那麼,請把電話交給列夫探員。”聲音提醒道。
我把電話還給列夫,他接過電話嗯了一串,掛斷了電話。
一路無話,倒是卓婭的目光從後視鏡不時打量我和列夫,搞不明白出了什麼事。
到了馬特維私人律師事務所,列夫停好了車,我叮囑卓婭待在車裡別亂動,和他一起進入事務所,走到門口的時候另一輛車開了進來,正好和我們照面。
我認得那個駕駛員,三個卓婭的專職保鏢從早上出門就一直跟着我們。
“聯邦安全局,”列夫一進門就亮出證件,“誰是馬特維?其他無關人員,請配合工作立刻離開。”
那名律師戴着眼鏡來到我們倆面前,立刻認出了我,但他沒吭聲,只是多看了我兩眼。
“你是沃爾德·亨利的私人律師?”列夫開門見山,從旁邊拉來椅子,“坐下吧,我有些事找你談談。”
列夫根本沒花功夫解釋任何事,他只提了個問題:“馬特維律師,我代表FSB的分局,有份委託,是關於阿卡利亞中校和沃爾德·亨利先生的,報酬還不錯。考慮一下?”
馬特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列夫,這個精明的傢伙當然明白如果不接受委託會怎麼樣。
於是原本屬於我的公司工資和職位,包括那份合同,全部轉給了一個叫做伊萬·費德卡·西德洛維奇的傢伙——哦,那個傢伙並不存在,但他有確實存在,而且和我一樣,都住在第三人民公社第75號,也就是我的家。
我現在和亨利&伊萬責任有限公司唯一還存在的關係是,我和它根本就沒關係。
FSB同時也搞定了聯邦外貿銀行和莫斯科工商管理局的記錄,現在所有的名字都是那個伊萬,他甚至還配了一張照片,是他本人的,至於這個伊萬到底是誰——
他是一個聯邦安全局記錄在案的,數年前的一個死人。在聯邦安全局的審訊期間意外死亡,對外宣稱,已經被無罪釋放。
FSB甚至給他編了一個好聽而逼真的故事,讓別人看上去覺得伊萬已經改過自新,並在某個偏遠的地方的垃圾場找了份工作,開垃圾車。
這種查不出來的死亡“活人”在安全局的檔案裡恐怕有好幾沓,上萬。
至於他們的用途——
“即使是死人,也一樣可以爲聯邦政府服務,只不過他們如果知道的話,不大情願。”列夫是這樣總結的。
走出律師事務所的正門,我徹底鬆了口氣,事情都已經辦妥了,幾乎不費吹灰之力,起碼對我而言是這樣的。
這樣一來,我既可以繼續待在軍隊,同時,那每季度幾十萬的信用點仍然屬於我,可以隨意支配,當然,名義上屬於那個死人,西德洛維奇。
一個傢伙從我面前擦身而過,進入事務所,我感到他狠狠的撞了我一下。
“嘿!”列夫衝那傢伙喊了聲,那傢伙頭也不回的進入了事務所。
“你丟了東西沒有?”探員問道,同時再次回頭確認那傢伙進了律師事務所。
“不,或許他真的只是撞了我一下,見鬼。”我回憶那個傢伙一閃而過的臉,很普通,很平常,但就這麼一瞬,他到底長什麼樣,我已經給忘了。
好一個傢伙。
與探員認爲的恰好相反,我的兜裡多了一樣東西,長條形狀,邊角光滑,質感冰冷。
列夫拉開車門,問道:“我們去哪?”
我想了想,確認了那是個什麼東西,我知道我該做什麼了。
他們終於再次聯繫我了,雖然有些出乎意料,不過也在情理之中。
“這附近有沒有個人電子產品的銷售點?”
“三個街區外有一個。”
列夫看着後視鏡,開始慢慢倒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