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2分黑椒牛排,還有,”卓婭少尉說着摘掉頭盔擱在桌子上,很自然的甩甩頭髮,用手去理,同時對等在一邊的服務員說道,“2份蘑菇湯,先上1瓶威士忌。”少尉說完扭頭看着我,以確定她沒說錯。
我也摘了頭盔,輕輕擱在桌子上,之後沖服務員微微點頭:“請再上一瓶紅酒。”服務員微微鞠躬衝我示意,瞟了一眼少尉,轉身離開。卓婭少尉皺着眉頭看着服務員,轉回頭問我:“我做的不對嗎?”“少尉,沒什麼不對的,”我搖搖頭,發覺那名男子不時擡頭盯着這裡,但躲避着我的視線,盯着卓婭少尉。有麻煩了。我收回目光看着少尉,“不過,牛排配上紅酒更好一點,先上威士忌牛飲,讓人覺得你過於豪爽了。”
“這有什麼不好的,”卓雅少尉臉上帶着奚落的表情,“這裡又沒人認識我們,看到你背後一堆軍火早嚇跑了,我只是更加本色一點而已。”我沒心情鬥嘴,把PKM從背上取下來,豎起來靠着桌子放好,過會或需要用上它。
那個男子,果然,他長時間盯着卓雅少尉,偶爾喝口酒或者抽口煙掩飾一下自己的動作,但並不和旁邊的人交談——這種人總是過於自以爲是,不屑與自己認爲不配的人“浪費時間”,這也是最讓我頭疼的一點。
服務員很快用盤子盛着一瓶威士忌和2個小玻璃酒杯,依次放在桌子上,動作緩慢而輕柔,轉身離去。我拿起威士忌,看了看牌子,“CHIVAS”,芝華士。酒色很正,淺琥珀色,配料表讓人眼花繚亂,我開始擔心這一頓飯要多少錢了。
卓雅少尉有些急不可耐,奪過威士忌直接擰開,倒滿一杯,直接端起喝了一口,咂巴咂巴嘴後一仰而盡。我看得有些目瞪口呆,唉,隨她去吧,這個時代,本來就沒有什麼規矩可言。不過,我扭頭看着表情逐漸產生變化言又欲止的服務員,總有些人仍然默默堅守着人類的禮節,以及,某些冥冥中讓人類從其他千千萬萬物種中脫穎而出的東西。
我看着那名戴戒指的男子想從桌前起身,旁邊一名傭兵猛的按住他的肩頭。這時我才注意到男子旁邊的傢伙,他也看着我,眼神裡透露出的神情和那名男子完全不同,後者是蔑視和奚落,前者,則像是在小心翼翼審視一件兵器,並敬重它的鋒芒,不去挑釁。“啪”那名男子略帶厭惡的打掉同伴的手,站了起來,卓婭少尉偏過頭,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糟糕。我不得不說卓婭少尉和她姐姐,費麗達婭上校所帶有的那種氣質一樣,軍隊裡的女人,總會散發出不一般的獨特魅力,這魅力有時會惹很多麻煩。那名男子眼睛一亮,精神頓時爲之一震,我不得不出手了。
我儘量保持上半身姿勢不動,伸出左手抓住PKM,提起機槍直接往桌子上“啪”一聲,右手“喀啦”一聲上膛。在場的衆人都被我嚇了一跳,幾乎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事看着我,搞不清出了什麼事。個別人發出尖叫,但不敢動彈,那一桌子的傭兵條件反射的伸手去抓背後的武器,那名領頭的傭兵一聲咳嗽,那些人注意到自己的動作對我是一種挑釁,趕緊停了下來。
最尷尬的是那名朝我們這一桌走來的男子,也就是沃爾德·亨利,紐堡最有權勢的人。牧場主(兼農場主)看了看我,看了看我手中的機槍,又看了看側過臉盯着她的卓婭少尉,露出一個略帶歉意和惱怒的微笑,死死盯着我,悻悻地回到自己那一桌。
“上尉,你這是要幹嘛?”卓婭少尉幾乎把頭伸到我面前,聲音小得像蚊子,不時看看旁邊人的反應。我沒說什麼,瞟了一眼那名牧場主,他正盯着我,帶着不可一世的傲氣和赤裸裸的敵視。
沒什麼事,我心裡想着,阿卡利亞,你只不過需要謹慎些,度過這個白天,到了黑夜,那就是你的天下了。
服務員又端着盤子走來,這回托盤裡是2份用錫碗盛着的水果奶油拼盤,以及2支長長的不鏽鋼勺子,這應該是開胃菜。少尉等服務員離去後拿起勺子挖起一塊沾滿奶油的蘋果,端詳片刻,塞進嘴裡,嚼了兩下後嚥下,又挖起一塊吃起來。
我看着她不停地挖起,吃下去,自己也挖起一塊,不過我的目光還停留在那名牧場主身上,我不確定惱羞成怒的他會做出什麼事。算了,不管他,我腳邊的PKM可是暫時關了保險、上過膛的,嗯,這酸酸的蘋果混合着奶油真不錯,確實挺開胃,我也忍不住又吃了幾塊,用餐布擦擦嘴,端起威士忌漱漱口。
“上尉,沒想到這道菜還挺好吃的,”少尉顯得很興奮,嘴角還站着奶油,直接伸出舌頭去舔,模樣很滑稽,“不過就是太少了,意猶未盡啊。”“廢話,這本身就是開胃菜,一會還有湯、煎蛋、麪包,最後纔是雙頭牛排,你別吃那麼快,最後反倒吃不下牛排了。”
少尉一副我多事的樣子:“放心好啦,長官,天天吃罐頭和壓縮食物,脫水的不新鮮蔬菜,現在面對這麼好吃的飯菜我自然很有胃口。”說着又端起威士忌一飲而盡,我皺着眉頭看着她,再喝這麼猛,她會提前醉的。
不能讓那個牧場主認爲他有機可乘,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對於這種習慣以暴力和權勢壓力來影響別人最終左右別人想法的人,必須還以毫不留情的、更加兇狠而猛烈的顏色,當然,也必須控制好出手的程度。
不過對於我而言沒那麼多的顧慮,我就是殺了他,也大可以一走了之。只看這傢伙有沒有自知之名,不要不自量力。想到這裡我又看了看那名傭兵頭領,他時而瞟我一眼,但馬上又避開目光,讓我無法猜出他的想法。
“少尉,”我抓住卓婭少尉的手腕,“不要再喝了,你會醉的。”那瓶700ml的酒短短几分鐘內已經少了1/3,這可是40%酒精含量的烈酒,這麼猛烈的喝法,就是一頭雙頭牛也會醉掉的。
卓婭少尉看着盯着我的手,我原本以爲她會掙脫,把這一杯幹了,她卻點點頭,用另一隻手捏起酒杯,伸到我面前:“那你把它喝了。”我……趕緊接過酒杯,很尷尬的迅速灌下去,鬆開手,她是真的醉了。等我收回目光,從少尉的頭上可以看到,另一桌那名男子視線一動不動的盯着我,嘴角的肌肉微微**,心情不爽,是嗎。
“抱歉,長官,”卓婭少尉用手按着額頭,“我可能真的有些醉了,我們來聊會天吧。”
聊天?俗話說,“不論誰當政,俄國人永遠是被伏特加劫持的人質”,現在,對於卓婭少尉而言,恐怕伏特加要暫時被威士忌替代了。
“長官,你知道我姐姐曾經對我說過什麼嗎,”少尉擡頭看了我一眼,笑容帶着一絲詭秘,“她一說起基地方面的事,總在無意間提到你,或許連她自己也沒意識到,不是批評你跟她在一次有多隨意,就是說你太特立獨行,無法融入到基地離去。”
爲什麼突然要說起費麗達婭上校?我不明白,但我看我最好還是閉嘴,聽就行了。
“長官,我姐姐長得不漂亮嗎,她曾經是軍隊裡男人們爭相追逐的對象,不管她到哪裡都令人矚目,”少尉的臉頰漸漸變紅,眼神中的光漸漸發散,現在酒勁徹底上來了,“但是因爲我,只是因爲我,姐姐拒絕了所有人,包括2名少將,一名中將,被趕到這裡。”
“姐姐逐漸把自己的世界封閉起來,把自己的痛苦也小心翼翼的壓抑起來,”卓婭少尉的聲音中逐漸透出迷茫和愧疚,“我不清楚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姐姐習慣於一個人獨來獨往,除了軍隊的生活,也不再對其他的東西感興趣,對待他人冷若冰霜,或許,是從尼古拉·伊爾謝維奇·郭諾夫上尉徹底失去消息後,我不清楚。”
尼古拉·伊爾謝維奇·郭諾夫,我記起了這個名字。郭諾夫上尉,還有奧列格少尉和伊戈爾少尉,他們,是因爲我的緣故,被英克雷的導彈炸死。我能向他們,這些還活着的人,還苦苦期盼消息的人,透露這一切嗎,不能。這麼一來勢必會牽扯出我爲什麼沒有死的原因,總會有好奇的人,哪怕是無意間順着我說的話摸索下去,發現真相,我不能,我必須死守這個秘密。
“郭諾夫上尉恐怕是姐姐最後的期望和支柱了,現在這個唯一的支柱也搖搖欲墜,甚至可能已經倒塌,”卓婭少尉說着說着不自覺把手攢成拳,“但姐姐在表面上又是一個無比堅強,甚至在他人眼中有些不近人情、冷血的指揮官,她受了太大的打擊了,卻仍然不得不裝出一副堅強的樣子。
姐姐甚至一度在酒吧內度過一整天,沉浸在悲傷和恐懼中不能自拔,這些事我原本是不知道的,直到安東少校把這一切悄悄透露給我。”
“阿卡利亞,”卓婭少尉沒有再用敬稱,而是頭一次直呼我的名字,“姐姐也是個女人,她先是一名女人,後纔是一名軍人。姐姐也需要有人去愛,去被愛,有人去呵護她,有人去珍惜她。”我盯着少尉的臉,確定她不是喝多了開始胡扯,故意誇大。
“她需要你,阿卡利亞,”我被這句話嚇了一跳,想開口阻止少尉說下去,卻不知道如何開口。我覺得很尷尬,而少尉,她恐怕還要說下去。
“她真的需要你,阿卡利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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