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隸失蹤了。
在朱隸離開兩個月後,燕飛又收到了曼妙的消息,便感到了事情的不妙。
朱隸到了京城不可能不找曼妙。
曼妙見到了朱隸,沒有理由還向這邊發消息,即使發消息,也應該是朱隸給燕飛的消息,而不應該是曼妙給朱隸的消息。
安頓好小芸,燕飛親自奔赴京城。
當他到達京城的時候,正是洪武三十一年潤五月四日,朱元璋終於走完了他七十一年的人生之旅,不知道去了天堂,還是去了地獄。
留下遺詔,傳位皇太孫朱允炆。
同時,不知道是老皇帝朱元璋的遺命,還是即將登基的小皇帝朱允炆的第一道詔書:
各藩王原地祭拜,禁止進京!
京城的政治空氣如暴風雨的前夜,異常緊張。
各藩王雖然不滿,但不敢抗旨,只好派遣子女進京祭拜,燕王將三個兒子都派到了京城。
皇上駕崩,京城禁止娛樂,城內一片寂靜。
燕飛就在這看似安靜,實則暗濤洶涌的時刻,找到了曼妙。
曼妙的宅院距離秦淮河不遠,院套不是很大,卻十分精緻,紅木精漆的大門在陽光下反着微光,兩個銅門環如黃金般閃亮。
燕飛走到門口,方要舉手叩門,想了想,看看左右沒人,一扭身從院牆上跳了進去。院牆不是很高,燕飛落地時還是踉蹌了一下,心中不禁苦笑,若以前的身手,兩倍這個高度也不在話下。
院裡一片安靜,有兩個丫鬟在正廳小聲說着話,燕飛悄悄繞過她們,來到後院,尚未踏上石階,曼妙已有所警覺,開門走了出來。
曼妙更妖嬈了。水粉的隨身小襖,深藍色的百褶裙,襯得腰身愈發窈窕,長髮高高束起,盤了個玲瓏的髮髻,一根金簪子插在髮髻上,垂下幾個綠玉的小墜。
臉上未施粉脂,自然的清新靚麗。
陡然看到燕飛,曼妙吃了一驚。
燕飛對着她笑了一下,接着問了一句讓她更吃驚的話:“朱隸來過嗎?”
曼妙的眼睛瞬間瞪大:“朱公子?什麼時候來的?”
燕飛的心猛地一沉,朱隸果然沒有來,他去了哪裡?
“朱隸和沈姑娘兩個多月前離開開封,到京城來了。”
“兩個多月前?!”曼妙更吃驚了,兩個多月了,自己一點消息都沒有收到,朱隸和沈姑娘不會出什麼事吧。
“燕大哥,你先進屋坐會。”曼妙將燕飛讓進房間,自己轉身出去了,她需要安排一番,讓自己的情報網查查朱隸的消息。
傍晚時分,曼妙一臉沮喪地回來,對着燕飛搖搖頭:“沒有朱公子的消息。”
燕飛站起來:“我去趟中山王府。”
“小心,現在京城裡很敏感,燕王的幾個兒子都在那裡。”燕飛微一點頭,離開了曼妙的宅院。
“四少爺,門外有一個叫燕飛的求見。”中山王府的小廝打斷徐增壽與朱高熾的談話,報告道。
徐增壽雙眼一亮,站起來直奔大門口,他雖然未見過燕飛,卻知道燕飛是何人。
片刻,徐增壽將燕飛帶了進來,朱高熾仍在正廳等着他們。
“這位是燕王的世子,這位是燕大俠。是你師傅的好朋友。”徐增壽只是做了簡單的介紹,燕飛也並未施跪拜之禮,僅拱手相見。
不僅是大俠,還是師傅的朋友,這樣的江湖之人,朱高熾大感興趣,不住好奇地打量着燕飛,燕飛也有些奇怪,朱隸怎麼會收了一個這樣胖的人做徒弟?不過這人胖是胖,眼神中卻透出睿智。
“燕大俠漏夜拜訪,可是有事?”看着兩個人互相打量,徐增壽有些按耐不住了,燕飛此來,必然跟朱隸有關,自從朱隸離開南京,幾年來兩人不敢有書信往來,徐增壽只能經常地去曼妙那裡,探聽朱隸的消息。
“朱隸和沈姑娘兩個多月前離開開封來南京,可曾到過王府?”燕飛問道。
“師傅來南京了?”朱高熾熱切地問了一句,卻發現徐增壽和燕飛的神色不對,“你們怎麼了?”
“我沒見過你師傅。”徐增壽沉聲答道。
“師傅可能有所顧忌,不方便來王府。”
朱高熾說的輕鬆,徐增壽和燕飛卻不這樣想,朱隸如果到了南京,就算不會堂而皇之地拜訪,也會悄悄來看徐增壽的,徐增壽一點不知道,只能說明兩個可能,一是朱隸根本沒有來南京,二是朱隸出事了。
“我明天去打聽一下情況,怎麼和燕大俠聯繫?”
“找曼妙吧。”
一個月後,燕飛終於得到兩條消息,一個是三個月前,朱元璋有過密旨:殺朱隸。當時朱隸和沈潔正在往南京來的路上。
另一個是朝廷有意削藩。
燕飛得到消息後立刻返回開封,他不相信朱隸和沈潔已經死了,也許他們因爲什麼事,去北平了,朝廷有意削藩之事必須儘快告訴周王,同時他也不放心小芸,算日子小芸快生了,如果朝廷有意對付周王,周王的農莊也不安全。
快馬返回開封,燕飛將削藩的事告知周王時,周王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真要削藩,本王躲到那裡也是躲不掉的。”
洪武三十一年八月,朱允炆登基後第四個月,以加強北邊駐防爲藉口,派李景隆帶兵北上,途經開封府時,突然將周王府包圍了,把周王帶到了京師。緊接着將周王發配到了雲南蒙化。
燕飛得到消息後,立刻帶着小芸和索菲亞以及剛出生一個月的女嬰,前往北平。他沒有把朱隸失蹤的事情告訴小芸,他希望能在北平見到朱隸,即使找不到朱隸,目前北平也是比較安全的。
朱隸並沒有回北平,當燕飛將事情的前前後後告訴燕王時,他能強烈的感覺到燕王極力壓制的憤怒和悲痛,燕王最親近的兩個人,一個生死不明,一個被削藩發配,只是因爲朝廷、皇上對他燕王不放心。
可是他到目前爲止,什麼都沒有做。
難道真的要逼本王反嗎?!
燕飛是悄悄離開的。
燕王的書房裡,朱能、房寬、馬三寶都黑着一張臉。燕王更是如此。他知道燕王在極力忍着,他擔心自己再呆下去,會說出不恰當的言論。造反可不是鬧着玩的,很多人的腦袋要跟着搬家。
何況,燕王的三個兒子還在京城。
將軍府。
小芸的歸來讓張伯着實興奮了一把。
當然最讓他興奮的是那個小小人,那個會哭,會笑,多數時間在睡覺的小女孩。張伯抱她的時候,比懷抱任何一個珠寶都更小心。
“少爺呢?”張伯這樣問的時候,眼睛也沒有離開小女孩。
“朱隸有些事情,暫時回不來。”燕飛聲音平靜。他不止這樣告訴小芸,告訴張伯,也這樣告訴自己,雖然奔波了大半個中國,他仍然沒有一點朱隸的消息,但他仍然不認爲朱隸死了,不僅是他感情上接受不了,理智上,以朱隸的機警和智謀,也不是一道密旨就能殺了的人。
小芸始終很相信燕飛的話,朱隸不會騙她的,雖然他並沒有回來看着孩子出世,小芸相信那是因爲朱隸實在是有事回不來。等事情辦完了,他就會回來的。
小芸回到將軍府後,燕王不僅派人送來了很多食品和用品,還在一天晚上,與蘇妃兩人沒有帶任何隨從,悄悄來看小芸和孩子。
小芸和蘇蕊五六年沒有見面了,如今兩個人都成了孩子的母親,有說不完的話。蘇蕊的孩子都快五歲了,非常可愛,燕王並不是個很喜歡孩子的人,卻對最小的這個兒子甚是疼愛。
低頭看着熟睡中的女嬰,燕王一向冷漠硬朗的面孔變得柔和起來,薄薄的嘴角微微向上翹着,眼中卻有些許的晶瑩。
雖然是個女孩,眉眼中也有不少地方很像朱隸。燕王心中頗爲感慨,身爲皇家人,他更知道朱元璋的手段,朱隸不是個辦事不靠譜的人,失蹤幾個月,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燕飛默默地送燕王和蘇妃回王府,將軍府就在王府旁邊,幾步路的距離,快到王府側門時,燕王忽然停下腳步:“小四去京城所爲何事?”
燕飛搖搖頭:“草民不知。”
“他臨走的時候沒說什麼?”
“他說他必須去京城辦一件重要的事情,三、四個月就能回來。”燕飛沉思着回答。
“你一點也猜不到他要去做什麼嗎?”燕王追問。
朱隸和沈潔準備了兩年,他們雖然瞞着所有的人,但燕飛不是什麼都不清楚,他知道他們的目標皇位繼承人,可這事不能同燕王說。
“草民不知。”燕飛沉聲道。
燕王看到燕飛有意迴避的他的目光,心中瞭然。長嘆一聲進了燕王府。
他想起當年與朱隸面聖,朱元璋問他們誰做皇儲合適,朱隸推薦的是秦王朱樉,朱樉死後,朱隸不顧危險偷偷到北平見燕王,那兩天他們談了很多,但歸根究底就一句話,朱隸勸燕王不要妄動。
這次朱隸進京,又是在收到晉王朱棡亡故的消息之後。
燕王確定朱隸進京一定與自己有關,就算沒有那道殺朱隸的密旨,只看皇上將自己的護衛全部調走,又在河北的各地駐紮了大量的兵力,也知道朝廷要除掉自己了,朱隸爲自己的事情進京,又是自己得力的幫手,真找不到不殺他的理由。
洪武三十一年十月到建文元年三月,短短半年的時間,朱允炆連續將齊、湘、代、岷四個藩王削藩,湘王朱柏是個文雅之士,無故被削藩,非常氣悶,**而死。
連續的削藩,使各個藩王人人自危,如果說代王飛揚跋扈,引起民憤,應該削藩的話,周王和湘王兩個都是做學問的人,根本無心政治,結果一個被髮配到蠻荒地區雲南,一個**而亡。削他們藩只能說明朝廷就是要削藩,根本沒有理由。
雖然藩王們都知道小皇上的最終目的是燕王,誰知道在燕王之前朝廷還會削多少個藩王,就算把燕王削藩了,以後誰又能保證不會再削藩?
燕飛沒有在北平呆多久,又繼續南下。
既然朱隸沒有回北平,他還是在南京附近,也許他被困在了什麼地方。
燕飛南下的另一個原因,是燕王的三個兒子。
燕飛在南京附近找了大半年,仍然沒有朱隸和沈潔的一點消息,這段時間,他一直保持着同曼妙和徐增壽的聯繫,並暗暗地策劃着將燕王的三個兒子弄出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