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賀天正在銀河會所和山西派應酬,今天有一個特別豪放的大姐,一直拉着賀天喝酒,且屢屢要喝交杯。巨力新屢勸不止,反倒是賀天安慰他:“沒事、沒事。”和大姐手臂套着手臂,幹了好幾次。
飯後,張雲廷把他送到附近酒店的總統包睡覺。一覺睡到四點半,賀天恍惚之間,突然有了個很迫切的想法。
他打電話給張雲廷:“讓人把埃文頓開過來。”
之後,他獨自駕車上路。
過了一個路口,一輛很大衆化的A6L打着轉向燈轉過來,跟到後面。司機林瀟逸一邊緊緊盯着前面隔了一輛車的埃文頓,一邊嘀咕:“賀總也真是的,有什麼事直接問小賀總就行了唄。父子倆搞的隔閡很大似的,有沒有這個必要?”
副駕駛上的楚正哲,大墨鏡遮去了半張臉,下巴剃得很乾淨,但是粗硬的線條還是顯露出邁入成年後的他強悍的軍人本質。
“閉上你個鳥嘴,”他罵了一句,“幹我們這行,沒什麼‘爲什麼’,只有‘怎麼做’。我是被陸宛昔那個女人吃死了,你們還不是靠賀總養着?自古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這麼簡單的道理不懂,還要我再仔細和你講?”
“你這理不糙,話可是糙得很那。”
“糙個祖宗,前面轉彎了!”
林瀟逸急忙過了一輛車,打着燈及時跟上。
前面就是海星廣場,過了這段路,不多時,再轉彎,前方可就是學區了。
林瀟逸不吱聲,楚正哲又耐不住了:“這不是北京路小學嗎?這又是要唱哪一齣?”
“北京路小學有啥特別的嗎?”
“小賀總前妻在那裡頭上班。”
“舊情復燃?”
楚正哲咂咂嘴:“這個,我還真說不準。”
賀天將車停在一個綠化帶的邊緣處。這兒一來不會影響道路通行,二來常綠樹木遮擋,探測頭探測不到。林瀟逸將車停在更遠的地方,楚正哲拿着望遠鏡往那邊窺探。
時間已經是五點二十五分,不一會兒,北京路小學的教師們就開始下班。三三兩兩的女老師結伴從學校裡走出來。
林瀟逸沒怎麼見過沈雪吟,不認得哪個是小賀總的前妻。只看見北京路小學門口老師們離開得不少,前面的埃文頓這才亮起尾燈。
這回不用楚正哲提醒,他連忙駕車跟上。離開北京路小學,埃文頓的行駛路線越來越靠近去雅筑的方向。林瀟逸便問:“小賀總這是完事了要回家啦,還要跟嗎?”
楚正哲一頭霧水,只能擺手:“不跟了不跟了,回去吧。”
晚上,楚正哲單獨將此事彙報給賀聆風:“賀叔叔,恕我無能,我真不明白小天哥今天離開酒店後,想要去幹什麼。或者,他真的很在意他和沈老師之間的感情,纔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賀聆風沉默不言,良久,才沉聲道:“小哲,一切非同一般的事情,其背後的真相,都絕非你眼睛看到的那樣。現在我還不能告訴你爲什麼,但是,你必須牢牢監視住賀天,但凡他還有下一步舉動,不管什麼,你都要果斷制止。”
“他要和沈雪吟沈老師複合,也制止嗎?”
電話那頭,賀聆風苦笑一聲:“假如只是這樣,那你我所擔憂,也就只是多餘。”
開往三環外的公交車,停靠在某站。
金倍從公交車上下來,一蹦一跳往小區走。二十大幾歲的人了,還那麼一副童心未泯的模樣。
小區裡外面一家飯店正在辦酒席,一輛小卡車開過來,副駕駛下來一個女孩搬着一個花籃到飯店裡去。女孩從飯店出來時,金倍就守在門口。
金倍之前便驚訝極了,這會兒更是放聲大叫:“獅子,真的是你呀?”衝上去握住送花籃進去的女孩子的手,接着叫:“你怎麼會到這裡來送花籃呢?”上下打量宋詩筠,好一會兒,才說:“你現在賣花哦?”回頭看看開卡車的小夥子,又對宋詩筠說:“你自己的店?還是,你替別人在打工?”
宋詩筠不想和她說太多的模樣,奈何金倍死死拉住她不讓她走。
宋詩筠說:“這樣好嗎,我現在還有好幾家花籃送一下,送完了,我打電話給你,一起吃個飯,然後聊一聊?”
金倍連連點頭,說:“好好好。”好像放開手宋詩筠就會不見了一樣,半晌,才依依不捨將手指放開。
宋詩筠坐上卡車,卡車開走了,金倍還在路上望個不停,
金倍先給家裡打了個電話,說:“今天晚上不回來吃了。”然後就在馬路上一邊走一邊等宋詩筠電話。等到七點半,宋詩筠終於將電話打過來。
“在哪兒呢?”依舊那副詢問中帶着質問的口氣。
金倍忙不迭回答:“路上呢。你在哪兒?”
宋詩筠說:“到秀水街來吧,我幹了一天活,結束之後,你打車,我早點回家。”
“行!”這時候,金倍絕對不會和她討價還價。兩個人約定了秀水街街尾的一家燒烤吧,三十分鐘之後,兩個人碰面。
宋詩筠很灑脫點了五花肉、牛裡脊以及魷魚串等以前很少去吃的肉類,又要了一份海帶湯,一個蔬菜石鍋拌飯,金倍對點單的說:“一式兩份。”然後瞪着眼睛看着宋詩筠的臉說:“獅子,一段時間不見,你整個兒變掉啦。五花肉、魷魚串這些東西也吃啦?”
宋詩筠說:“將自己太當回事的結果,就是被人害死了還不知道原因到底是什麼?”
金倍摸摸腦袋,表示沒聽明白
宋詩筠卻不再多說。
炭火選送上來,鐵盤放好後,精心醃製好的五花肉、牛裡脊一一送上來。烤魷魚串是個技術活,但是,這難不倒金倍。金倍爲宋詩筠將魷魚串烤得又香又滑,刷上甜辣醬,吃一口,哇,鮮香辣味刺激到蓓蕾,好滋味好像電力一樣涌遍全身。兩個人都吃得快活極了。
吃得盡興,金倍才問宋詩筠:“不會就這麼一直買花吧?以你的能力,找個公司呆呆不是小菜一碟?”
宋詩筠說:“出了‘抄襲’風波,還有哪個服飾公司敢要我?賀寧兮現在進了美意,美意就是東州市服飾界的龍頭老大,就算有誰不懼怕‘抄襲’這樣的事,美意的張成毅他們總是忌憚的。所以——”聳聳肩,表示不要懷疑,一定沒戲。
金倍一邊挖着飯一邊說:“那就不去服飾公司唄,其他公司,也不一定就知道服飾界的新聞。”
宋詩筠說:“這一點,我嘗試過。”
“哦。”金倍略微驚訝了下,嘴巴里嚼着然後將飯嚥下去,才接着說:“動作這麼快?”想了想,又問:“那怎麼還去送花了呢?難道,你指的其他公司,就是賣花的花店?”
宋詩筠笑了笑,說:“當然不是,是些小沒名氣的公司,比花店好上一點點吧。”
“那爲什麼不幹了呢?”金倍一邊吃飯一邊問。
宋詩筠說:“你覺得,我最能碰到什麼事情以至於自己在那個地方幹不下去?”
金倍掰着指頭說:“工作不對口?還是人際關係處理不好?”看看宋詩筠,又疑惑說:“不會呀,對於你來說,這些都不會成爲問題。那麼……”皺眉翻眼想了許久,終於,她一拍桌子大叫道:“知道了,性騷擾。”
宋詩筠的表情告訴她:“猜對了。”
金倍得意地說:“就是啊,這是宋詩筠走到哪裡都會碰到的問題呀——”
宋詩筠說:“我現在工作的花店規模也不小,和好幾家大型婚慶禮儀公司都有業務往來。我幫老闆打工,工資並不低。”
金倍說:“那麼,這家店的老闆一定是女的咯?”
宋詩筠笑着點點頭。
金倍這下才算弄明白事情來龍去脈。
兩個已經24歲的女孩,聊着聊着,不免聊到終身大事。宋詩筠對金倍說:“你呀,實在不宜多挑。不是我揭你的短,事實上以你的條件能找一個外地的潛力股是最好的。”
金倍說:“爲什麼一定要是外地的呢?本地的潛力股難道就不行?”
宋詩筠說:“本地人,就意味本地至少有一套房子。有房子,挑女朋友的眼光就會高。築巢引鳳聽過沒有? 有了梧桐樹,想要的就是金鳳凰。潛力股以及不是潛力股,想法都一樣。”
“那外地人呢?”金倍打破沙鍋問到底。
“東州的房價高呀,高得足以壓倒有志之士堅強不屈的理想。一個潛力股,暫時不得志,想要在年輕之時就得到一套可以安身立命的房子,簡直難比登天。你的優點有很多,第一,父母都有退休金保障;第二,本地有房;第三,你的工作很穩定,也相對體面,這些,可以彌補你過於肥胖而導致外貌上不足的缺點,讓潛力股願意和你在一起,奮鬥光輝的明天。”
“說來說去,你還是嘲笑我長得不盡如人意。”
“這是實話,我是你的朋友,我只說實話。”
“那你呢,按說你長得比我好了不止千百倍,外地本地潛力股以及精英應該可以一網打盡的吧?”
宋詩筠有一搭沒一搭舀着碗裡的海帶湯,默默無語。
金倍也不客氣,也實話實說:“做人那,最忌諱的就是要吊死在同一棵樹上。不管一個男人多麼好,他的好不能給你,那麼,這種好就是沒用的。”
宋詩筠悶悶回答:“我知道。”
“那你爲什麼不接受其他人的追求呢?”金倍表情嚴肅:“追你的男人能夠排滿三裡橋,你認真從裡面挑一個不就好了嗎?結了婚,生一個或者兩個孩子,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和老公、孩子一起快快樂樂幸福美滿,這將是多好的事?興許那個人本身條件還不賴,能爲你把秀水街的房子重新買回來!”
宋詩筠放下湯匙:“我做不到,沒有辦法。”
金倍瞧着她,她也瞧着金倍。
金倍露出悲憫:“他不會娶你的。”
宋詩筠撇過臉,大而閃亮的眼睛蒙上一層水光:“只要他沒有再結婚,我就有希望。”
金倍審視她良久,嘆氣:“瘋了、瘋了,你真是瘋了,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