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的是日子平安無事地過去了三天,我也得到了消息說那幾位大王已經離開仙界了,我便終於不用再裝病,重新恢復了正常的生活。可人大概就是不能那麼樂觀,我上午剛把所有的記錄打發走月老頭子便再次匆匆忙忙地撞進了我的書房,我本以爲從他嘴裡吐不出什麼真正焦急的事情,便低頭整理着載冊沒有理他,可:
“雍蘭我徒,你還這麼悠閒地坐在這裡,今天一早,魔界派人來把幽丫頭給抓走啦!”
“什麼?”我擡起頭,不解地看着他,難不成他口中的幽丫頭還有其他人?
“那個小仙,那個你託我領回紅線館的幽丫頭,被魔界的人帶走啦!”我看見符亥也走了過來,站在門外聽着月老頭子的話,神色平淡。
“怎麼會這樣?仙界的人不管麼?”我放下了手中的筆,心中不詳的感覺越發濃重。
“既然能把人帶走,當然是得到了陛下的默許啦!好徒兒,幽丫頭是你帶上了仙界的,先不論你把……給了她,若她真犯了什麼大錯,追究起來的責任可是在你的身上呀,何況對方並不是仙界的人,這……這樣爲師……”月老頭子後面的話我都沒有聽進去,我知道這件事針對的不是幽幽,不是她,魔王要見的人是我,那雙火紅的眸子一直印在我腦海,因爲幽幽身上和我有一樣的氣味所以他才誤拿了幽幽,可是我應該要怎麼做?
“你知道魔王爲什麼終日蒙着臉麼?”我打斷了月老頭子的絮叨問。他聽了以後露出了古怪的神色,然後反問我道:
“你不知道?”
“說還是不說?”我沒有理他,可是月老頭子這樣問,我便知道我真的犯了一些什麼禁忌。
“五界裡除了瑤池仙子從不向外人展示真實容貌外,還有一人就是魔王。可我們都知道瑤池仙子相貌沉魚落雁,雖然從未見過卻還是有描述,而魔王的相貌,是魔界的禁忌,任何魔人談論起魔王的相貌都會被處以極刑,因此從來沒有人敢談論關於他外貌的事情,更沒有人見過他的樣子,也沒有人知道他大概會長什麼樣子,傳說不小心見過他相貌的人都會被挖出雙眼,剪掉舌頭,嘖嘖,真可怕!”月老頭子解釋道,然後眨了眨眼睛,好奇地問:
“好徒兒,你問這作甚?”
“我要離開仙界幾天,這幾天的工作就麻煩你們了。”我沒有心思再聽月老頭子在我身後嚷着些什麼,我只知道我要到魔界把幽幽帶回來。
站在東宮門外徘徊了許久,我還是讓人傳了話希望求見太子,除了太子,我真的想不出還有誰能幫我離開仙界。若是在沒有課程的日子,或許我還可以讓鳳炎或者鳳熒把我一同帶出仙界當作是修煉,可如今……
“殿下接見了,請記載隨小的到殿中等候。”東宮的一位仙僮把我帶進了東宮,那輝煌的殿堂還是和我記憶中的一樣,可我沒有心思再欣賞,滿腦子都是在想待會兒見了太子應該怎麼說,應該用什麼藉口?他會不會拒絕我?
“雍蘭。”太子清潤的聲音響起,我從思考中回過神來,立刻行禮。
“免了,平日都盼不來你到這裡看看我,今兒是怎麼了?”太子心情彷彿很好,聲音帶有愉悅,我便道:
“雍蘭有個不情之請,希望殿下成全。”
“哦?是什麼?”他在我身邊坐下,我看見他深紫色繡了鳳紋的衣襬,心裡一橫還是道:
“雍蘭希望到魔界去。”
“哦?爲何?”他的聲音依舊,聽不出任何情緒。
“雍蘭……有些私事……”
“好。”我還沒說完便聽太子道了一聲,我忍不住擡頭看了看他,只見他正斯文地呷着茶,沒有看我。
“雍蘭謝過殿下。”我起身行禮道,看見太子也跟着站了起來,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碗,道:
“萬事小心。”他囑咐道,我再行了個禮,然後便感覺袖袋裡多了些什麼:
“裡面有一張通行條還有些符咒,你或許會用到。”我再俯了俯身子,想道謝,卻聽見他補充道:
“別害怕會被煉獄之火蒸掉魂魄,魔界沒有你想象中可怕。”他的語氣彷彿帶有一絲笑意,我聽了先是點了點頭道謝,直到出了東宮殿的大門我才忽然醒悟,太子怎麼會知道我害怕煉獄之火把我的魂魄給蒸掉了?
拿了通行條看了看,沒發現問題後我騰雲往界門飛去,卻沒想到符亥正靜靜地站在哪兒,大概是在等我。我想必定是月老頭子告訴他我總有辦法混到出界的通行條,於是他便在這裡等我了。我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雖然我得到了太子的保證,煉獄之火不會把我蒸掉,那麼符亥呢?他纔是一個小仙……
“你還要不要去?”符亥忽然開口催促我道,我作醒悟狀,符亥當然是想要跟去的,他的上輩子情人被擄了去,雖然他表面上看起來淡淡的,可心中肯定是焦慮無比的。正這麼想着,手上的通行條忽然被他奪了去,只見他轉身朝仙兵們走去,露出了手中的通行條,仙兵們見了整齊地把手上的戟拿開,然後符亥便跨步走了出界門。
“符亥!”我朝他的背影喊了一聲,然後討好地朝威武的仙兵們一笑,跟着出了界門。
這一次下界,我們不分晝夜地直奔魔界在凡界的最近一個入口,而當我站在那個普通的不起眼的甚至有點破爛的小攤前,我是不相信這樣的一個小攤就是魔界與凡界的交界口。於是我和符亥坐在了哪裡,循例點了一壺……我擡頭看了看被掛起來的一塊小布,上面有個“茶”字。
沒錯,我們應該是循例點了一壺茶。可坐下不到一刻,我便看見從那破爛的小茶攤裡不斷地走了一些“人”出來,一看就知道是魔物,怎麼易裝模樣還是特別的不中看。可四周談天說地的人好像都沒看見那陸陸續續出來的魔物,自顧自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我看了符亥一眼,他從腰帶裡拿出了幾個銅板放在桌上,然後起身走了開去,我也趕緊跟上,只見他沒走多遠便隱了身拐了彎走回了小茶攤,我也跟着隱了身,走進了小茶攤裡面,只見那個放置着大包小包東西的高櫃前,隱隱約約地有一些像是霧氣的東西在飄浮。
“結界?”我隔空傳音問符亥道。
“走罷。”他卻沒有回答我,拉了我的手便往那片雲霧狀的東西走去,可再次出乎我意料的是,走過那片雲霧並沒有任何的感覺,就像走在一條平坦的路上,只是周圍的景色是淡紫色的霧氣罷了。待我們走出了那片雲霧,眼前居然是一座陡峭的懸崖,一如我想象的,懸崖下是滾燙的熔岩,而我們只需再往前多踏一步,便會掉下去了。
“這邊。”符亥左右看了看,然後鬆開了握着我的手,摸着身後的峭壁慢慢地往左邊移過去。
“我們爲什麼不……”我剛唸了決想飛起來,卻發現一點效果也沒有,可明明體內還是有靈力的呀。
“這裡不是仙界,魔界有它們的法術,別的法術在這裡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符亥邊說邊移動着,眼看他的身影就快不見了,我趕緊以後背貼近了峭壁,學着他移動着步伐往左邊移去。
沿着峭壁轉了半個圈,我便看見眼前有好幾條石柱從崖底伸了上來,每條石柱間隔了一丈多的距離,若我們過得了着石柱,對岸大概就是魔界的主城了。再次念訣,還是沒有任何的效果,我皺起了眉頭,如今我們就像兩個凡人,沒有了仙術,如何越過這鴻溝?轉頭看了看符亥,他只靜靜地站着看着對岸,彷彿絲毫沒有在擔心。我忽然想起太子給我的那些符咒,心下一喜從袖中拿了出來細細地看着:
“催補符、盾隱符、水符、火符、金符……風符!一定有風符的。”我翻看着手中的符咒,果然是太子手中的符咒,一大堆都是頂級的符咒,想當年我可是千辛萬苦地纔得到一張,如今還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有風符,我們可以用風符過去。”我抽出風符,對着符亥搖了搖,他擡頭看了看我,點點頭,沒有說什麼。雖然說仙術在魔界不管用,可符咒這樣東西可與仙術沒有關係,有靈力就可以驅動。我驅動起風符往對岸飛了過去,符亥站於我身後,感覺就像當初我騰着雲把帶他去講壇一樣。
在對岸降落後,我擡頭看了看面前那隱沒在陰影裡魔城,它給我的感覺沒有可怕沒有醜陋只有肅然與神秘,的確如太子所說,魔界並不是那麼可怕。魔物在城中的呼喊時不時傳進了我耳中,我看了符亥一眼,彼此都很有默契地隱了身上的仙氣,慢慢地往城中走去。
城中的店鋪大多破破爛爛的,像是一直都年久失修,街上不若凡界般人來人往卻也比仙界更熱鬧先。地上不時會有一些頭骨血跡,我都低着頭儘量去忽視,希望自己不要成爲其中一員纔好。
“看來我們的仙氣是隱不住了,你在這裡等着,我去買些東西。”符亥把我拉進了一間商店的一旁,低聲道。我環視了大街上的魔人,的確有好幾個在四周張望着,彷彿發現了什麼異樣,我朝符亥點了點頭,然後低聲囑咐他道:
“萬事小心。”符亥轉身離開,我站在店旁留意着四周有沒有什麼異樣,忽然一顆小石頭蹦到了我腳旁,我低頭看了看,然後伸腳把它踢開了。可沒想到那石頭自己會動,居然又重新蹦回我腳邊,我不耐地再一次踢開它,心想它應該也是某種魔物之一。
“大膽小仙,本官人變身親自接見你,你居然三番四次把本官人踢開?!”耳中忽然傳來一把尖細的聲音,那說話的語氣……怎麼感覺很熟悉?我再低頭看了看那顆已經重新回到了我腳邊的石頭,挑眉問:
“據聞只有魔王陛下身邊的得力助手炎魔才能自稱‘本官人’?”
“當然!那是陛下給特殊的地位,其他小妖魔可沒有這樣的待遇。”
“這麼說,你就是炎魔?”其實我心中已經確信他就是炎魔,雖然他只是一顆石頭的模樣,可炎魔對自己身爲魔王的貼身侍從感到十分光榮,這是月老頭子告訴我的。
“當然,你這小仙是有眼不識泰山!”我終於明白了,他這說話的語氣和月老頭子如出一轍,難怪我覺得熟悉。
“不過我也不怪你,若不是陛下定要我隱了身份出來尋你這個小仙,你也不可能認不得本官人。”炎魔小石頭在地上滾了滾,絮絮道。我心下一沉,既然他說是魔王派他來的,那麼魔王是一早便知道我會來了?他怎麼就那麼肯定,我會來把幽幽帶回去?
“那麼請問你這是要把我帶去見魔王陛下麼?”我蹲了下來,把那顆石頭揀了起來,畢竟人家在魔界也是身份高貴的人,若我表現好一點,說不定在關鍵時候他會幫我說一下話。
“是這樣沒錯,可陛下只要見你一人,你的那位同伴就不能跟去了。”他的聲音傳進我的耳中,我還沒來得及想應該怎麼回答便吸入了一陣香氣,隨後我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