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速飛到誅仙台的時候,那裡已經站滿了仙人,我心中不悅,被推下誅仙台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那可是要魂飛魄散的,那些圍觀的人到底抱的是什麼心態?等了不一會兒,我便看見寬言披頭散髮地被天兵押了上誅仙台,我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只覺得他身上依舊有一股不屈的氣勢。
“想不到真的是他偷的。”旁邊兩位仙人的對話傳入了我耳中,只聽其中一人臉有鄙夷之色地道。
“雖然說是他偷的,可神杖還是沒找回來,這不很奇怪麼?”另一位仙人道。
“說不說出神杖的下落都是要被推下誅仙台的,他當然不會說出來了。能做這樣的事情,寬言他肯定不是一個人,必然有同黨接應。”
“可是沒有抓到同黨呀。”
“聽說寬言把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扛了。”
“你在什麼地方聽說的呀……”
他們後面的對話我都沒有留意了,可從前面的話語看來,寬言是招供了所以要被推下誅仙台?可是既然招了,爲何不說出神杖的下落,這樣說不定能保住一條命。我再次看着那個穿着囚服的身影,總覺得這件事彷彿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審判臺上忽然傳來了一道目光,我順着看過去看見了太子。他穿着一身深紫近黑的衣服,雖然隔了那麼遠,他卻還是能隔空傳音與我道:
“不是你的錯,不要多心。”因爲我沒有能力隔了這樣遠的距離與他說話,所以只點了點頭,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見。
人羣忽然安靜了下來,我見坐於審判臺一位仙官站了起來,手中拿着一卷軸。只見他拉開了卷
軸,聲音用仙法擴大了好幾倍,響亮得大半個仙都都能聽見:
“聖帝四十萬五千三百一十九年,神物神杖失竊,罪人寬言承認利用仙界五公主以盜取神物神杖,然,罪人無悔改之意,故意隱瞞神杖下落,故於今日削去罪人仙籍,罰落誅仙台,聽憑天命造化。”
誅仙台名爲“誅仙”自然是一個所有仙人都不會靠近的地方,誅仙台下是什麼我不得而知,只知道下了誅仙台的仙人大多會魂飛魄散,修爲極高的仙人或許還可以留下一條命,但也需要許多年才能恢復元氣再成人形,因爲“是生是死”的確是看造化了。
我看着寬言被天兵押着慢慢地往誅仙台走去,心裡很是緊張。到了臺邊,寬言忽然轉過身子,看了看審判臺,再看了看人羣,最後縱身一躍跳下了誅仙台。人羣裡紛紛響起了吸氣聲,我不敢眨眼地看着誅仙台,結果等了許久都沒有看見任何東西出現,我剛想離開,便聽見人羣裡又騷動了起來,只見誅仙台下漸漸飄起了一些東西,我眯了眼仔細看,覺得那是一根根羽毛,這麼說,寬言是沒能熬過這一劫了,因爲他的真身消失掉纔會有羽毛飄上來罷。曾經爲仙界出生入死的一位猛將,就這樣魂飛魄散了。
我不忍心再看,便轉身往仙宮飛去,人羣裡看不見滿毓,那麼她肯定是被困在了仙宮了。還沒靠近滿毓的宮殿便聽見一陣的吵鬧聲,我連忙下雲疾步走進去,只見仙婢們都圍在了滿毓房間的門前,而裡面不斷地傳出爭執的對話聲:
“毓兒,毓兒你不要這樣子,他是自己承認了神杖是他偷取的,沒有人逼迫他。”是天后的聲音,我靠近了一點,聽見滿毓大聲嚷道:
“我不相信,他是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母后,你是清楚他的爲人的,他爲仙界守住混沌邊界,多年來風雨不改,他怎麼會做這樣的事情?”
“母后也希望相信他,可是事實擺在眼前。審判的時候母后也在場,他是自願承認的,毓兒,你被他利用了。”天后耐心地道。
“不會這樣的……”房間裡傳出了滿毓嗚咽的聲音,我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宮殿。
自從寬言被推下了誅仙台後,仙界裡的氣氛便一直很沉悶,除了因爲大家都被誅仙台那一幕嚇怕了,還因爲天兵一直在搜尋寬言在仙界的“接應”,所有人都不敢多言,害怕自己會被當作奸細。
我和符亥搬到東鬱華殿,新的殿堂比雍蘭殿大了許多,裝飾用度都比雍蘭殿好了許多,只是這樣偌大的一個殿堂只有我和符亥住,不免顯得很冷清。本來我還想把那新增的十個小仙婢退下,可看着小千小萬能多了人使喚而得意的樣子,我便把她們留下了,增加一下生氣也好。
在仙界一片死氣沉沉的情況下,我來到了西明軍軍營,第一天當上了西明參政。可讓我驚訝的
是,軍營裡的氣氛十分和諧甚至有一些歡樂,彷彿沒有受到神杖被盜這件事的影響。我到達的時候,軍營裡的士兵有的在相互切磋,有的在下棋,還有的在喝茶聊天,雖然讓人感覺有些懶散,可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並不亞於我當日所見的天兵,果然,太子手下不會有無作爲的人。
“參政站在這裡,莫不是在目測軍士們的用度?”太子的聲音忽然在我身後響起,我被嚇了一跳,轉過身子看了看太子,忘了行禮。
“嚇到了?”他臉上浮過一絲淺笑,我剛想回話便留意到了在操場的士兵就在我轉頭看太子的一瞬間列好的隊伍,此刻正整齊地站着,面對着太子。我心中暗暗讚歎他們如此迅速的動作,然後便聽太子道:
“這位是新上任的參政,以後見着了都要行禮,瞭解不?”
“這……不……”我剛想拒絕,參政的仙職其實是比士兵們還有低的,可是那一隊的士兵忽然整齊而響亮地喊道:
“謹遵殿下命令!”我被這忽然而來的叫喊聲再驚嚇了一次,看着這一隊昂藏七尺男子,我頓生無力之感。
跟在太子身後到了西明閣,我留意着閣內的擺設用度,猜測這裡應該是太子與其他將士討論陣法和工作的地方,卻不料太子道:
“以後你便在這裡工作了。”
“這裡?可是這裡有地形圖、地圖還有歷年來多場戰役的載冊,這裡不是討論軍事的地方?”話說出口,我才覺得自己逾越了,便低下頭去不再說話。可太子卻輕笑了一聲,道:
“月老告訴我,父王曾贊你整理仙籍的速度無仙能及?”我深皺了眉頭,腹誹月老那老頭子怎麼練這些話也敢說給太子聽。
“你是有這個能力。西明閣的確是議事的地方,只是這裡也是你工作的地方。”太子繼續道,然後率先走進了閣內,我緊跟其後,看見了閣子的左側有一張破舊的桌子,上面只放着兩支毛都快
掉光了的毛筆還有半塊破墨硯,心中有一種不祥的感覺浮現了,於是太子也開口了:
“這裡就是你工作的地方,曾經的參政對於軍隊用度十分嚴格,所以他辦公的地方也儘量從簡。你不介意罷?”如果他不問最後的那一句,其實我是想問“爲什麼這麼典雅的一個殿閣裡會有這一敗筆的風景?”,只是太子這樣問了,我也只能回答不介意了。猛地想起身邊的是可是會讀心術的,偷偷瞥了他一眼,之間他神色平靜,環顧着閣子的周圍,方纔他沒有讀到我的心思罷?以後對着這個人,絕對要打起二十分的精神。
第一天的工作十分簡單,只是去熟悉軍隊中各方面的支出用度,還有詢問士兵對如今狀況的滿意與否。西明軍的將士都很健碩,比之蛟族的勇士不相上下,只是讓我奇怪的是,整對西明軍就只有我剛到來時看見的百來人,一開始我還以爲有別的將士在其他地方沒有出現,可當我翻開名冊的時候,軍隊名單裡就只有一百多人,如此少的人數,若真的打起仗來,不會處於絕對的劣勢麼?只是疑惑歸疑惑,少一些將士於我而言便是少了一分工作的負擔,也未嘗不是好事。
日子慢慢地流過,自寬言仙逝後,我多次想去探望滿毓都被擋在了門外,據殿中的仙婢說是滿毓的心情一直很低落,誰也不肯見,連天后都被擋在了門外,我在心中嘆了一氣,希望再過些日子她會想通了。
又過了些日子,一直消失了一個月的月老頭子忽然又出現了,那天我正在記賬,他忽然衝進了我的書房,氣喘吁吁地問:
“神杖被盜,寬言被推下誅仙台了?”我被他嚇得手一抖,字跡被塗黑了一片。擡頭沒好氣地看着他,諷刺道:
“你的消息可真靈通。”
“爲師可是千里迢迢地趕回來呀!一路上只聽得些隻言片語,覺得不可信,”月老頭子道,他看上去風塵僕僕的,應是趕路回來的沒錯。只見他自顧自地坐下斟了杯茶喝,繼續道:
“寬言的爲人全仙界都清楚,他怎麼可以去偷神杖,真是荒謬!荒謬至極!”
“他自己承認了。”我道,想起他掉下誅仙台的一幕,我不禁黯然。
“你說什麼?”月老頭子彷彿聽見了什麼不可置信的話,問話的聲音都變調了。我嘆了一口氣,輕輕搖了搖頭。
“這麼說他真的被推下了誅仙台?”月老頭子再問。
“是的。”我道。
“這……怎麼我一離開就發生這麼多事端?”月老頭子放下茶杯皺眉道。我剛想說什麼,便聽見書房外的走廊一陣嘈雜聲,月老頭子挑眉看了我一眼然後出去看發生了什麼事,不多一會兒我便看見他帶着另一個人進來,月老頭子看着我道:
“這小子說要見你,被小萬攔住了,我見他着實焦急便帶進來了。”我想起自己的確有跟小萬說過不要讓人來打攪我。
“什麼事?”我看了看站在月老頭子前面的人問,只見他擡起了頭,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睛又開始流淚,我吃驚地站起來道:
“綠葉!”
“哇,雍蘭,堯朔他……他不見了!”綠葉猛地大哭了起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