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主子不好了!”我坐在牀上,還沒能從睡夢中醒過來便聽見小千一邊奔跑一邊大聲地呼喊道。隨後急速的敲門聲便響起了,我深深打了個哈欠,慢條斯理地下牀更衣,聽見小萬也來到了門外,先是責備了小千的衝動一番,然後再敲了敲門,道:
“主子,剛纔來了一隊天兵,說是陛下神杖失竊,需要徹查仙都的每一戶,所以還請主子儘快更衣,天兵很快就會再來了。”我聽了小萬的話語,吃驚得也不管儀態整潔不整潔了,拉開了門我看見看見她們站在門外,小千眼裡滿是驚慌,小萬倒還是比較冷靜。
“發生了什麼事,說詳細點。”剛說完我便看見符亥出現在長廊的一頭,正向這邊走來。
“真正對外發放的消息只是說陛下的神杖遭竊,勒令搜查仙都的每戶人家,仙都外的結界在午夜已經啓動了,約莫竊賊是走不遠的。”小萬回答道。
“可是仙宮那邊的宮女傳出消息說是……說是被鎖近千層塔的是……是……”小千說着說着被小萬瞪了一眼便不敢再說下去了。
“沒關係,說,是誰?”我問道,看了看走到我身邊的符亥,只見他眉宇間依舊平靜,並沒有一絲慌亂。
“是五公主。”小千小聲道。
“不可能!”我立刻反駁道。我疾步往殿外走,一邊施法把頭髮梳好,一邊施法騰雲,可我剛踏上了雲手腕便被拉住了,是符亥。
“你別衝動。”他道。
“你不明白。”我想甩開他的手,可他抓的很牢。
“放開,滿毓是不可能做這事的。”我沉下聲音道,心裡很是擔憂滿毓的處境。
“你如今見不了天帝,更救不了滿毓,不若先等天兵搜查過後再去?”符亥一用力我便被他拽下了雲。我低頭想了想,自己剛纔確實是太沖動了,如今風頭火勢,我去了也無用。
於是我和符亥便留在了雍蘭殿裡,天兵很快便到來了,因爲是天帝親訓的衛兵,他們動作幹練迅速,每人身上都帶了肅殺的氣息,我不免覺得心驚,這樣的氣場在仙界是十分罕見的。他們把雍蘭殿都搜查了一邊後便來到我跟前問了一些問題,如昨晚有沒有感覺什麼異樣之類的,然後就撤出了雍蘭殿了。我坐在廳裡,把茶喝了一壺又一壺,到最後連小萬都忍不住提醒我喝太多了。我只覺得心煩意亂,偷竊這一事肯定不是滿毓做的,可是被關進千層塔的卻是她……
天帝、魔王還有人王三人手上都有一把由元始天尊的開荒劍分裂而成的神器,分別是神杖、魔晶和寶劍。若希望神物福澤蒼生,便須把它們供奉起來以達到吸收天地精華化作世間福澤的作用,只是天帝會把神杖帶於身旁,用作擴大他力量的載體。但畢竟是神物,爲了淨洗神杖身上的塵氣,天帝每天的晚上都會把神杖供奉在仙宮主殿的最高處,讓它接受仙界靈氣的洗滌。只是天帝在神杖旁劃了一個圈的結界並不斷向附近施加氣牆,讓所有的生靈都知道那裡不能靠近。企圖靠近的人都會被壓進千層塔,受千年的折磨方能出來。
所以當我聽見滿毓被關進了千層塔的時候,我很擔心滿毓能不能熬過在塔中的煎熬。想來想去,我決定先去找太子,畢竟他地位特殊,也與我相熟,更何況滿毓是他的妹妹,說不定他會有什麼辦法。
這一次符亥沒有再攔住我,只對我說了一句:
“萬事小心,不要衝動。”我看着他認真的表情,朝他笑笑,駕着雲往棲鳳殿去。
因爲發生了這樣的一件事,仙都上空沒有了往日的喧鬧,只剩一些不得不工作的仙人來往,棲鳳殿的大門前沒有守衛,我估計他們都被調派到了巡邏隊伍中去了。進到了殿中的大廳,依舊是空無一人,我剛想繼續往裡面走便聽見身後響起了一把軟軟的童音:
“參政請隨我來。”是上次的那個童子,小小年紀卻老神在在的樣子,我跟着他出了大廳,沿着左邊的一條長廊走着,不一會兒他在一間房間門前停下,道:
“殿下在裡面,可是他此時很忙,請你長話短說。”說罷他便自顧自地離去了。我擡頭看了看門上的牌匾“述硯”,猜想裡面大概是書房,伸手敲了敲門,聽見太子的聲音響起道:
“進來。”我推開門,只見一張黑木桌上堆滿了紙張書籍,而太子則坐在桌子後,正專注地讀着什麼。我輕手輕腳地關上門,還沒轉過身子便聽見太子的聲音再響起:
“滿毓她情況還好,你不用擔心。”我轉過頭,只見他依舊低頭看着什麼,可話卻是在對我說的。
“她會被放出來麼?”我問。
“找到真正的竊賊了就會。”太子拿起毛筆寫了什麼,然後把本子放在左手邊,又從右手邊拿了另外一本。
“可……”
“沒有可是,竊賊一定得捉到。”他打斷了我的話,語氣堅定。
“那……既然有殿下的保證,雍蘭也放心了,先行告退了。”我看着他忙碌的模樣,也不好意思多作打攪,便想着退下了。
“雍蘭,你有空?”太子終於擡起了頭,紫眸對上我的,問道。
“有空。”我答道。
“過來幫忙。”他道。我一怔,隔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走到了他的桌旁,我看見了他桌上放着的文案封面有着不同的字體,心裡訝異,莫非這是不同從不同地域遞上來的案子?而太子都會這些語言?
“這些是在不同地方的仙人收集得到的信息,有繁瑣無謂的也有機密重要的,你先閱,把認爲無關重要的放一邊。”太子道,他大概是認爲若是連我也覺得無關重要的信息,那必定是不重要的了。
“可是……”這些鬼畫符我不會讀。
“那些先放一邊。”他再次打斷我道,我這纔想起他是會讀心術的,於是我也不再作聲,默默地拿起文案讀了起來。桌上大約有幾百本文案,只是有的文案十分簡短譬如:
“涌月於辰時誕下一男嬰,雙頭四臂。”我把它歸爲無關重要。可也有一些用蠅頭小楷寫成一大段的,不知爲何,這種通常也是無關重要的。
就在我讀了幾十本後,只見其中一本文案上面寫道:
“聖帝四十萬五千三百一十九年五月十六,逆漫之地,蛟族人受襲死傷嚴重,襲擊者不明,襲擊原因不明。”看着這短短的一句話,我計算了一下日子,今日是六月初三,五月十六大概就是半個月前,這麼說來蛟族的人在我離開了以後就遭到襲擊了?可逆漫之地不是有結界麼?而且蛟族人身強力壯驍勇善戰怎麼會落得“死傷嚴重”的下場?
“怎麼?”太子的聲音響起,大概是見我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我立刻集中精神,把這本文案歸爲重要的一類,然後繼續閱讀下一本。沒想到下一本也讓我覺得十分疑惑,只見文案中寫道:
“冥王將百隻惡鬼關進了阿鼻地獄,同時將上萬名冤魂投進了煉獄。”將惡鬼關進阿鼻地獄是可以理解的,可爲什麼要把冤魂投進煉獄呢?冤魂不是應該被打入輪迴麼?我偷看了在認真寫着什麼的太子一眼,斟酌了一下還是把這歸爲了“重要”。
把所有的文案都讀了一遍後,我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太子繼續吩咐,只見他合上手上的文案,擡頭看了看我,感覺剛想說些什麼的時候,他卻忽然皺了眉,然後清冷的聲音對着門道:
“什麼事?”
“敬殿下,陛下邀殿下到主殿商議神杖被盜一事。”這是那仙童的聲音,我看了太子一眼,只見他神情變得有點莫測,站了起來,他甩了甩衣袖,與我道:
“想知道滿毓的狀況不?”
“想。”我用力地點了點頭,結果下一瞬便覺得眼前的太子放大許多,只見太子的臉孔慢慢地靠近,我這才發現自己被變成了一顆圓圓的東西,正在太子的手心裡滾來滾去。
“你便先變作一顆珍珠。”說罷我感覺身子一輕,然後發現自己被固定住了,視線看着門口,我想我大概變成了太子冠上的一顆珍珠。
很快我便隨太子來到了仙宮的主殿前,殿外圍了一排的天兵,鋥亮的盔甲下是一張張嚴肅的面孔,我忽然有點擔心自己會不會被發現,卻聽見耳邊響起太子的隔空傳音:
“你應該對我的仙術有信心。”我想點頭,可身子卻動不了。
仙宮的主殿我也是第一次來到,只見那門面輝煌卻不失氣勢,殿前有一條上百級的仙梯,我曾聽月老頭子抱怨過那梯子只能老老實實地走上前,不能施法飛過,可當太子走上了階梯的時候,我卻沒有感覺到上階梯應有的顛簸,莫非天帝的法術對太子不管用?
進了大殿,只見一身銀白色耀目皇袍的天帝高坐在上,天后坐於他的右下側,殿裡還站了幾個人,其中有鳳熒和鳳炎。
“參見太子殿下。”只聽殿裡一衆臣子都朝太子行禮,我感覺視線低了低,應是太子點了點頭,然後我便停在一個剛好能看見天帝又看見其他人的地方。
“啓稟陛下,星盤不能顯示神杖所在的位置,因此微臣猜測神杖並不在仙都裡。”一位身穿黃袍的老人家朝座上的天帝道,若我沒記錯,他是玄像星君,是負責觀測天象,發佈信息的官員。
“啓稟殿下,被關押起來的疑犯已服乙丹,審問之無果。”太白星君一身正裝,收起了平日半醉不醒的模樣,恭敬地對天帝道。乙丹是一種讓人暫時失去心神的丹藥,服用後被詢問什麼都只會說出心中最直接的答案,我曾經也從太白星君那兒得到過一顆,可是後來被鳳熒騙去了。接着還有其他幾位仙人報了結果,說的都是無法找到神杖。大殿裡一時間安靜得詭異,過了好一會兒,天帝才道:
“太子。”
“兒臣處並無消息。”我感覺視線又低了低,看見太子拱手道。
“這麼說,滿毓有能力拿了神杖收在了某個極爲隱秘的地方而不讓你們發現?仙界還有這麼一個地方?”天帝的口氣顯然十分的不悅,只聽大廳裡的衆人齊道:
“請陛下息怒。”
“寡人如何不怒?神杖非兒戲之物,若落在惡人手中必會引起戰禍!”天帝用力一拍底座的扶手,那扶手瞬間碎裂。
“微臣惶恐,請陛下息怒。”我看見衆臣都跪了下去低着頭道,只剩三位皇子仍站着。
“哼!鳳炎,滿毓她肯開口不?”天帝重重地哼了一聲,然後問鳳炎道。
“敬陛下,她什麼都不肯說。”鳳炎低頭道,自從那晚以後我都沒見過鳳炎了,只覺得他如今看來清減了一些。
“劣兒!頑劣至極!她到如今還不知錯!”天帝怒道,垂於他眼前的珠簾晃動了起來。
“陛下請息怒,滿毓年紀尚輕不諳世事,才如此魯莽。”坐於一旁的天后立刻勸說道。我聽着天帝的話不免也覺得心驚,難道真的由滿毓被困在千層塔裡面麼?
“既然神杖不是她偷的,爲何她不願說出昨晚發生了何事?爲何她會被困在了塔裡?”天帝質問天后道。
“這……”天后一時間什麼也說不出來。我卻忽然想到了什麼,滿毓不是告訴過我寬言約她於昨晚到仙郊一遊麼?爲何最後滿毓卻被關在了千層塔裡?殿裡也看不見寬言,莫非神杖是寬言偷的?
“你確定昨晚滿毓是和寬言在一起?”耳邊忽然響起太子的聲音,我知道太子是讀到了我的想法了,只好隔空傳音道:
“滿毓曾告訴我寬言約她於昨晚到仙郊一遊,至於昨晚的情況是如何,我不得而知。”
“誰在隔空傳音,上前說話。”剛說完,我便聽見天帝威嚴地道。我心中爲自己淺薄的修爲哀嘆了一聲,只能默默地裝作一顆珍珠等待着太子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