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接連下來的好幾天我都儘量地避開和太子的接觸,能不到兵營的時候我便躲在鬱華殿裡偷懶,若有什麼需要送回兵營的,我便讓小千或小萬去送,她們如今有了小仙婢差使,空閒了許多。
就這樣風平浪靜地過去了好幾天,有一天在用晚膳的時候符亥忽然開口問我道:
“你最近都不用去兵營?”
“參政的事情少。”我夾了菜放在了綠葉的碗中,隨意地答道。
“哦?”符亥挑了挑眉,發出一聲疑問道。我沒有理會,繼續吃着飯菜,晚膳過後,我坐在後花園看書,剛沒看多久就看見符亥走了過來,坐在一石椅上,看着我不說話。我再翻了幾頁書便忍不住擡頭問他道:
“何事?”
“你是不是要嫁與太子了?”他直接地問,語氣平淡,我看不出他的心情。我低下頭合上了書本,一陣夜風吹來,花園裡的樹叢沙沙地響着,彷彿都感覺到了我們之間氣氛的改變。我想了好一會兒才答他道:
“他說我沒有選擇。”
“沒有選擇?”符亥提了聲調問。我輕嘆了一聲氣,沒有答話,我不想擡頭看他的臉,便逗弄起飛在身邊的螢火蟲來。
“這麼說,你喜歡他?”符亥卻不打算停下這話題,繼續問我道。我依舊不做聲,低頭看着一隻螢火蟲爬上我的手指。沉默了許久,我聽見符亥站起來的聲音,擡頭看着他的背影,他剛走了兩步,我便開口道:
“你知道麼……”我看着符亥的身影停了下來繼續道:“我有時候會有錯覺,覺得自己是喜歡他的。”
“是麼?”符亥的背影依舊靜立,可這一刻,我卻很想看見他臉上的神情,是否還像往日般平靜無波。
“那就嫁與他罷。”符亥再次道,我仔細的聽卻不能分辨出任何的情緒。他擡步離去,只剩我一人坐在園中。心煩意亂中,忽然一抹銀白色快速躍進了我的懷裡,我吃了一驚,身旁的螢火蟲被打散,低頭看了懷裡正眯着眼睛蹭着我衣服的遊魅一眼,我無奈地一笑,道:
“小東西,你居然明目張膽地出現在仙都裡?”說罷才領悟到,有遊魅的地方想必太子也在附近,於是我抱起了遊魅,用寬大的衣袖遮住它免得被其他人看見,走出了鬱華殿。
出了殿堂不遠便看見提着一盞燈籠的太子站在小路邊上,我迎了上去,先朝他行了禮再把懷中的遊魅捧至太子面前,道:
“它跑到我那兒去了。”
“因爲他又想念你了。”太子微微一笑,道。我作勢拍了拍遊魅的腦袋,道:
“經常想念我不若就跟了我罷?”我看見遊魅水亮的眼睛倒影着我的模樣,它吱了一聲,彷彿在說好。我有點被它逗着了,一笑,伸手順起它的毛來。
“經常想念你就應該跟了你?”太子重複着我的話道,臉上居然呈現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我略覺窘迫,害怕太子會以爲我想圈養遊魅,便連忙答道:
“那只是笑語,不當真的。”
“我倒希望那是真話。”太子低了頭看着我道,或許是我臉上顯現出了疑惑,太子繼續補充道:
“因爲我也經常想念你,雍蘭。”那魅惑的聲線在這寂靜的夜間顯得格外的清晰,我的臉一下子熱了,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正窘迫難堪的時候手中的遊魅忽然被捧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盞燈籠。我擡頭看了太子一眼,只見他把遊魅放在了地上,它便立刻迅速竄開,撲弄着聚集在花間的螢火蟲。
“據說今日是凡界的花燈節,你曾在凡界度過一段歲月,可知凡界花燈都如此模樣?”太子看了看我們手中的燈籠,問道。我低頭看了看,只見太子給我的燈籠只是圓圓的一隻,用紅布包裹,像極了凡界府中有喜事是高掛的大紅燈籠,忍不住一笑,我施法把手中的燈籠一變,成了一個壽桃形狀的,才與太子道:
“花燈節的花燈形狀千奇百怪,有如我手中這壽桃般通俗的也有如太子手中的傳統精緻的,節裡大家會猜燈謎奪花燈,熱鬧非常。”我邊說邊把太子手中的紅燈籠也變了模樣。
“哦?原來如此。”太子狀似明瞭的點了點頭,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花燈,與我一道在小路上慢行着。
“不若雍蘭出一燈謎讓殿下猜猜?”說起了我在凡界時最喜歡的花燈節,我一時頭腦發熱地道,可話出口了才感覺自己逾越了,本想行禮道歉,卻聽太子道了一聲“好”。
“箇中未與紅絲系,雖詠關睢各一方,打一字。”我想了想,問道。太子輕晃了手中的花燈一下,開口道:
“鴻?”我一笑,點了點頭,繼續問:
“我自橫刀向天笑,打一成語。”
“死而復生?”太子這次卻幾乎是緊接着我的話而說出答案的,我略微驚訝地擡頭看了看他,只見他微微笑着,彷彿還在等我說出更多的燈謎。
“雍蘭只記得這二個了。”我無奈地道,已經過了百年,當初曾在凡界猜過的燈謎大都忘記了。
“這便是凡界的燈謎?”太子問道,我雖然聽不出有任何蔑視的語氣,卻還是自然地應答說:
“燈謎衆多而難度不一,只是殿下機智罷了。”
“我沒有看不起的意思。”太子道,舉起了手中的花燈仔細看了看,再接着道:“猜對了燈謎是否應有獎勵?”
“應得到花燈一盞。”我道。
“如若連續猜對了兩個呢?”太子再問,我覺得好奇,便問:
“殿下是否想要別的獎品?”說罷,我便看見太子停下了腳步,我也跟着停下,擡頭看了看他,只見他神情平靜,在花燈的光照下平日的氣勢都柔和了許多,只聽他道:
“我讀到你心中有他人的存在了。”我聽後心中一沉,努力地想着應該怎麼解釋,卻聽他繼續道:
“我曾許諾若你在三月內找到意中人,便不逼迫你與我成婚。如今三月未過,你是否希望我遵守這承諾?”
“雍蘭……雍蘭……”我猶豫着不知道應不應該說出口,遊魅逗弄着螢火蟲來到我們的腳邊,讓我和太子見一時尷尬的氣氛得到稍微的緩解。
“我明白了,今晚,我很快樂。”太子說罷便轉身獨自遠去,遊魅大概是察覺了太子離開了,在我腳邊擡頭看着我,耳朵一轉一轉的,彷彿在問我怎麼了。我蹲下身子,捧起了它輕聲道:
“遊魅,他不會生氣罷?”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遊魅依舊在我牀上縮成一團眠着,我一動它便醒過來了,對着我歪了歪頭。我奇怪地對它道:
“你怎麼還在這裡?不回到太子身邊?”遊魅對我的回答是,走到了我的手邊,不斷地磨蹭着我的裡衣,於是我把這理解爲它不捨得離開我。以免它被別人發現了身份,我把它銀白色的毛染成了紅色,想着對外說這是一隻小狐狸,卻惹得遊魅不滿地鳴叫了起來,而且在房間亂竄。
“小東西,快停下來。”我輕喝道,然後聽見房門被敲響了,小千的聲音在外面傳來,問:
“主子您起來了麼?”
“怎麼了?”我邊想抓住到處亂竄的遊魅邊問。
“五公主到殿裡來了。”小千的話讓我一怔,滿毓?她怎麼會到這裡來了?整理好了衣衫髮髻,我對着高站在屋樑上的遊魅道:
“乖乖呆着這裡,偷溜出去被人抓住了可不能怨我。”說罷我便出房關好了房門。
大廳裡滿毓端坐着,見了我也不如往日興奮地上前拉過我的手,只一副冷淡的模樣看了我一眼,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我對着她行禮道:
“雍蘭見過公主。”
“哼。”滿毓哼了一聲,我便當她是應答了。立起身子,我等待着她說話,只聽過了一會兒她道:
“本公主是來告訴你的,太子哥哥正妃的人選只有一個,那是留芳姐姐,不是你。你最好不要不自量,本公主定會竭盡所能阻止你這樣表裡不一的人成爲太子妃的!”
“雍蘭受教。”我點了點頭道。
“你……”滿毓卻忽然氣結,大概是覺得沒看見我委屈的模樣而覺得氣憤。我微微擡眸看了看眼前的人,只見她臉色紅潤,大概是恢復得差不多了,我便也放心了。滿毓並沒有爲難我多久,很快便離去了。於是一上午,我便在鬱華殿中讀讀書整理一下軍隊的資料,遊魅的鬧脾氣很快便消停了,小千和小萬見到了它都喜歡得緊,只是遊魅總對她們張牙舞爪,若不是我幾時把它捧了過來,小千和小萬手上便會多了幾道傷痕了。
月老頭子好幾天都沒有出現了,我擔心他的情況便到了紅線館去找他,卻見他和太白星君都喝得醉熏熏地趴在院子裡睡得爛熟,我嘆了一口氣,幫他們添了毯子後便離去了。符亥一直到酉時纔回來,我正好奇想問問他這幾天經常早出晚歸是幹什麼去了,卻見他直走直過,徑自走進了自己的房間,像沒有看見我似的。
我想着他可能心情不好,便沒敢打擾他,可直到用晚膳的時候也不見他出來,小千說拍門了也沒人應答,我心生疑惑,便親自捧了一份飯菜到了他的房門前敲了敲門,等了許久也沒有迴應。越想越不對勁,我放下了飯菜,猛地把門撞開,只見房中一片漆黑,可符亥躺在牀上,靜靜地一動也不動。我心中一驚,點亮了燈快步走了過去,只見符亥臉色緋紅,滿額都是汗,可他的胸0膛沒有起伏,鼻下也沒有氣息。
我把他扶了起來,把靈力灌滿於掌心朝他的後背拍去一掌,只聽他忽然深0喘一口氣,醒了過來。我扶了他靠在牀上坐着,卻見他眼神迷離,仍在不斷地流汗,我拉過他的手探了探脈搏,只覺得其躍動奇快,可我不會診脈,便只得焦急地問道:
“符亥,符亥,你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
“走,快走……”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樣子有一剎的滿足,然後再睜眼他的眼神便略微清明瞭。
“要不我喚太白星君過來幫你診症?”我用手帕抹去他臉上的汗水問。
“不用,我沒事……”他無力地搖了搖頭,道。
“怎麼可能沒事,你快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了?”我緊張地拉住他的手再探了探脈搏,卻還是不能得出任何結論。
“滿毓……我剛纔見了滿毓,”符亥喘着粗氣道,“她對我下了藥……”
“什麼藥?是毒藥麼?”我看着符亥痛苦的模樣,沒想到滿毓會對符亥下手。
“不是,是逍遙散……”符亥的眼神又迷離了開來,他用手抓着自己的衣服,想把衣衫都脫0掉。我聽了他的話後臉上迅速地熱了起來,立刻把房門關上,我變出了一盆涼水和布,擰溼0了敷在符亥的皮膚上,只聽他舒服地嘆了一聲氣,閉上了雙眼。
逍遙散得到這個名字,自然是因着服用這藥的人會很逍遙,因此它就是太白星君他老人家無聊時煉製的強力合歡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