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子頹軟,沒辦法反抗,只能任由魔王把我橫抱起往不知哪裡走去。腦袋昏昏沉沉的,我已經不知道要反抗也不會害怕了,只覺得想睡覺。走着走着,卻感覺魔王步伐一停,我往他身上一靠,不滿地“唔”了一聲。
“陛下希望把鳳熾的未婚妻帶到哪裡去呢?”清冷的聲音撞進我的腦海裡,我忽然覺得很興奮,在魔王懷裡掙了掙,雙手抓住了他的衣襟歡笑道:
“嘻嘻,太子……太子殿下!”
“他是你的未婚夫?”這句話像是對我說的,我睜大了眼睛看着他銀白色的半臉下紅色的雙瞳,想了好一會兒才記起太子曾經問過我是不是要嫁給他,心裡忽然不舒服了起來,我扁了嘴,大聲道:
“不是……不是!”
“太子莫不是誤會了什麼?雍蘭她說,她不是你的未婚妻。”我聽見魔王的聲音響起,看着他說話是微微上下的喉結,我忽然覺得很好奇,伸手去摸了摸。卻還沒來得及摸清楚身子便被誰抱了去,我吃驚地叫了一聲,慌亂中摟住了那人的脖子,害怕自己會掉下去。
“雍蘭確是本殿的未婚妻。即使不是,陛下光天化日之下抱着一神志不清的仙子,還是容易引來流言蜚語。雍蘭便交由本殿照顧罷,剛纔多勞陛下費心了。”我只聽見頭頂上太子的聲音響起,然後他把我的身子被抱得更緊,迅速飛了起來。
感覺風吹起了我的頭髮,我張開了眼睛,發現自己正被抱着在空中往不知哪裡飛去,我皺眉“唔”了一聲,上方的人卻“哼”了一聲,我擡眸看見他抿着的雙脣還有乾淨的下顎,不服氣地再“唔”了一聲,這次卻沒有再聽見他“哼”了。
“你爲什麼不‘哼’?”我好奇地問。
“我應該讓太白星君煉製一些防酒醉的藥。”清冷的聲音壓得更低,我快要聽不清楚了,便開口道:
“我聽不清楚。”
“雍蘭,你對危險毫無自覺。”他低下頭看了我一眼,眸裡不滿的神色讓我覺得熟悉,我放開抱住他脖子的兩手,把他的臉遮住只剩下眼睛,這樣看過去,除了眸色不一樣了以外,那種眼神那種感覺,都和……
“感覺到了?”他鬆開了眉頭,微微一笑道。
“你……”我狐疑地看着他道。
“好了,快睡罷。”他紫色的眼眸裡像忽然綻放了紫金色的光芒,那帶着寵溺的聲音在我腦海裡迴盪:
“快睡罷。”
“快睡罷。”
“快睡罷。”自然地跟着他的命令合上了眼睛。
醒來的時候頭在一陣陣地痛,我只記得魔王跟我說糕點裡面混了玉露,後面好像來了誰,然後……然後我都不記得了。可當我看見自己躺的地方,再見到坐在一旁怡然自得地在讀着書的人,我消失的記憶又回來了。
“殿……殿下。”我立刻起身,理了理衣裳對了不遠處坐着的那人行禮道。
“醒來了?這裡有醒酒湯,喝了罷。”他維持了讀書的姿勢,只看了看桌面仍冒着熱氣的湯碗對我道。
“謝殿下。”我感覺到有點窘迫,可也不能不從,便走到了桌邊拿起了湯碗喝下了藥。喝完了以後,我站在一旁偷看了彷彿十分專注地在讀書的太子一眼,只見他的劉海柔順地垂下,那濃密的睫毛時不時會扇動一下,紫色的眸子有規律地掃過書本,只這副模樣便是一幅精緻的畫。
“那天我問你的事,考慮得怎麼樣了?”他不擡頭,繼續看着書,可話卻在問我。我收回打量他的目光,想了想還是告訴他道:
“承蒙殿下的厚愛,願納雍蘭爲側妃。只是雍蘭身份卑微,自認不能擔當殿下側妃這個名分。”
“哦?”他只“哦”了一聲,表情平靜,彷彿早就料到了我會這麼說。我在他沒有說話前不敢再作聲,便站着等他把書讀完。隔了一會兒,他合上了書本,極輕地嘆了一聲氣,然後紫眸對上我的,讓我立刻集中起注意力,只聽那清冷的聲音帶着認真:
“雍蘭,你有心上人了麼?”我腦海裡不自主地浮現那天晚上符亥問我的問題,可因着不知道太子這樣問的目的,我搖了搖頭答道:
“沒有。”
“哦?如此我們之間的問題只剩下正妃與側妃,不是?”他挑眉看着我,我感覺自己被逼到了死角,無路可退了。我不認爲太子會把正妃這個名銜給我,可他這麼問,代表他認爲側妃和正妃於他而言不是問題,於我而言就更不成問題了。
我沉默不作聲,他也沒有說話,就這樣僵持了許久,他忽然道:
“雍蘭,你知道麼,我八萬歲的那年便已經習得讀心術了。”我心中一沉,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可是太子既然不道明我也不作聲,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低着頭,我不敢看他,一時間室內的氣氛彷彿凝結了起來。
“不若我們來想個兩全其美的方法?”太子再發話道,這是一個臺階,我自然得同意了。
“若你在三月內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人,我便不勉強你,如何?”太子清冷的聲音再響起,我認真想了想,點頭同意了。
出了棲鳳殿,我纔敢仔細地回想剛纔太子的條件。雖然已經答應了,不過若想到了什麼不該讓他知道的,卻讓他讀心讀出來了便不妙了。三個月,不長的時間,其實對於我來說是很不公平的,因爲他會讀心術,也沒辦法隨便拉一個人來糊弄他。只是能有三個月也總比沒有好,我輕嘆了一口氣,往雍蘭殿飛去。
還沒下雲便看見殿門前有好幾個人站着,看仔細了才發現是小千、小萬和月老頭子。他們剛發現了我,我便聽見了月老頭子不滿的聲音響起道:
“雍蘭我徒!你這負傷在身還到處亂跑,快進來讓太白給你再把把脈。”我聽了,還沒來得及說話便又聽見小千急急地道:
“主子,你外出應該通知我們一聲的。”
“好了好了,這裡是仙都,和平得很,你們都在瞎擔心什麼?”我撫額無奈地道。
“就怕你駕着雲忽然就掉下去了!那天若不是符亥反應快把你接住……哎,爲師不敢想象。”月老頭子邊推着我進殿邊說。
“我身體都好了,真的。”我進了殿裡,看見太白星君正坐着喝茶,符亥靜靜地站在一旁,我進來了也沒有看我一眼。
“老夫早就說過了,丫頭身子已經恢復了,就你一人在瞎擔心,還累了兩個小丫頭陪着你一起擔心。”太白星君怡然自得地放下了茶杯,呼一口氣道。
“你這人怎麼這麼無情,當日我徒兒的情形你也不是沒見過,她吐了那麼多血,怎麼可能那麼快就恢復。”月老頭子的五官皺在了一起,彷彿對太白星君的態度很不滿。
“月老,你看殿下都沒擔心就知道,這丫頭不會有事的。”太白星君閉了眼睛捋了捋鬍子道,只隔了一瞬,他忽然又張開了眼睛,像才領悟到了什麼似的,十分迅速地瞥了符亥一眼,又看了看月老頭子,樣子錯愕。
“死太白,你喝酒啦!”月老頭子快速地看了我一眼,沉下聲線朝太白星君喝道,隨即笑着對我道:
“別聽他亂說,他喝醉了。”
“你們……都知道了?”我問,雖然心裡有點不願意,可既然太白星君都提及太子了,他們定然都知道了他想把我納爲側妃的事情了。
“啊?呃,這個……”月老頭子睜大了眼睛看了看我,看樣子在猶豫。
“小千小萬,你們先退下罷。”我道,然後走向桌子旁坐下。月老頭子也跟着我坐到了一旁,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然後道:
“殿下要把我納爲側妃。”廳裡一下子靜了下來,太白星君停下了他捋鬍子的動作,看着我的樣子很是疑惑,月老頭子挑起了一邊眉,彷彿沒能明白我剛纔說了什麼,只有符亥依舊站着,沒看我,只盯着地面。
“你們不知道?”看見這樣的情形,我開始懷疑自己誤會了什麼。
“知道!當然知道,早就知道了。”
“是呀是呀,殿下要娶你爲妻這事我們知道很久了。”一時間月老頭子和太白星君又恢復了正常,兩人笑着一人一句地附和道。
“那你們剛纔的模樣……”我皺着眉問。
“我們只是沒想到你會提前告訴我們這件事嘛,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月老頭子爲了強調還用力地拍了拍桌子,我雖然心中還有些狐疑,卻懶得去追究了。
“好徒兒,那你答應了沒有?”月老頭子用手掩了掩嘴,裝作說悄悄話地問我。
“我聽到了,都聽到了。”太白星君很是鄙視地看了看月老頭子,嚷道。
“住口住口,聽聽我的好徒兒的答案。”月老頭子朝他作了個惡相,然後又看着我等待我的答案。
“不得不答應。”說罷我又嘆了一口氣。
“哎呀好徒兒,你怎麼看起來那麼勉強?”月老頭子皺眉疑惑道。
“嘿,虧你還是月老,一看就知道丫頭不喜歡人家嘛。”太白星君道,說完後臉上神色一僵,眼神再次飄向符亥,然後又飄向月老頭子。我也跟着看向符亥,只見他依舊看着地板,一點反應都沒有,我再看看太白星君,正考慮着他爲什麼經常看向符亥,月老頭子便大聲打斷了我的思路,道:
“你這死太白,整天困在丹房裡能知道些什麼?我看多了小情人們的聚散離合,懂得的比你多着呢!徒兒肯定是有原因的,只是不好告訴我們罷了。只是好徒兒,你可要想清楚呀,太子殿下到如今一個小妾都沒有,他要娶你這證明了他真的很喜歡你,想想要是你能和殿下雙修的話,那修爲能長進得多快呀。”後半句卻是對我說的。
“咳!月老你……”太白星君像是被嗆到了,剛想說什麼便被月老頭子凌厲的眼波給打斷了。
“我知道了知道了。好了,我身子也大好了,如今只覺得累想休息,請你們兩位先離開吧。”我伸手揉了揉眉心,與月老頭子和太白星君道。
“不是……這……好徒兒,你聽爲師的,定不會有錯……”太白星君一邊搖頭,一邊把月老頭子拉走,最後月老頭子的餘音迴盪在空蕩的大廳裡,那句“定不會有錯”被重複了好幾次,我嘆了一聲氣,把頭埋在臂彎裡。
趴在桌上趴了好久,我知道符亥就站在一旁,可是他始終不發一言,沒有意見,也沒有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