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於族地的這幾天, 我一直都在思考着蛟王與我說的事情。當我再走到山洞裡看着辰氏那一副壁畫的時候,我知道我是一個返祖的蛟族人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了,只是很多事情都來的太突然, 讓我感覺無所適從。
我花了兩天的時間在山洞裡把壁上刻着的文字都讀了一遍, 上面的確是記載了蛟族的歷史, 當中也有提及辰氏和宇之間的故事。原來六百萬年前, 世間上還沒有五界之分, 上古衆神都居住在同一片大陸上,宇是百曉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而且生得風度翩翩,只是無人知道他會化身爲戰。辰氏與宇成親後不久, 宇便忽然化身爲戰了, 雖然大陸上驍勇善戰的神明不少, 可戰身上散發的修羅黑氣是能吞噬一切生靈的,因此許多神明還沒靠近戰便已被黑氣所傷。
整片大陸上能化去黑氣接近戰的只有辰氏, 因爲她身上有鬱香,因此到最後辰氏和戰大戰了一百日,最後辰氏趁着戰力竭變回宇的時候,親手殺死了他。宇戰死後,辰氏也因爲傷重死去, 然後她身前最後說的一句話便是那個對她自己的詛咒。
蛟王說我返祖成爲了辰氏, 而我的弟弟阿英則成爲了宇戰, 若辰氏的詛咒應驗, 我和阿英便註定是要同歸於盡的。看着眼前的壁畫, 我閉上眼回想起曾經夢到過的畫面,辰氏手刃宇的那一刻,
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至今仍讓我的心隱隱作痛,當初辰氏應是深愛着宇的。
“蘭兒,該用膳了,你也應該見過族裡的長老們。”洞外傳來蛟王的聲音,我聽後走出了山洞,跟着他下山回到了那一座房子裡。
蛟族的長老並不都如我想象般一頭白髮如太白星君的模樣,相反他們有的還十分健壯,眼中凌厲的精光彷彿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一般。我一一向他們敬茶,最後才坐了下來,五位長老加上我和蛟王一共七人,在吃飯的時候都安靜得很,我吃得分外的小心,以免弄出了聲響惹來他們的不滿。
飯後大家都坐在大廳裡,五位長老在喝着茶,我有點侷促地坐着,不曉得這五位老人家想幹什麼,多次看向蛟王他都只是給我一個安心的眼神。隔了一會兒,其中一位長老終於開口了:
“在天庭裡的那一千多名勇士如何了?”話是對蛟王說的。
“綿鍾一響,他們都應該會離開仙界往這邊趕了。”我皺眉,天帝不是說已經把他們都囚禁起來了麼?仙界的大牢是不可能被突破的,那一千人是如何逃脫的?
“其餘族人安排如何?”長老繼續問。
“分爲三組,分別安置在凡界普陀山上、東島還有仙界的霧名島。逆漫已經沉下去了,相信天帝那老狐狸沒想到我們會有後着。”蛟王答道,我更是聽得一頭霧水,正咀嚼着他話裡的意思,便聽另一位長老對我發話說:
“雍蘭,你須記住你是蛟族人,當初送你到仙界也非得已。仙界天帝欲使詭計讓我們臣服,我們蛟族人是不能低頭的。”
“雍蘭自是明白的。”我點頭應道,那位長老大概是以爲我會偏袒仙界,所以這麼說。其實在我心裡並沒有偏袒誰,只是我沒有忘記天帝剛出現在逆漫之地時說的話,他說蛟王欲起兵造反,天帝也不是愚人,說得出這話他手中也必定是有真憑實據的,在我們指責天帝的同時他也在指責我們,難道沒人看出這之間的疑點麼?既然蛟王並沒有起兵準備造反,那麼天帝爲何提出這樣的指控?
“你是否還有話要說?”長老問我道。我看了蛟王一眼,收到他似是鼓勵的眼神,便對着長老道:
“雍蘭斗膽想請問各位長老,我們是否有集結兵力準備推翻天帝?”
“沒有,我們只是把送去仙界的一千名士兵召了回來而已。”蛟王答我道。
“你爲何有此問?”長老的目光犀利地看了過來,我整理過思緒後答道:
“雍蘭只是認爲,我們族和天帝之間可能有誤會。”
“你是指他說我們起兵造反一事?”那位長得很威武的長老忽然出聲問道。
“雍蘭……”我剛想解釋他便搶着對蛟王道:
“哼!當初我就反對你把雍蘭送到仙界去,在那兒生活久了,自然都向着天帝那老狐狸。”
“雍蘭沒有……”
“四長老教訓得是,銘基會好好教育蘭兒。蘭兒,先跟我回去。”蛟王打斷了我想說的話,站了起來朝那位長老鞠了躬,然後拉着我走出了房子。回到了我們起居的小屋,蛟王才坐了下來,嘆了一聲氣道:
“蘭兒,我知道你並沒有偏袒仙界的意思,只是長老們地位崇高,我們逆不得他們的意思。”
“可是爹,你應該要想到這件事的疑點,或許天帝真的希望我們臣服於他,可他說我們起兵造反一事,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我點頭表示理解,然後與蛟王說道。
“在你和堯朔到逆漫之地以前,我便已經感覺有人觸碰了我設在普陀山底下,在封印附近的結界,所以我才讓堯朔替我到那裡看。我有一樣物件能探測各種人的身份,堯朔回來後告訴我,他在封印附近測到了仙氣,證明有仙人曾到封印附近探看。阿英被封印在普陀山的這件事除了幾位長老和我,就只剩天帝知道了,因此觸動結界的人必定是他。”蛟王與我道。我聽後想了想,雖然仍覺得這事彷彿有什麼不妥,卻沒有再多說什麼。
再過了幾日,我才知道原來蛟王一早便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一早已經安排好了退路。族地和逆漫之地是靠着結界連接起來的,要打開結界必須靠那一袋粉,而後來我也知道了,那粉其實是歷代族長仙逝後火化的骨灰。因爲我和蛟王最後進入結界時他把粉也一併帶過來了,所以無人能再通過逆漫之地的結界進入族地。
其他的族人已經受過訓練,只要綿鍾一響,他們便會迅速躲至逆漫之地各個不同的結界點,從而離開逆漫之地以免被天帝逮捕作人質,這也是爲什麼我會在臨進入結界前聽見一陣鐘聲,其實是蛟王敲響了綿鍾警告其他人。
我知道蛟王是一直有收到外界的消息的,只是他沒有主動告訴我,我也不會去問,以免他真的覺得我有異心。只是我總不相信天帝會用如此卑鄙的手段,用我們族人的性命來威脅蛟王臣服,更是不信太子渡與我的兩萬年靈力就是爲了讓我衝破體內的結界,從而歷劫。其實與其說我不相信,更不如說我不希望如此。
一天晚上的夢裡,我忽然夢見了太子,他一身紫色的華服,正負手而立看着什麼,我本以爲自己日有所思所以夜有所夢,可是卻感覺這夢與平日做的都不一樣,太子的形象清晰可見,那麼真實,彷彿觸手可及。
“殿下?”我試探着喊了他一聲,只見眼前人慢慢地轉過了身子看向我,他紫色的眸子依舊好看明亮,可此刻卻夾雜了一絲複雜的情緒,可太子很快便掩蓋住了這種異樣,向走走來。
“我不是在做夢?”我奇怪地問道,只覺得一切如此的真實。
“你是在做夢,只是我入了你的夢罷了。”太子走近了我開口道。
“殿下入夢,是否有話要說?”我問他道。
“雍蘭,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麼?”太子看着地面問。
“記得,雍蘭說會相信殿下。”我答道,心裡卻有種奇怪的感覺,莫非太子在以前便預知到會有今日的情況,所以當時纔會讓我保證?
“如今我希望你依舊相信我。或許蛟王並不知道因爲你是仙人,跟蹤着你的仙氣,天兵很快便會搜到你所在的地方。我知道蛟族有一片族地,若你不希望被天兵發現,那麼你最好逃出那個地方,回到仙界來。”太子擡眸看着我道,眼裡有着一種堅定。
“可是……”
“可是你若回到了仙界,父王必定會以你爲質,把你囚禁起來。只是我希望你能相信我,我絕不會讓任何一位蛟族人受傷,更不會讓你受傷。”太子接過我的話頭道。我低下頭去,若我不離開族地,天兵遲早會追到這裡來,可若我回到仙界去,天帝以我爲人質要挾蛟王低頭的話,不正合了他的意圖?
“陛下他……真的要我們臣服?”我細聲問太子道。
“雍蘭,從蛟王當初準備推翻父王的統治開始,你們一族在父王的眼裡便已成了必死之人,只是若你們肯向父王稱臣,他還是不願大開殺戒的。畢竟,想必你也清楚,父王十分重視蛟族勇士的力量。”太子說這話的時候微皺了眉,我也明白這事的嚴重性,因此更需要說清楚:
“我們沒有要推翻天帝的想法。”
“雍蘭,我明白你想要替你父親澄清的心情,只是我們手中有證據。”太子輕嘆了一口氣說。
“可是爹他說他集結起勇士只是因爲……因爲族中有異樣的情況,他需要人手幫忙。”我不能說出蛟王是因爲普陀山下的結界被觸動所以才集結人手以防萬一,因此只能這樣解釋給太子聽。
“若他說的是謊話呢?”太子一句話鋒利地刺中我心中一直擔憂的事情,蛟王說他從來沒有反心,可是若他騙我呢?若有反心的不是他而是那五位長老呢?以蛟王對他們的尊敬,他是不會逆拂長老們的意思的。
“不會的……”我閉上了眼睛略感無力地道。
“雍蘭,你隨我回去罷,蛟王有無反心,一試便知。”太子勸我道。我低頭想了好一會兒,最後道:
“我可以隨你歸去,只是你能保證無人知曉我已回到仙界麼?”
“可以。”太子略一思索便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