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晚上做了那個讓人臉紅心跳摸不着頭腦的夢後,我每次看見符亥心裡也總是不甚自在的。那樣的夢夢見了太子可以理解,因爲我曾經想過和太子成親雙修,可是爲什麼還出現了符亥?符亥只是我的好幫手好朋友,難道是因爲日有所思?
而另一件我不得而解的事情是,自從那個夢以後,我的修爲忽然突飛猛進,不但突破了四萬年這個關口,而且提升至了六萬年,比我原來的還要高。可我只是在夢裡被吻了,難道這就是雙修的威力?只需要做一個夢就可以有兩萬年的修爲提升,那若真的雙修……
既然提升了修爲,我便想試試自己的能力到底有多少的提高,順便也抓些高級一點的魔怪帶會仙界,好讓鳳熒知道我也不是終日無所事事的。近一個月來,我每天天沒亮便起來到魔都附近的小島嶼去捉小魔,仙法如今用起來已經完全沒有受到魔界結界的影響了,我輕易地放出捆仙索把一隻像是猴子卻有着三條尾巴的魔怪抓住,用力一扯它便迅速地成爲了我的獵物之一。
剛把獵物拿了起來,我便看見符亥從我身後走了上來,我剛想開口問他是怎麼過來這裡的卻聽得他先問:
“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快了。”我笑笑,唸了個決把還在掙扎的小魔打暈,道。
“對了,難得來到了魔界,你也應該要好好修煉,修爲高了才能升作上仙。”我低頭整理獵物,再補充道。
“你最近狀態很好。”符亥的聲音淡淡地響起,可我總覺得他的語氣裡有什麼,擡起頭看了看他,我道:
“是不錯。”自從夢見了你以後。他墨黑的眼睛緊緊地盯着我的,彷彿在等我說些什麼,彼此對視了幾秒,我先敗下陣來,挪開了視線道:
“我們回去罷。”
晚上的時候我清點了最近捕捉到的獵物,挑了幾隻比較高級的出來準備帶回仙界,然後把其他的都放走了。本來我是打算在明天一早便向魔王和炎魔辭行,結果第二天一早,居然有一個讓我意想不到的人來了魔界尋我。
“雍蘭,好久不見了。”堯朔以一身深綠的長衫出現在我面前,我盯着他依舊絕色的臉孔一時間作不出反應。
“怎麼?忘記了我還是司命星君?”他微微眯了眯眼睛,問我道。我深呼吸了口氣,朝她俯了俯身子行禮道:
“雍蘭講過司命星君。”
“月老仙人也是個忙人,而且我還是比較欣賞你整理的載冊。”堯朔深綠色的眼睛在陽光下如寶石般明亮,我再微微俯了俯身子,回答道:
“雍蘭立刻啓程歸界。”
本來想向魔王辭行的,結果他外出了,便只和炎魔道了別,他頂着一頭變着色的頭髮與我道再見,我朝他笑笑,道:
“大官人莫要一副要永別了的樣子,我們日後定會再見的。”
“你一個小仙,還是莫要到處亂跑。”他別過臉不看我,我再笑了笑,轉身出了魔宮。
剛回到了明亮清秀的仙界時,我居然一下子有點不適應,大概是習慣了魔界那灰灰暗暗的環境了。堯朔把我送至雍蘭殿後便離去了,也沒有囑咐我要準時上交載冊什麼的,讓我有點不明白他爲什麼要大費周章地到魔界勸我回來。而更讓我摸不着頭腦的,還有符亥。在魔界的時候他總是明示或是暗示我回仙界,可如今我回來了,他卻又不發一言,自顧地整理着我的行裝。我盯着他來來去去的背影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
“符亥,”他捧着一個包裹,轉過了半邊臉等我發話,“我們回來了。”我猶豫再三,卻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嗯。”他點了點頭,然後提着包裹轉身走了。我嘆了一口氣,他這脾氣怎麼好像越來越不好了?難道是我寵出來的?
回到仙界後,日子便如舊地流逝着,每天我都會整理好載冊然後交到堯朔處,奇怪的是,接待我的不再是那個方洛,而是另外一個長得水靈的名喚綠葉的仙童。每一次見着了我便會很熱情地問候我,一開始我是很不習慣地不想理睬他,可日子久了,覺得他這樣的熱情似乎不包含任何的心機,只是很單純的對人好,我便也漸漸放下了防備。後來在和綠葉的聊天中才知道,原來他曾是堯朔的遠親,因此成仙了以後便被堯朔要了到司命閣工作。
因着綠葉的關係,我有好幾次都被他帶到了司命閣的後院用點心,自然就見着了堯朔了:
“歸來後的這一段日子,一切還安好罷?”堯朔今日頭戴翠玉冠,身着淡綠常春藤紋白底的長衫,手捧着白瓷杯,那模樣就如一幅畫。感覺手臂被撞了撞,我回過神來,看見坐在身旁的綠葉朝我淘氣地擠了擠眼睛,我伸手輕拍他頭上的髻,然後回答:
“一切都好,如今沒有學課,日子比較悠閒。”
“平日若無事便過來與綠葉聊聊罷,他一人呆在這司命閣可是悶得慌。”堯朔喝了一口花露,看了看綠葉道。
“對呀,這裡施了結界,連小動物都不會靠近,無趣無趣!”綠葉含着一口糕點嚷道。
“綠葉,怎的如此沒有儀態。先吞下再好好說話。”堯朔微微皺眉,對綠葉說。
“不要緊,這裡也沒有外人。”我道,又伸手拍了拍他頭上的小髻。心裡忽然有種莫名的感覺,彷彿以前也經常做這個動作。
“你不能縱容他。”堯朔微微一笑,對我道。我還沒來得及回話,他便接着問:
“雍蘭家裡有兄弟姐妹麼?”我微微一怔,沒有料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想了想我便答道;
“大概沒有,在離開凡界了以後父母還有沒有其他孩子我便不知道了。”
“哦?你沒有去探望過他們?”堯朔深綠色的眼睛看着我,讓我一時間回答不出任何東西。仙人成仙了以後其實是可以偷偷下凡看望他們的親人的,可是這一百年來我的確沒有打聽過任何關於他們的消息,只是一直有一種感覺,他們會過得很好的。
“對不起,我問太多了。時候不早了,你還是快回去罷。”堯朔搖了搖白瓷杯裡的花露,喝了一口,然後站了起來。綠葉再拿了一塊糕點,便拉了我的衣袖把我帶出司命閣外,回去的路途中我重新想了想堯朔問我的問題,這才察覺原來我成仙了一百多年以來,真的從未思念過我的父母,甚至已經記不清他們的模樣了。
回到雍蘭殿的時候,還沒步進大廳便問道了一股誘人的香氣,我快步走進去,看見月老頭子還有符亥已經坐在了席邊,兩人皆轉過頭來看着我,然後月老頭子站了起來,揮舞着他手上的紅線卷朝我快步走了過來:
“好徒兒,瞧你瘦得,可把爲師給心疼死了。”他圍着我打轉,上下打量着我然後嚅嚅地自言自語,待他轉了兩三圈後,我伸手抓過他的紅線卷讓他停下來,然後道:
“好了好了,我這次是因禍得福,修爲提升了。”說罷我放開了手,走到桌子邊看着滿桌的好菜,滿足地點了點頭。月老頭子大概是疑惑爲什麼我提升了修爲,他來到了我身邊,伸過頭來擋住我與食物交流的眼神,然後一把抓過我的手腕,聽了一會兒脈後,他嚴肅地道:
“你要知道,你是一條魚,屬水,若接洽了相剋屬性的人的修爲,必定凶多吉少。”
“我的修爲不是別人給的。”我繞過他,坐了下來開始夾菜。
“那是怎麼來的?”月老頭子也坐在了我身旁,問道。
“它自己忽然出現了。”我吃掉一棵菜,不甚在意地道。
“我現在是很嚴肅地要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月老頭子收起了往日的童音,忽然嚴肅起來,我放下筷子,有點不解地看着他。
“是雙修得來的。”坐在對面的符亥忽然出聲道,我感覺臉蛋一下子熱了,沒想到他居然會知道。
“你是說……你……”月老頭子聽了以後很吃驚地看着符亥,然後又看了看我,我一着急,開口便道;
“不是符亥。”
“咳!爲師……爲師當然知道不是符亥,好吧,起筷起筷。”他又恢復了往日充滿童趣的聲音,然後自己開始埋頭吃了起來。關於這個問題我也不希望他深究下去,所以也夾着菜掩飾自己剛纔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態度。
符亥的鬧脾氣很快就消失了,雖然他平日便寡言少語,可總比多日不發一言好。可不知怎麼的,打某一天開始,每一次我去送載冊他便都會跟着,我沒有問他爲什麼,他也沒有告訴我原因,不過一路上有人陪伴,我還是很樂意的。可漸漸的我便發現問題了,符亥和綠葉特別的不對頭,每一次綠葉看見符亥陪着我送載冊,他便會嘟起了嘴拿了載冊就離開,與往日熱情的態度完全相反。而符亥雖然沒什麼表示,可我就是能感覺到他是不喜歡綠葉的。
回去的路上,我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你認識綠葉?”
“不認識。”
“但我怎麼感覺他對你很有敵意?”
“不知道。”
“你沒騙我?”
“沒有。”
他既然這麼說了,我便也知道是無話可問了,再過了一會兒,我問道:
“對了,幽幽怎麼了?”
“不知道。”符亥目視前方,完全沒有關心的意思。
“你沒去看她?”我問。
“沒有。”
“那我們去看看她?”我問。
“你自己去罷。”符亥看了我一眼,然後加快了雲的速度把我落在了後面。我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往瑤池的方向拐去。
因爲桂玉那班人扔在受罰,而瑤池仙子大概不會無故地爲難我,所以我有點毫無畏懼地直往瑤池
正門飛去,剛下了雲便看見有一些小仙婢從門裡出來,我叫住其中一個問道:
“請問蘭花仙子幽幽在裡面麼?”
“幽幽仙子已經離開瑤池一年多了,她不在瑤池。”我聽了她的回答,不禁覺得奇怪,便再問:
“那麼她到哪裡去了?”
“她被派到了三殿下的寢宮。”我略微驚訝地張了張嘴,讓那位小仙婢先離開,我獨自站在原地思考着幽幽被派到鳳炎宮裡的原因,卻不料纔剛站了一會兒便看見滿地的鮮花開了起來,我回過頭看見瑤池仙子和其他兩三個花仙子從瑤池正門走出,她見到了我,眼神忽然變得鄙夷,然後什麼也沒有說地從我面前走過,我看着她的背影剛想離開,便聽得她溫軟的聲線響起: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有些東西不是你的,無論你用什麼手段去得到它,它依然不是你的,你好自爲之。“話畢她便與一衆仙子騰雲離去。我愣站在原地,完全不明白她話裡所指的是什麼,若她是因爲發現了我當初把百仙宴的瓊漿攪壞了的事情所以這麼說,那麼她指的“不是你的東西”又是什麼?
隱隱約約地,我覺得她的態度大概和幽幽被派到鳳炎處是有關係的,我加速往鳳炎的宮殿趕去,剛想擡步進去卻被門口的守衛攔住了,我不解,鳳炎和鳳熒的宮殿守衛都認得我,平日都不會攔着我,如今卻……
“麻煩您通報一下,說五界記載雍蘭求見。”逼於無奈,我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通報。門將點了點頭,走了進去,不一會兒又出來,威武地道:
“殿下如今正忙,請記載他日再訪。”我本想再說些什麼,可看了看那門將的嘴臉,我還是轉身離開了。首先是瑤池仙子把幽幽派到了鳳炎的宮殿,其次鳳炎還把殿裡所有的護衛門將給換了,這事不尋常,若不是鳳炎出了什麼事便是幽幽出了事。門將今天不讓我進,那麼明天后天也會給我同樣的答覆,所以我必須偷偷進去看看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站在雲端看着鳳炎宮殿的瓦頂,思慮着應該如何避過殿外的結界而進入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