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初臨妖界

當我站在魔宮裡看向魔界昏黑火紅的天空時, 我忍不住得意地笑了。雖然我心裡明白了符亥的苦衷,可是他不能否認他利用幽幽來激起我的情緒,然後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爲他而不開心, 若我就這麼簡單地說原諒他了, 難保日後他會認爲我喜歡他得緊, 恃寵而驕了。我記得當初曾經和符亥約定不會單身一人到魔界來, 可如今他惹惱了我, 我便破了這約定罷。

“小仙?”身後傳來一聲疑問,我回過頭,看見紅魔皺着眉看着我。咧嘴一笑, 我走到他身邊討好道:

“雍蘭見過大官人。”

“你怎麼……怎麼來這裡了?”炎魔很是驚訝地問,那火紅的頭髮又開始變換着顏色起來。我把手中的令牌給他看了, 然後道:

“其實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爲何?”炎魔樣子很是尷尬地摸了摸正在變色頭髮, 然後問道。

“我需要到妖界一趟, 你能陪我去麼?”我說出了這次來魔界的第二個目的,因爲妖界毗鄰魔界, 我相信炎魔肯定是去過妖界的,有他帶路的話會安全很多。

“我是可以陪你,只是如今仙界和妖界正在打仗,你一個仙人到妖界作甚?”炎魔疑惑道,我揮了揮手, 剛想解釋便感覺一股熟悉的氣牆壓了過來, 轉頭我便看見了魔王健碩挺拔的身影。

“對了, 我想起我最近還有些要緊事沒辦完, 我相信陛下願意代勞的。”炎魔見了魔王后, 忽然說道,我還來不及阻止他便化成一團紅煙消失了, 只剩我和魔王在長廊裡站着。我略微思索過後便走到魔王跟前,向他行禮道:

“雍蘭見過陛下。”

“免了,你要到妖界去?”他頷首,問道。

“是的。”我點頭答道。

“爲何?”他再問,銀色的半臉後那雙火紅色的眼眸看着我,讓我不敢欺騙他。於是我只好如實道:

“雍蘭是要到妖界打探一些消息,這些消息和仙界與妖界的這場戰爭有直接的關係。”

“哦?你就不怕魔界會乘虛而入,幫着妖界對付仙界?”魔王低低的聲音響起,我聽後心裡一驚,正想着應該如何回答的時候魔王再道:

“所以你是相信我們,纔會來找我們的,不是?”我擡頭見他點了點頭,脣上的線條稍微放平緩了,知道他剛纔只是在提醒我,心中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若兩界之間的戰事因爲我到魔界來而受了影響,我是難辭其咎的。

“請問陛下,我們什麼時候出發?”我俯了俯身子以示感謝,再問。

“兩天後。”魔王的聲音響起,待我再擡頭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長廊裡了。我憑着記憶往自己曾住過的小山洞走去,不料在半路遇見了淺草美姬,她正帶着一幫魔姬往魔宮的方向走去,見了我很是驚奇地上前問道:

“仙子?你怎麼會到這裡來了?”

“哼,仙界裡的人都一身怪味的麼。”我還沒得及回話便聽站在淺草美姬身旁的一位妖嬈的魔姬冷言道。

“不會是來勾引陛下的吧?”接着另一位魔姬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再道。

“看着不順眼。”第三位魔姬只瞥了我一眼。

“誰準你們說話了?還不趕快把蔬果送至賓客處?”淺草美姬聽了後神情一變,嚴厲地教訓那三位魔姬道,我從未見過如今強悍的淺草美姬,不禁驚異地張了張嘴。那三位魔姬對我鄙視的神情稍微收斂了,然後都搖着細腰繼續往前走去,只剩我和淺草美姬站在原地。

“真對不住仙子了,是淺草教導無方,令仙子受辱了。”淺草美姬愧疚地道,恢復了以往溫柔的神色,我連忙搖頭說:

“我不介意,當初來這裡當奉酒的時候便已經習慣了,姑娘不必爲了這小事感到愧疚。”

“仙子不惱便好。這次仙子來魔界是?”淺草美姬微笑地點了點頭,極美容貌如曇花綻開的一剎那,能閉月羞花。

“其實是有事相求於魔王陛下。”我簡略地答道,以免自己的行蹤暴露了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淺草美姬聽了後點了點頭,然後道:

“陛下定會相助的。仙子還認得路往房間去麼?那裡依舊空着,仙子可在那兒歇息。”

“認得路,謝謝姑娘關心了。”我也報以微笑道。

離開淺草美姬後,我摸索着來到了那小山洞前,洞前牆壁發出的那種奇妙的感覺依舊存在,在上次我來當奉酒的時候我便已經覺得這牆壁是有生命的,當初若不是多虧它的傳送,炎魔和我大概都難逃一劫,我走上前拍了拍牆壁,然後對着它道:

“這兩天又要麻煩你們了。”說罷我便走了進洞裡。

兩天後魔王果然如承諾般來到了我的房間前,我本來就沒帶行李,於是便立刻出了房間跟在他身後往妖界出發。我們走了一大段山路後,又經過一片荒漠般的平地,最後來到了一條漆黑的河流前,我探頭出去看了看,只感覺那河裡毫無生氣,黑色的河水緩緩地流動着,那感覺好像是……

“忘川?”我脫口而出,魔王點了點頭,解釋說:

“這裡是冥界忘川河的尾端,因此怨氣較小,可以御風而過。”聽了魔王的話,我暗自爲自己的修爲擔憂了一下,雖然這裡是忘川河的尾端,可依舊散發着陰森的氣場,我這小小的六萬年修爲未必能支持我度河,忽然我想到了什麼,心裡吃驚得很問:

“這裡是忘川河的尾端,那麼我們剛纔經過的是傳說中火勢滔天的赤炎山還有傳說中從來只有人進得去沒有人出的來的南堯天荒漠?”

“是。”魔王點了點頭,紅寶石鑲嵌的半臉下彷彿帶着笑意。

“我真的不敢相信我們只用了一天便度過了兩大險地。”我倒吸了一口氣道,回想起剛纔路過的光禿禿的山頭還有那一片看起來很普通的沙漠,我忽然後怕起來,月老頭子曾告訴過我,赤炎山的火勢能把一個修爲十萬年的仙人活生生地蒸發掉。

“只要知道竅門,那兩個地方都不是險地。”大概是我的反應太誇張,魔王居然微勾了脣笑道。

“是雍蘭見識淺薄了。”我見了他的笑容,暗自撇了撇嘴,可還是禮貌地道。

“我們過河罷。”魔王收回看着我的視線,看向面前漆黑的忘川河道。我點了點頭,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始運起體內的靈力。只見我身旁的魔王腳下生風,慢慢地漂浮了起來,我也念動風術,只感覺腳下一輕,自己也跟着浮了起來。

只是一進入忘川河上方的時候,我便感覺體內的靈力稍微混亂了起來,我集中精神把它理順了,然後繼續緩緩地往前飛去。只是不知爲何,站着看不寬的一條河流在飛過的時候卻顯得很長,我飛了不久便感覺腳下的風一陣有一陣無的,靈力也開始在我體內亂竄,我看着身前平穩地飛着的魔王,正考慮着要不要開口求救,卻只感覺腳下的風完全消失了,我驚呼了一聲開始往下掉,可只隔了一瞬我的手腕便被魔王拉住了,接着我只感覺腰上一緊,然後我便被拽進了魔王的懷裡。

我連忙掙了掙想離開他的懷抱,卻聽見他低沉的聲音在我頭上方響起:

“若不想成爲忘川河中的一名冤魂,你最好不要動。”聽了魔王的話,我只能僵直着身子不敢動了,可是他放在我腰上的手讓我感到彆扭,而且我們兩人貼的很近,像是他在緊摟着我一般,讓我由不得臉上發熱,只希望能趕快過完河脫離這種尷尬的境況。

當我腳着地後,我便立刻伸手推開了魔王,低頭往前快步走去,卻聽他說:

“妖界往這邊走。”我停住腳步,不得已地轉過身子往回走,可一擡頭卻看見魔王眼裡得瑟的笑意,就算隔着半臉我也能想象出他的神情,於是我不知怎麼就鼓起勇氣,語氣不善地道:

“好笑麼?有什麼好笑的?”

“是挺愉悅的。”魔王也不惱,只加深了笑意帶頭走了開去。我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忿忿地跟在他身後走着。身旁的景色慢慢地從忘川河邊的荒蕪到出現了鬱鬱蔥蔥的樹木,只是這些植物都散發着一種妖氣,雖然比較淡薄,卻還是讓我打醒了十二分精神。雖然妖物的本領不算高強,可是他們的幻術高超,很容易就會被他們矇騙過去,自己走進他們的陷阱裡。

進入了樹林後,妖氣便越發濃重了起來,我留意着身邊的植物,他們大多已化成有意識的妖物,很多次我都被地上植物的根部纏住腳踝,甩不動,只得念訣把它燒斷。只是危險歸危險,這一片叢林倒是蔥鬱茂密得很,高大的樹繁盛的枝葉都遮住了日光,只留下在路上斑駁的痕跡。我更是在路邊看到了許多從未見過的植物,它們顏色鮮豔,形態各異,都散發着淡淡的螢光,比之仙界的美景更加爲吸引。就在我被一顆紅色的花朵吸引住,想伸手去碰它的時候,魔王忽然一把抓過了我的手,我倒吸過一口氣,然後問:

“怎麼了?”

“六萬年的修爲,不應再受低級妖物影響了。”魔王道,鬆開了我的手。我這才知道自己剛纔差點受了誘惑,只好低了頭不再到處看,緊緊跟在魔王身後。

“入夜我們必須走出這片魅林。”隔了一會兒,魔王再道。我擡頭分辨了一下天色,只見天際已經泛紅,表示現在已近黃昏,這麼短的時間內要走出這一片傳說中如龍潭虎穴的魅林,我認爲是不可能的。

“我們……”我剛開口,便被魔王打斷了,只聽他道:

“若你能‘委屈’一下,我可以保證。”我皺了眉看着他,可是魔王大概沒打算等我的答案,他一把拉過了我的手,忽然就跑了起來。我只感覺他跑的速度越來越快,快得周圍的景物都完全看不清楚了,而我眼前只有魔王的背影。不知過了多久,當我看見一個村莊在眼前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我們已經穿越了一整個魅林了,而天色還未全黑,我喘着氣回頭看着那一片林子,只覺得那些樹都彷彿長出了獠牙,正對着我們張牙舞爪。

我收起了身上的氣息,也感到了魔王收起了平日散發着的氣牆,爲了不讓其他人發現,我還故意變了裝,讓自己穿上了一身模仿妖界女子衣着的綠紗衣。只是當我們行走在村子的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還是放在了我們身上,後來我才漸漸察覺,他們看的是魔王而不是我,因爲他臉上的紅寶石半臉太出彩了。

走着走着,我趁着周圍無人便把魔王一把拉到了陰暗處,與他道:

“陛下不若……不若把半臉拿掉?我們如此太引人注目了。”魔王聽後沉默着,火紅色的眸子緊盯着我,彷彿在生氣。我雖然害怕他會生氣,卻還是堅持着,畢竟我是仙人他是魔王,若讓妖界的士兵捉回去了,會惹出多大的亂子可想而知。

“你知道我從不以真面目示人的,見過我相貌至今仍存活的只有你一人而已。”魔王的脣一開一合,說出這麼一句話,在我耳中聽來卻帶有威脅的意味。我只得訕笑一聲就此作罷,可是當我們重回街上的時候,我再轉過頭想問他應走哪邊便發現他已經拿下了半臉,只是面具下的那張臉不是我曾經看到過的,而是一張極爲普通平常的臉,甚至連眸子也是黑色的。

“不要給時間我改變主意,走罷。”頂着一張平凡臉的魔王語氣卻依舊,我心裡暗喜卻不敢表露出來,只跟在他身後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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