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雅萱的這種反應,出乎於林護衛意料之外,於是,他再也忍不住地擡起頭,一臉驚訝地問道:“郡主,你的意思是?”
“很簡單,以彼之道,還治彼之身。佟雅萱笑了笑,道:“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既然他敢請殺手來刺殺我,那麼,我爲何不能請殺手殺回去?”
“孫公子是一府嫡長子,我也是一府嫡長女,大家身份相當,真到了撕破臉皮的時候,他的家人能打着年紀小,不懂事等藉口來逃罪,那麼,比他年紀更小,且是柔弱女子之身的我,更是衆人同情的對象。”
“不可諱言,我也比較好奇一向爲官清廉,頗得衆人誇獎的孫大人,爲何會縱容自家兒子犯下此等目無王法之事。當然,我更好奇的是那沒有多少經商天賦的孫夫人是怎麼經營好一個偌大的孫府,不僅讓孫府每一個主子都過着錦衣玉食的悠閒生活,就連府裡的下人穿着打扮也都比相同府邸的人家富庶,而孫公子這個不事生產的紈絝子竟然能輕易就拿出請動江湖殺手的銀兩!”
林護衛嘴角抽了抽,表明看來,佟雅萱說的每句話都暗含深意,實則卻也掩藏不了話外之意——掌控着一府庶物,且有着無數賞賜,更有着頗高經商天賦的佟雅萱,用錢都能將孫逸修這個普通的刑部尚書嫡長子砸死!
這是赤果果地炫富的行爲!
當天晚上,批完奏摺。正倚在軟塌裡,由幾個美貌宮女輕揉按摩以緩解肌肉痠痛的皇帝就收到了林護衛特意送來的信。
揮手示意宮女們退下,桂公公則捧着信紙,看着信紙上面那些乾巴巴的話語。在心裡暗歎了口氣,繼續着這段時間的工作——潤色。
於是,同往日一樣,桂公公猶如親臨現場般聲情並茂地講述,只逗得皇帝好幾次都忍不住捧腹大笑。
末了,皇帝摸了摸下巴,嘆道:“這丫頭心眼還真多!”
桂公公陪笑道:“陛下,這也說明靜雅郡主體貼你每日忙於朝務,所以幫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嗯。”皇帝點點頭,道:“往常這丫頭憨厚得讓人日夜擔憂。如今又機靈狡黠得讓人啼笑皆非。還真是……”
桂公公轉了轉眼珠。一臉神秘地說道:“陛下,你是不知道,這段時間。盛京都在傳靜雅郡主聰慧機靈、貌美如花,又兼之才華橫溢,且頗有商業天賦,只是短短時間裡就令好幾家生意不好的店鋪起死回生不說,就算這段時間她不在盛京,可那些店鋪的生意不僅未受到影響,反而還開闢了新的產品,並且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漫延開去,以至於如今走在大街小巷,若說起盛京改變最大的。當屬這靜雅郡主哪!”
說到這兒時,桂公公還特意伸出大拇指,做了一個人盡皆知的誇獎的動作。
“哦?”皇帝挑了挑眉,眼含興味地看着桂公公:“那丫頭給了你多少好處,竟然讓你這般誇讚於她?哼,等她回京,我倒要敲打敲打她,竟然連我身旁侍候了幾十年的老人都動手收買!”
看似喝斥的話,但因着說話的人臉上露出來的笑意,以及聽話的人是侍候了對方几十年的下人,早已將對方的心思揣摩了個七八分,故,聽得此言,桂公公臉上沒有絲毫的驚慌失措,甚至還笑眯眯地回答道:“陛下,你是知道老奴性子的,老奴這個人向來實誠,從不誇大事實,不信,改日你喚御史們來問問,自是一清二楚哪!”
“你的意思是?”皇帝面容爲之一肅穆,問道。
桂公公嘆了口氣,道:“陛下,按理來說,這些話不該由奴才來說,奈何,奴才也是看着靜雅郡主長大的,自是知曉靜雅郡主往常雖然被養得嬌慣了些,但哪府的貴女不都如此。以靜雅郡主的身份,理當如此嬌養,又豈容得其它人因此而說三道四,還真是……”
說到這兒時,桂公公仿若才發覺自己不該說出這些話似的,反手甩了自己一個耳光,並且立刻跪下請罪道:“奴才越矩了,但請陛下恕罪。”
“罷了,不過是一件小事,你起來吧。”皇帝擺了擺手,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跟我細細道來!”
“是。”桂公公應了聲,將這段時間盛京一波又一波新奇的流言講述了出來。
說出這些流言的時候,就連桂公公這個在皇宮裡已待了幾十年,可謂是看慣了宮內傾軋的老公公都對一連再無辜被拖下水的佟雅萱掬了一把同情的淚水,更不用雖因着種種原因而未能將佟雅萱當作自己親生女兒來照顧,但因着佟雅萱這段時間裡的乖巧懂事,貼心孝順的舉動而正欣喜不已,並且時不時就被太后和皇后兩人明裡暗裡提醒要給眼下被逼暫離盛京的佟雅萱進行補償的皇帝了,更是氣得劍眉倒豎,臉色漆黑如炭。
“可惡!”皇帝右手重重地拍在矮桌上,那力道之大,只將擺放在矮桌上的茶杯都震飛出去了,一瞬間,茶杯碎片、茶水漬和茶葉四濺。
桂公公的頭垂得更低了,就怕一不小心就掃到了颱風尾。不過,幾十年未發火的皇帝,竟然因爲和佟雅萱有關的事情而勃然大怒,如此說來,他最初的猜測並未出錯……
這般想着的同時,桂公公也爲那些膽敢一連再招惹到佟雅萱的人掬了一把同情的淚水。
不得不說,身爲一國之君,向來理智重於情感,即使偶爾出現情緒波動的事情,也很快就會被皇帝本人壓制下去,因此,縱然佟雅萱在皇帝心裡印象和往常已不同,但皇帝依然很快就將那些四散的情緒收了回來,嘴角勾起一抹殘酷嗜血的笑容:“這些人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齊王府
這日,杜偉澤才下朝,連身上的朝服都未褪下,就只見杜管家急急迎上前來,行禮道:“王爺,今日靜雅郡主派人送來了一份禮物,王爺可要親自驗看一下?”
杜偉澤的腳步頓了頓,眉頭微蹙:“送禮的人是如何說的?”
杜偉澤的問話正中杜管家下懷,遂回道:“回王爺的話,送禮之人只說王爺看了就知道了。”
“是嗎?”杜偉澤輕喃着,眉頭皺得更緊了,若說佟雅萱及笄的第二日,他抱着將佟雅萱最後的一點自尊也踩到泥濘裡的陰暗念頭前往長公主府裡退婚,卻被佟雅萱截去話頭反被佟雅萱拿捏住話柄而被其退婚之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以及目前佟雅萱爲了避開他而特意逃離盛京的舉動,都說明佟雅萱確實已不如之前那般癡戀他了,故,如今佟雅萱突然派人送來禮物,這件事情怎麼瞧都讓人覺得疑惑不安!
腦子裡轉過這些念頭的同時,杜偉澤也信步走到了書房裡,看着擺放在書桌上的那個綁上了一個漂亮蝴蝶結,包裝精美的四四方方的盒子,心裡突然生出一股不太好的預感。
杜管家極有眼色地退下,將空間留給杜偉澤。
盒子裡是一套帶有江南特色的筆墨紙硯,在這些物品最下方則有一封未封口的信。
杜偉澤目光爲之一凝,拆開信封,取出信紙,纔看了幾個字就面色大變,胸口更是氣得不停地聳動。
“可惡!”
信紙被重重地拍在桌上,也因此,後面那幾個被他有意無意漏掉的字也清晰地映在眼眸裡,只令他再也忍不住地怒吼出聲:“佟雅萱,你狠!”
這聲音之大,連守在門外的杜管家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聲音裡蘊含的濃郁的怒氣和恨意,只令他頭皮發麻,後背冷汗直冒,身子更是不自知地往後連退了好幾步,心裡也連連打鼓,就怕杜偉澤的怒火殃及到他這條無辜的池魚。
當然,此刻的杜管家早就忘記了他之所以會刻意將佟雅萱派人送來的禮物擺放在杜偉澤的書房裡,更是特意在杜偉澤纔回府的那一刻就向杜偉澤秉報這件事,也不過是想在杜偉澤面前賣一個好——作爲一個侍候了杜偉澤十多年的下人,雖不敢自信將杜偉澤的心思揣摩了個十分,但五六分總是有的,再兼之這段時間杜偉澤根本就沒有隱瞞自己對佟雅萱的“興趣”,故,好不容易見到佟雅萱送來禮物,作爲一府管家的他當然會抓住這個機會,以便能洗涮這段時間在杜偉澤心裡留下來的不太好的印象。
可,如今瞧來,這好的印象是不太可能有了,倒是壞的印象會越來越深……
杜管家只恨不能時光倒流,若然如此,他定然不會將這件禮物堂而皇之地擺放在杜偉澤的書房裡,並且絕不會親自上場告知杜偉澤此事。如今他只能期盼杜偉澤對佟雅萱的恨意深重到已顧不上追究其它的事情了,否則等待着他的將是無窮盡的可怕的折磨……
杜管家心裡的這些想法,杜偉澤並不知曉,當然也因爲杜偉澤根本就沒有將杜管家放在眼裡,或者可以這樣說,在杜偉澤眼裡,杜管家這個需要倚仗着他才能讓自己一家人過上富裕生活的下人,只要利益足夠大,根本就不用擔憂會對他生出任何的反叛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