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華抿了抿薄脣,脣角上揚扯出一個譏嘲的弧度,盯着文康說:“有好戲看不忘記親生母親,皇上還真是孝順,可爲萬民楷模。不如皇上孝子做到底,順便傳來太醫伺候,萬一太后受不了血腥刺激,也可以急救,免得出了人命,壞了皇上孝子的名頭。”
這尖刻暗諷的話讓向來冷酷無情的文康也有些臉紅,他也怕太后會受不住出什麼意外,故意這麼說玩弄對方罷了。被刺了兩句,心裡騰着怒火,臉上卻帶着笑容:“你想得真周到。如果你不想讓太后難受,可以直說,朕答應你。”
昭華冷冷的望着他,一臉懷疑戒備的神色。
“不過……”文康話鋒一轉,又說:“你要受的一百鞭加倍,怎麼樣?”
原以爲對方會憤怒恐懼,然後他再好好嘲諷戲弄一番。沒想到昭華只在脣邊逸出一絲無可奈何的苦笑。很乾脆地說了一聲:
“好。”
跟暴君講什麼條件?他那麼狠辣無情,怎麼期望他會心軟。所以昭華懶得和他說那麼多。
“什麼?”文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不到他這麼爽快,沒有畏懼也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傷,捉弄獵物的遊戲玩到現在挺沒意思,還受了一頓諷刺。
挫敗感讓文康怒火愈發上揚,卻沉聲笑了起來:“既然你願意,朕成全你。”想了想,又說:“雖然你沒有主動要求,朕還是給你個恩典,准許你哭喊求饒,不會加刑。”
看着昭華驚訝憤怒的眼神,文康又惡意加了一句:“不必謝恩了。”
文康的“恩典”真的很特別,昭華心中冷笑,想要他求饒,恐怕要失望了,他會示弱,但是不會輕易哀求。
落月一甩手,長鞭又一次揚起,精瓷般的肌膚上立刻留下一道鮮豔的鞭痕。昭華猛地弓起身體,壓住快要衝出來的痛呼,好戲纔開始,現在就撐不住了怎麼行。
落月有節奏有技巧地一次次揚起鞭子,刻意延長鞭打間的空隙,使受刑的人充分感到疼痛。一鞭一鞭按次序從背部到臀部到大腿,再到敏感的前胸**。力度均勻,每條鞭痕落在不同的位置,沒有一道重疊。
因爲練過武而彈性良好的身體不自主的掙扎着,白皙的肌膚上如同用紅絲線繡着一幅美麗的圖畫。
每一鞭下去象把身體撕裂,昭華緊咬牙關,不讓自己喊痛出聲,喊叫求饒除了增加施虐者的樂趣外,沒有絲毫用處,他不就是爲了泄憤嗎?怎麼會因爲求饒而心軟。
身體被沒有止境的可怕劇痛折磨着,冷汗混着鮮血,順着腰線大腿流下來,一滴滴落在地上,匯成淺紅色的一灘。意識漸漸模糊,凌亂濡溼的黑髮摭住了已經失神的眼眸,一直緊握的雙手也鬆馳下來。
落月很有經驗地觀察着昭華的反應,停下鞭子,等了一會兒,見文康沒吭聲,便打個手勢,手下的人立即提來一桶冰冷的鹽水朝昭華頭上澆下。
劇痛重新拉回了昭華已經模糊的意識,落月用眼角又偷看了皇帝一眼,見他面沉如水,眼神深邃,看不清裡面藏着的情緒,雙手緊緊抓住椅子扶手,指節因用力過度而發白,額頭上滲着細密的汗珠。
落月繼續揮動鞭子,開始減小力道,但是昭華已經全身劇痛,根本感覺不到鞭打已經放輕。
高傲的頭顱又垂了下去,雙眼已經無力睜開,好象瀕死的白天鵝。
又是一桶冷水澆下去,可怕的鞭打繼續,幸好不是審訊犯人用的纏鐵絲掛銅錢帶倒刺的鞭子,否則每一鞭下去都扯掉一塊皮肉,體無完膚了,落月也盡力不使鞭痕重疊,不過份傷害皮肉,即使如此,到最後也是血花飛濺,令人觸目驚心。
響亮的收起最後一鞭,落月再看看昭華的反應,轉身向文康請示:“啓稟皇上,二百鞭已經打完,要不要召太醫來看看,用點藥?”
文康好象鬆了口氣,放開了緊握的雙手,擡手抹去鼻尖的汗珠,眼皮也不擡,用冷冰冰的聲音說:“二百鞭要不了人的命,一個低賤的奴隸哪裡有資格用齊國的太醫和藥品?”
落月摸不準文康的用意,沒有提異議,又請示:“他現在這樣子很難繼續□□,是否讓他休息一天,再送到調/教處去調/教?”
“你是老管事了,這些事不用請示。”文康不耐煩地說。又問:“他需要多久才能調/教好?”
“只需三個月,就可以把他調/教成一個沒有靈魂和思想,沒有尊嚴和意志的奴隸,只會以取悅主子爲生存目的。”
文康眼睛一瞥,看見被吊着的美麗身軀劇烈的顫抖了一下,似乎受到了驚嚇。嘴角扯了一絲邪邪的笑意:“三個月時間太長,朕等不及,三天後帶他到寢殿,朕要親自調/教他。”
說畢,又看了昭華一眼,等了一會兒,才沉着臉拂袖而去。
昭華被放下來,劇痛耗去他大量體力,已經連咬緊牙關的力氣都沒有了。
令衆人驚訝的是他自始至終沒有發出一聲示弱的喊叫或悲鳴,嘴脣已經被咬爛,鮮血順着脣角流下,硬是沒有出聲哀求。
更令衆人驚訝的是大總管落月親自照顧他,命人把他抱到下房的牀上,親自爲他清洗傷口。
難忍的劇痛更加強烈的襲來。
“忍一忍,孩子。”落月爲一邊他傷口上抹着東西,一邊說。“這是鹽和醋混和再加了些其它東西,不是藥品,用這個可以不用求得恩准。雖然疼了些,但是防止你的傷口惡化。”
“多謝了。”昭華虛弱無力的話也不想說。
“很少見你這麼剛強的人,你可知剛易折,曲則全?”落月一邊抹一邊說着。“如果你肯求饒,皇上說不定會饒過你,你別那麼犟,順着他哄着他,他再恨你也不會下辣手。”
“是嗎?”昭華閉了眼,不想做無謂的爭辯。
“可憐的孩子,以後你還會受這樣的刑罰,好在你年輕,應該可以承受得住。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怎樣做才能少吃苦頭,怎樣可以保護自己少受折磨。”
溫和的語氣,卻讓昭華脊背上直髮涼。
“除了肉體的痛苦,你還要承受巨大的心裡痛苦,先給你提個醒。”落月抹完那種東西,又小心翼翼地給昭華揉按肩膀胳膊和腿腳關節穴道,昭華頓時覺得疼痛的關節肌肉好受了許多。
“謝謝大總管。”昭華嘴角溢出一絲無可奈何的苦笑,心裡的痛楚他這幾天已經嘗過了,真是痛不欲生。
“按我說的做,你可以減輕痛苦。”落月盯着他的眼睛說。“首先你要感激皇帝陛下,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他留下了你的性命。”
“是的,他要報復,要討債。要我爲上一輩的仇恨贖罪,要滿足他做爲勝利者的虛榮,要在國人前做出仁君的樣子。所以他留下我的性命。”昭華的口氣沒有怨恨,卻是極冷淡。
落月看着他的眼睛發亮,閃動着複雜迷惑的情緒,說:“孩子,也許事情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總之你應該對他感恩,你是唯一的沒有被淨身的奴隸,也是唯一沒有被送到□□處去□□的奴隸。”
也是唯一的在受刑時沒有讓他感到嗜血的興奮和快樂的奴隸。這一句落月沒有說出來。
“你是想說他對我很特別嗎?”昭華嘴角扯出一絲冷笑。
“是的,你遲早會發現,他對你是很特別的,對你很好的。因爲心裡有恨,所以纔對你加倍狠毒,過一段時間他的怒氣消了就會好的。”
昭華簡直要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有毛病,居然有人說文康對他很好。也是,落月是從小看着文康長大的內侍,自然會說他好話。
落月停了一下又說:“第二,你不要對陛下抱有任何幻想,他不再是以前那個你認識的可愛孩子了,不要去想以前的他。”
“你說的對。”昭華苦笑了一下,“他變得很多,讓我受不了。”
兒時的文康活潑頑皮,喜歡搞些讓人哭笑不得的惡作劇,說話刻薄讓人又氣又笑,卻是純真可愛。在他累的時候會笨拙的爲他揉肩,手上不小心劃道口子會心疼得給他吹氣。哪象現在這個高高在上的君王,陰狠冷酷殘忍惡毒,心裡充滿仇恨,對他百般折磨侮辱,把他踩在腳下踐踏如螻蟻。
人長大了總會變的,可是變得太多,就讓人受不了。
“所以你不要對他抱有幻想,心裡會好過些。”落月又說。“第三,忘記過去,忘記你以前尊貴的身份,忘記你的理想和抱負。你就不再痛苦。
現在各國互相征戰,不少地位尊貴的人都淪爲戰俘,成了奴隸,甚至被殺。那個編號十六的奴隸以前是陳國的王子,後宮有個叫歡奴的男寵先前是同國的太子,後宮裡不少妃嬪女奴是亡國公主和貴族。一夜之間從峰頂跌入泥淖的滋味不好受,如果不忘記以前,會令自己痛不欲生,還是忘記的好。”
落月的話有令人眩惑的力量,聽上去也似乎有道理,可是昭華很清醒,這三條能讓他不再痛苦的建議,他很難做到。
他不恨文康,但是很難對這滅國仇人懷着感恩之心。他不想對文康絕望,因爲他不想讓那個可愛調皮的兄弟死在心裡。他不想忘記過去,過去的回憶帶給他痛苦的同時還有溫暖和力量,和活下去的勇氣。
“他居然把同國太子留在後宮裡當男寵?”
昭華很驚訝,他知道兩年前齊國滅了同國時,國君自縊殉國,宗室三百人當衆被絞殺,同國雖是弱小之國,但是如此血海深仇,文康居然敢把同國太子留下,不知是膽量過人還是太過自負。
落月看出他的意思,道:“同國太子曾在齊國當過質子,那時和皇上關係頗好。”
“所以留他性命收入後宮。”昭華冷笑,這並不是念舊情,而是更深的折辱,讓人被迫在仇人身下曲意承歡,天天忍受痛苦卻無力報仇,這樣的痛苦可謂痛到極點。他的下場可能連這個都不如。
“這些東西只會提醒你想起過去,所以你不該留着。”落月指着他身上戴的東西說。
週歲時父皇賜的金鎖,脖子上掛的香囊,甚至手上的戒指,這些都要沒收。
“不要,求你。”驕傲的昭華不得不低聲下氣懇求。“那戒指是成婚時的信物,香囊是母親的……
“你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是奴隸,你所有的一切,包括你的身子,沒有任何東西屬於你自己,認清自己的身份,對你有好處。”落月還是毫不留情地把東西收走,離開之前又說:“好好記着我說的話。”
昭華閉上眼回想着落月說的話,不可否認,一部分是有道理的。
昭華獨自待在下房,被鞭打的地方很疼,胸口處被烙的地方也疼,相比較之下,背部的傷更重些,所以他只能趴在牀上,疼痛還是一波波襲來,不知不覺,他又陷入黑暗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背上一陣清涼舒服,一滴冰冷的**滴在身上,他勉強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充滿憐惜和關懷的臉。
“虹姑?”昭華仔細辯認,驚訝地叫起來,她怎麼在這兒?
虹姑抹了把哭得紅腫的眼,道:“太后不放心你,打發我來看你,我拿來了傷藥,好點了嗎?”
“好多了,已經不疼了。”昭華努力扯出一絲笑容。“你回去告知太后,我很好。”
“哪裡能瞞得過她,每個初入宮的奴隸都要挨一百鞭,哪個不是皮開肉綻躺好幾天動不得?何況你又受了加倍,昨晚在天牢受的傷還沒有醫治……”
“別擔心,這只是開始,你就難受成這樣。”昭華安慰她。“我身體好不要緊,皇上泄完憤以後也許會念及往日的情誼,大發慈悲讓我好過一點,把這話帶給太后讓她放心。”
虹姑聽了哭得更厲害。
一個晚上,昭華時昏時醒,口乾舌燥,四肢無力,全身疼痛一起叫囂。
文康卻沒有在報復中嚐到快樂,他在寢宮中大發脾氣,橫挑鼻子豎挑眼,看誰都不順,好多奴隸捱了打,一個男寵甚至被整死在御牀上。
用鹽加醋來擦傷口會更疼,沒有藥的情況下只能這樣,以後皇帝也會嚐到這個滋味,偶真是公平的媽。
太可惡了,晉江真是過份啦,凡是打過空格的詞都成了口口了。親們看的時候自己猜吧,可以猜出滴,猜不出再告訴偶,去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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