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苑碧湖之上,一片歡聲笑語,紅色白色的蓮花襯着碧綠的蓮葉分外美麗,許多宮女坐着小船在採蓮,昭華在旁邊微笑着觀看,一個宮女把一朵粉嫩的蓮花扔到他身上,他伸手接過,又一個宮女把手裡吃剩的半個蓮蓬朝他扔去,他也接過,臉上的微笑愈發動人。
文康在水閣裡看見,揉爛手中的奏報,把昭華叫過來。
“人家扔給你的蓮子好吃的很嗎?”
昭華莫明其妙地看着他陰沉沉的臉色,趕緊嚥下嘴裡的蓮子。
文康不想和他糾葛蓮子的事,直接問道:“你爲何篩掉南宮家的小姐?”
“南宮家是齊國世家,根基深厚,我以爲朝廷中最好不要出現外戚專權,一旦進入朝堂總是容易結黨營私。”昭華很坦然地回稟。
“袁家小姐也出身齊國世家,你又爲何選她?”
“我看袁小姐純真可愛,不是那種有心機的女子,應該不會利用陛下的恩龐影響朝政,收她入後宮,不但能籠左相國之心,陛下也有可心之人豈不好?”
“聽起來你倒象是爲朕着想的樣子,那你爲何不許同裡的沈落雁入宮。”
文康神色愈發陰沉,昭華見他臉色不善,心裡打鼓,又跪下道:“請陛下恕罪,昭華確有私心。”
“你果然藏有私心。”文康冷笑一聲。
“那沈落雁是燕國人,我實在不忍心她一個好女子遠離親人家鄉,把青春虛擲在深宮。”
“是麼?陪在朕身邊就這麼可怕嗎?”文康一雙眯起來,這是發怒的先兆,“你去傳旨,給沈落雁花貼,招她入宮。”
“陛下……”昭華看着他,眼含乞盼。
“還不快去。”
昭華看他臉色不好,不敢再說,只得站起來出去傳了旨,給沈落雁補送花貼。
文康又把教習這些女子禮儀,考察她們的品行性格的差事交給他。
這六十一名待選女子從京城搬到華林苑內的一處內園煦春園內住着,由教引嬤嬤和宮女們伺候着。
昭華除了白天在寢宮伺候皇帝日常起居,晚上還要陪寢。只有皇帝上早朝的時候才能抽出時間來照顧這些女子。本來考察待選女子品性的差事向來是皇帝最信任的總管太監乾的差事,昭華搞不明白皇帝把這本該屬太監做的活讓他做,是太信任他,還是想侮辱他?又或是和他慪氣?
搞不明白狀況下,昭華謹小慎微,不敢有任何不得體的舉動。好在這次協助他的太監是桑田,他可趁機和沈落雁說話。
桑田命手下太監在門外守着,昭華摒退所有人,在屋裡聽沈落雁彈琴。
“姑娘彈得真好。”昭華由衷讚賞。“前天看姑娘畫的畫也極好,女紅也好,真是才氣不凡。”
沈落雁緩緩拿了琴尾的白絲巾擦了手,姿態優雅舒緩,透着媚意,輕輕道:“此番齊國選美,燕國也貢了幾名美女,事先都經過精心練習,期望能得聖寵。”
昭華沉默下來,眼看着如花少女被當貢品送入異國宮廷,只恨自己無能,不能保國安民,竟將弱質女子做爲禮物進獻敵人。
“爲了貢美女入齊宮,楊相國可是費盡心力。先命人在民間尋訪美女,然後請了師父修習禮儀風度,教其琴棋書畫,詩書文墨,歌舞服飾以求能讓君王滿意,這次逢齊國大選美女,總共進了四個入齊國。”
沈落雁輕聲細語地說着,神情淡然,看不出喜怒哀樂,優雅地輕搖紈扇,卻能感覺到身上散發着淡淡的傷感之氣。
昭華低下頭,竟不敢擡眼看她。男人爭霸,女人遭殃,爲了他復國,這些無辜女子背井離鄉,捨棄親人侍奉敵人,他怎能心安理得。
“民女和雅玉妹妹有幸中選,希望能獲齊皇寵愛。所以,楊相國要我姐妹助太子復國。”說着,沈落雁聲音更低,昭華不得不看她脣形才能知道她說什麼。
沈落雁聲音低如蚊蠅,道:“楊相國要我們姐妹侍奉太子,若懷有身孕,再想法引得齊皇臨幸,若能產子,將來……”
“夠了。”昭華打斷她,心裡明白怎麼回事,又氣又急。
真是餿主意,讓這兩美女懷了他的孩子,再讓文康臨幸,再想法讓這孩子當上齊國太子,偷樑換柱坐了江山。且不說這計策實施起來困難重重,如今他行動並不自由,很難有機會接近女子,而且幸了這兩女子也不見得順利懷孕,懷上也未必生男,生男也不一定能當上太子。只說這法子復國也太落於下乘,而且他斷不肯讓自己的孩子頂着敵人的姓氏,使用敵人的國號,拜祭敵人的宗廟。
昭華冷着臉問她:“他同意?”
沈落雁知道他說的“他”指她的未婚夫容乾,想起臨行時楊蠡對她的談話。
“你可怨恨太子?”楊蠡問她,表情有些痛苦還帶着愧疚。
“謝太子給我們爲國效力的機會,如果我們幾個去了,能有助於復國,使我燕國不再受齊國欺凌,少犧牲些將士的性命,民女甘願侍奉齊皇,毫無怨言。”
若有若無地輕嘆一聲,沈落雁回道:“容乾素來對太子忠誠,不會爲兒女私情不顧大局。楊相國本來不情願,只是民女容貌也算過得去,纔不得不把我做貢品,民女聽楊相國訴說苦衷後,也願意爲國獻身,臨行前與容乾告別,若以後復國成功,他願等我……”
“別說了。”昭華打斷她,不忍聽下去。
復國之路充滿艱辛,他受盡折磨屈辱也就罷了,卻搭上不相干的女子的幸福如何忍心,爭奪江山霸業本是男人的事,卻不得不讓女人犧牲,還要活活拆散一對有情人。
想到這點,心痛、愧疚充溢胸間,道:“那計策我不同意,你什麼也別想,只管侍奉皇上,其它不要管,給我三年時間,到時候無論是否復國成功,定要讓你和容乾重聚一處。”
“太子……”沈落雁望着他,眼中驚訝又感激。嘆了一聲,又小聲道:“民女此來齊國還有一個任務,就是對付姬貴妃。”
“哦。”昭華明白,姬貴妃是東林國公主,幹掉了她,等於破了齊國與東林國的聯盟,只是沈落雁一個弱女,用什麼跟貴妃鬥?
沈落雁看出他眼中的疑惑,只說了句:“太子放心,楊相國有計。”
其他的沒說什麼,臨行前楊蠡交待得清楚,她們此去齊國的任務之一是對付姬貴妃,知道以昭華爲人,只怕不肯同意以偷樑換柱法復國的法子,只得行第二計,只是這第二計也有些陰損,昭華也未必同意,所以,沈落雁什麼也沒說。
出了煦春園,回到皇帝寢宮,昭華尋個沒人的機會,對桑田說:“就照你們的法子做罷。”
桑田有些驚訝看他一眼,昭華這話似是同意實施對林御風下手的計劃了。可是他怎麼轉變態度了呢?
昭華知他的疑惑,嘆道:“這條路註定艱險,必定要犧牲無辜的人,事到如今,也顧不得許多,儘快復國纔可儘量減少犧牲。”
到這一步,也沒有別的法子可想,昭華不得不同意這個計劃,顧忌太多,什麼事也做不成,想保護所有要保護的人,必定束手束腳。
文康聽鄭無離密報昭華對燕國進貢的沈落雁十分關心,於是對她也有了興趣。聽管事太監稟報,所有美女中以沈落雁才藝容貌最爲出衆,舉止言談更是儀態萬方,千嬌百媚。文康有了興趣,命人傳沈落雁入寢宮。
其他女子都得過一個多月,在皇帝壽辰前侍奉御前,不想這沈落雁居然提前得寵,讓衆女子又羨又妒。
皇帝在行宮御苑的寢宮叫承光殿,和皇宮裡的建章宮一樣佔地寬廣,卻不似皇宮富麗豪華,只是青瓦白牆,裝飾素淨,格調古樸典雅,庭內山石玲瓏,花草繁盛,林木清幽,頗有庭院深深深幾許的味道。
沈落雁跟着宮監來到承光殿,顧不上欣賞院中滿目奼紫嫣紅的牡丹,按捺住心頭狂跳,穿過花叢間的小徑曲折而行,步態優美如弱柳扶風。
登上白石臺階,進入後殿,一擡頭就見皇帝正斜靠在寬大的紫檀雕龍御座上,一指輕釦桌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沈落雁趕緊趨前兩步,恭恭敬敬跪下行禮,舉止莊重不失嬌柔。
“民女沈落雁,恭請皇上聖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音如鶯啼燕語,嬌媚動人。
來齊國之前,她受過特別的訓練,言談舉止,一顰一笑,都經過精心設計,對鏡練過千百次,禮儀更是分毫不差,現在從容做來,不顯做作,只覺得風姿宜人,別有一番韻味。
文康打量着她,見她穿一襲湖色繡白蓮絲衣,下着水波紋月華裙,一頭烏黑髮亮的秀髮挽成流雲髻,沒有繁雜富麗的飾物,只插了一隻鳳凰展翅點翠金簪,鳳口垂着一串明珠,好象一隻金鳳凰在烏雲中展翅飛翔。端莊不失嬌媚,高貴而又清雅,文康看着,眼含讚賞。
“聽說你是燕國第一美人,果然不同凡品。你家在哪裡人?什麼出身?”
“陛下謬讚,民女是同里人氏,出身官家,父親是燕國同裡的縣令。”
“看你容貌儀態舉止倒不象是小門小戶出身。”
“是。楊相國爲進貢美女,特意事先命人教習了禮儀才藝,以期更好的侍奉陛下。”
“果然想得周到。”文康含笑伸手。“過來。”
沈落雁落落大方站起來走到他身邊,被他一把拉到身邊。
“據查你與容乾很早以前就有了婚約,還如何肯入齊國?”文康緊緊盯着她,試圖捕捉到可疑的蛛絲馬跡。
“啓稟陛下,民女與容乾早有婚約,卻一直未能成婚,如今他淪落江湖,只怕是沒有緣分。”沈落雁不卑不亢道,“聽聞齊皇選美,燕國做爲屬地,忠心侍奉齊國爲上國,自然是挑最好的侍奉齊皇,不敢有絲毫怠慢。”
文康聽了滿意地點頭。
“那你可願意?”
“陛下何需理會民女是否願意,只要陛下高興即可。”一絲哀傷在沈落雁臉上瞬間劃過,很快又恭謹地回話。
“朕要你知道,天下最美麗的女子理應屬於天下最優秀的男人。”
“民女深感榮幸之至。”沈落雁淡淡地答。
文康轉移話題:“一會兒陪朕用晚膳,然後你說說你家鄉的風俗民情給朕聽聽。”
然後內侍擺上晚膳,兩人一起用完,隨意說話。沈落雁款款道來,從故鄉的小吃到街上賣的玩意,市井流傳的笑話,嫁娶和過節的風俗,說得清楚流利,又風趣可愛。
文康看她優雅從容,眉眼含笑,聲音輕柔溫和,說話慢條斯理,覺得有些熟悉。對了,她的說話口音象昭華,把“太”說成“塔”,含“自”音的念成“知”的音,清音發成濁音,燕國人說話都這樣嗎?只是昭華說話柔而不嬌,發音吐字雖有南音,但是基本上是很標準的官話。
文康看着她的眼神愈發有興趣,伸手拉她入懷。
沈落雁嬌軀微顫,似羞似懼,一張桃花粉面在燈光掩映下更顯嬌羞,令人憐愛。
文康摸着懷裡的軟玉溫香,輕嗅她的發間,一絲蘭花清香鑽入鼻端,令人心神一蕩,忍不住把她打橫抱起,進入裡間,放到盤龍大牀上。
沈落雁閉着眼,如扇的羽睫輕輕顫動,如受驚的小兔般柔弱。
文康看着她,卻不心急,慢條斯里的輕輕解開她腰間的絲帶,象觀賞一幅畫,不放過一個細節細細欣賞。沈落雁愈發全身顫抖得厲害,臉龐至頸至耳根染上紅暈,如紅霞上身,怯怯地瞄他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簾,欲摭還露,挑逗着慾望。
這時,門外突然腳步聲走近,內侍在門口遲疑地輕喚:“陛下……”
“幹什麼?”文康不耐煩地吼。
內侍嚇得一哆嗦,回稟:“陛下,公子突發急病……”
“什麼?”文康從牀上爬起來,怒道:“什麼病?太醫怎麼說?”
“這個……”內侍結巴着不知說什麼好,“沒有陛下恩旨,奴……不能……傳太醫。”
按例奴隸有傷病是沒資格看醫用藥的,更不用說使用太醫院的太醫。只是昭華自入宮以來就屢次打破了這個規矩,如此特殊的人自是不能按一般奴隸看待,半夜時分,太醫進內廷得有旨意,所以管事太監還是硬着頭皮半夜三更來打擾文康的興致。
“混帳東西,還不趕緊去傳太醫。”文康已經穿好衣服走了出來,滿面怒容,一腳把內侍踢個跟頭,罵道:“這還用得着請旨嗎?去看值廬,哪個太醫當班,趕緊過來。”
“奴才該死。”那太監嚇得連滾帶爬地出去。
沈落雁衣衫半褪,香肩半裸,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神情複雜。
小華吃小醋的方式很隱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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