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鼓響起,旌旗遮蓋日月,齊國大軍已經集結,團團圍住樑城,長矛劍戟,在陽光閃爍寒光。大將軍拔出寶劍指向樑城,號角吹響,殺聲震天,齊軍攻勢兇猛,利用各種方式試圖攻破樑城,士兵們用雲梯爬上城牆,在鹿角車掩護下用檑木重重撞擊着城門。
喊殺聲、慘叫聲、撞擊聲、金鐵相擊聲,伴隨戰鼓號角,整個戰場驚心動魄。
衛國人毫不畏懼,將士齊心,死守國都,用弓箭還擊,用長竹竿推倒齊軍雲梯,用滾木、擂石、火油打擊登城齊軍,甚至石灰粉,大鍋開水齊齊上陣,再加上箭如雨落,直殺得城下哀聲遍野,血流成河,最後,齊軍久攻不下,大敗而退。
攻城
齊軍這幾年來未嘗敗績,征討衛國一路行來更是一帆風順,正得意間遭此重創,士氣低落,全軍沮喪。
“可惡。”文康氣得摔東摔西,罵個不停。見昭華一副看戲的樣子,怒道:“你別幸災樂禍,齊軍敗了就拿你出氣,朕若死了拿你殉葬。”
昭華好氣又好笑看着他:“贏了你要治我妄言之罪,敗了你要拿我出氣。齊軍勝敗在於將帥,關我什麼事,先前你還不時提醒我的身份只是個奴隸,現在你自己倒忘了我是誰?”
“朕倒忘了你是誰。”文康忽然展顏一笑,捉住他的手腕,道:“朕其實心底一直未把你當奴隸,時常嘴上提及,只是提醒你要安份,同時提醒自己不要與你太近。朕知道你是與北驍嬴奉明,西楚李元昭齊名的燕國太子,文武雙全,智謀多端。”
“我是陛下手下敗將,被陛下俘虜淪爲階下囚,當不得如此誇獎,如今戰事膠着,我也沒辦法。”
“呸。朕哪裡是叫你想辦法。”被他說中心思,文康惱得脹紅了臉,用力捉住他的手腕。“你一直心懷叵測,假意敷衍,心裡巴不得齊軍大敗好出胸中一口惡氣,最好是亡了國更如了你的意,所以你不肯獻計。”
昭華手腕劇痛,額頭冒出冷汗:“陛下冤枉我了。我哪敢不懷好心,如果齊軍敗了,我現在軍中,也會遭池魚之災啊。”
文康冷哼一聲,放了手。
昭華揉着手腕說:“衛國國小力弱,不可能對抗齊軍,現今如此強悍,只怕是有外援,若果真如此,我也想不出好法子。”
“嗯,說得有理。”文康沉思起來,在帳中踱步。“看衛國這架勢,只怕有外援相助,會是誰呢?”
昭華給他分析:“六大國十五小國之中,衛國只與三個國家接壤,北面的齊國,南邊的西楚,西邊的留國。現在受到攻擊,能幫它又肯幫它的,只有西楚和留國這兩個國家了,西楚強大,向以衛國保護國自居,留國弱小,素來與衛國相助相依,都有可能支援。”
“西楚與北齊素來井水不犯河水,他應該不會與齊國作對。倒是留國與衛國脣齒相依,有可能助他。”
“陛下別忘了,去年冬,李元皓來齊國遊歷,以重金買我,被你拒絕了,李元皓懷恨在心,聽說不久前他已經登基爲帝,趁此時出口氣也不是不可能。再者,齊國這幾年太過猖狂,滅了陳、同、燕、魏等國,早就讓西楚看着不爽了,藉機教訓也是可能的。”
昭華本來還想說他得意易忘形不知收斂低調,遭忌是遲早的,想想他那麼死要面子,話說重了又要惱了,所以忍住沒說。
文康心煩意亂,命大將軍設法探聽衛國虛實,經探查,果然,西楚國爲衛國提供了精良武器,並派了數千經驗豐富的精兵幫助守城。留國則派了王軍支援,正在路上。等留國軍隊一到,將與樑城的衛國軍隊聯合對齊軍形成夾擊之勢。
文康愈發焦躁,下令儘快攻下衛都樑城。可是經過上一次攻城失敗,齊軍士氣低落,現在又未經休整,再次整軍強攻,結果仍是灰頭土臉,大敗而歸。
夜晚,國都樑城內的衛軍還時不時的出城暗襲,仗着地形熟知,夜襲騷擾,卻不戀戰,殺掠幾番後又立刻撤回城內,攪得齊營人心惶惶日夜不得安寧。
戰事的發展完全出乎意料,這樣的軟磨法讓齊軍大將們急得直上火,齊軍遠征,糧草帶得不多,衛都樑城又久攻不下,再耗下去絕對討不了好去。
這幾年,文康執政過於順利,享盡勝者榮耀,卻不料齊國出盡風頭的同時也遭了忌,本想挾風雷之勢滅了衛國,再滅留國,最後與西楚一決高下,不料三國聯合起來對付齊國。真的開戰,文康倒也不怕,可是正如昭華分析的那樣,齊軍輕慢,戰鬥力減弱,將領驕傲,君主自大。
文康反省了一下,這次只帶十萬人馬,而且準備不充分,是他驕傲輕敵了。
如今進退不得,再攻下去,損失嚴重,還面臨兩面夾擊。如果圍城打援,兵馬不夠又糧草不繼。從國內調援兵,只怕緩不濟急,軍中老將會提異議。
去年廢皇后罷大將軍的惡果顯現出來,蒙放不但自己逃到北驍國,幾個能幹將領還跟着過去,剩下幾個大將對皇帝心有不滿。其實,他想用緩和手段對付蒙家,親政後一直想法在蒙氏把持的軍隊中安排親信,等一切準備好逐漸削弱蒙家勢力,逐漸收回兵權。但是去年昭華差點被皇后整死的事,讓他一怒之下提早動手,和蒙氏的關係走向決裂,在軍隊造成了動盪,當時他憑着霹靂手段穩住了局面,可是伏下的惡果卻在這時顯了出來。
君主的威嚴讓他不肯在臣下面前示弱,只是催着手下將領想法攻下衛都,卻拉不下架子謙虛求教,召集大家一起商量想法子。
到了夜間,壓住昭華,一次次掠奪侵入來昭示他仍是強者,仍然掌控着一切。
筋疲力盡後,文康無力的躺在牀上,望着帳頂發呆出神。他不肯將弱點展示在臣下面前,但是不介意展現在昭華面前,反正他小時候使性慪氣哭鬧,什麼出糗的樣子都被昭華看過,也不介意讓他看見自己無助的一面。
昭華被他折騰得也疲憊無力,伸手揉着他緊皺的眉頭。
“好了,陛下,別愁了。現在趕緊撤軍還來得及。”
“那怎麼可以?齊軍這幾年都是戰無不勝,如今灰溜溜回國,太沒面子了。”
聽他這麼說,昭華一氣把枕頭扔在他頭上:“死小子,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想着面子。”
聽他如兒時那樣一氣就叫自己“死小子”。文康心裡一動,翻身抱住他。
“朕實在不能就這麼空着手回去,這樣回去真是威嚴掃地。”
“現在撤兵,還可以保留實力,如果等到被衛國,留國兩處夾擊,身遭重創,到時再退就來不及了,知道不?”
文康閉上眼睛不答。
昭華用力推着裝睡的文康,道:“你不覺得這次齊軍攻打衛國,一路行來太過順利了嗎?”
“什麼?”文康睜開眼睛。
“一路上齊軍攻城掠地,幾乎兵不血刃,只怕人家是放棄外圍,保留實力,縱敵深入,然後在我們回國的歸路上設好了埋伏,如果現在齊軍回去,好歹還有幾萬人馬,對方也不敢妄動。如果被打成殘兵敗將回去,到時歸路被截,可就危險了。”
“你這烏鴉嘴能不能說點好的?動不動就死啊敗啊的。”文康又急又怒。
“好,好,我不說,隨你折騰去,到時我被連累成了陪葬的,算我命薄,碰上你這驕傲自大的傢伙。”昭華躺倒翻過身去,閉上眼不理他。
文康睜着眼睛望着帳頂思考着。
的確,一路行軍太過順利了,齊國挾風雷之勢而來,衛國避其鋒芒,把兵力從邊境諸城鎮撤到城高牆厚的都城,收縮力量,集中起來與齊軍一戰,待齊軍挫了銳氣,再在歸途伏擊,很有這個可能。
文康認爲,昭華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此節,是他一時大意沒想到罷了,並不是昭華比他聰明。想到這裡,文康好受一些,過去拽昭華的頭髮,把他弄醒。
“可是現在回去,朕實在無面目對國人和臣下。如果能攻下衛都,佔據城池固守,也不怕留國援軍。”
“現在齊軍有多少人馬可用?”昭華又爬起來問他。
“號稱十萬大軍,其實是八萬多,扣除押運糧草的五千,還有今年才招的新軍兩萬,攻城傷亡的五千多,佔領衛國那幾個城鎮後留守了軍士一萬,現在可用的四萬。”文康不得不把機密大事告訴他。
“才四萬,你圍的哪門子的城?更別說圍城打援了。”昭華叫起來。“你打燕國時,除卻軍需糧草工程等附屬軍,僅精銳大軍就二十萬,全是訓練有素的強兵,還有連環強弩,攻城塔助陣,怎麼如今你如此託大,把雜兵算上才帶八萬人,還包括未經戰陣的新兵。”
“齊軍幾年征戰,師老兵疲,所以今年新徵了一批人,想着衛國弱小,打起來也不難,讓他們歷練一番,權當練兵。”文康嘴硬不肯承認自己驕傲自大考慮不周。
“你想得美,這些新人遇上勝利還好說,若是戰事不順,他們驚慌之下反而會衝亂全軍陣腳。”
文康悶不吭聲,也不反駁。
“那麼,回國內招援兵如何?”昭華又問。
“只怕緩不濟急。回國調兵,從集結到出戰,至少半個月。這次徵衛國,原本想着攻下衛都可以用衛都的糧草,所以大軍只帶二十天的糧草,現在剩了不到三天量,怕撐不到援軍來。”
昭華聽了半天說不出話來,一會兒,又一個枕頭扔去。
“見過驕傲自大的沒見過你這樣的,你以爲衛國是個村子嗎?居然如此託大只帶二十天的糧草。”
過了一會兒,又問:“攻下來的幾個衛國城廓有糧食嗎?”
文康苦笑:“原本也想着可以沿路補充糧草,所以沒有多帶。可是沒想到衛軍撤退時把能帶走的都帶走了,不能帶走的燒燬了,連沿途的水井都填了。”
昭華呆住,半晌只說出一句:“完了,我要被你害死了。”
“你不用怕,我說過會保你安全,自然會做到。就算戰事不順,我也會保你無事。”文康說得很認真,英挺的雙眉輕蹙,昭示他言出如山。
這話以前昭華聽時只覺得可笑,現在聽來,不知怎麼卻在他靜如死水的心湖攪起波瀾。
昭華看着他,雙眸似要望向他的心裡,深如清潭的眼底波動着莫名情緒,長嘆一聲:“罷了,我並非怕死,而是不甘心被你的自大拖累死。其實……嗯……我也會保護你的。”
“嗯,睡吧。”文康抱着他躺下,用手輕輕合他的眼,就算兵兇戰危又怎樣,只要有他在身邊。
次日一早,文康發現愛睡的昭華在他之前醒來,如雕塑般一動不動坐在牀頭看着他。
“怎麼這麼早醒了?”
“要想攻下樑城,還有一個辦法。”昭華眨眨眼。
“什麼辦法?”
“樑城如此難攻,主要是因爲西楚國派了精兵幫助守城,如果這些兵退了,樑城就難以守住了。”
“有什麼辦法可以令西楚退兵?”
“陛下忘了去年冬李元皓來齊國,曾向陛下討要一個奴隸嗎?”
文康臉色冷了下來,默不吭聲。
昭華裝沒看見,道:“你不如把我送給李元皓,換來西楚軍從衛國退兵,這樣你就可以得到衛國。”
“我寧可不要衛國,也不會把你送給李元皓。”文康壓抑着怒氣。“難道你以爲朕會拿你去換什麼東西?”
“你真的不會?若是當初你拿我換北驍國盟約時,也這麼想就好了。”
“你到底要怎樣纔不再懷恨那件事?”文康臉色更冷,聲音也沙啞起來。
“除非我親手殺了污辱過我的人,還可以考慮。”昭華說完,話音一轉,道,“快起來,將士們還等着你升帳議事。”
文康悶不吭聲起牀,接見將士商議軍宮巡視大營,一整天都陰着臉,渾身散發着凍死人的寒氣。晚上,卻沒有再鬧,只是手腳並用,把昭華緊緊抱在懷裡,抱得他動彈不得。
昭華被他的沉默搞得不安,問:“你怎麼還不下令撤軍?”
“再想想。”
“思而不決,統帥之大忌。”
“不用你教我。”
昭華在肚裡罵他剛愎自用,也不再說話,閤眼睡覺。
到了半夜,忽然人聲嘈雜,戰馬狂嘶,一陣驚天動地的喊殺之聲。
“怎麼回事?”文康翻身而起。
“還用問?敵人打過來了。”昭華躺着不動。
“廢話。”文康瞪他一眼,飛快地穿上衣服。
帳外守夜的蘇送爽稟告:“陛下,留國大軍突然趁夜偷襲,快衝破大營了。”
“留國軍隊不是再過兩三天才會到嗎?”文康很驚訝。
“人家可以連夜急行軍打你個措手不及啊。”昭華懶洋洋地說。“如果我是衛國統帥,趁此機會衝出城外與留國軍隊兩面夾擊。”
“稟陛下。”另一侍衛氣喘吁吁地進帳稟報。“樑城內的衛國大軍出城夾擊我軍。”
“可惡。”文康氣得劍眉豎起。
“陛下,你是讓我繼續睡,還是幫你出去迎戰?”昭華還是躺着。
文康把衣服扔給他:“快起來穿衣,你別想着趁亂逃跑。”又下令:“小爽,把他鎖起來,看管好了。”
“我不會跑的。”昭華在他身後叫。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小康帶着小華跑路,小華的手下混了進來也想趁亂帶小華跑路,前面章出過場的小李也插手幫忙。但是小華有自己的打算,
其實不是小康喜歡注水,古時候打仗,都是把己方兵力擴大,比如赤壁之戰,曹操兵十五萬,號稱百萬,玩的就是心跳,開打之前先把對手嚇個半死。小康帶八萬兵馬號稱十萬,已經比較厚道了。
孫武曾曰過:一場仗是勝是負,在開打之前就能判斷出。
比如小華在開打前就判斷小康要輸,列了ABCD幾條,其實很關鍵的一條就是師出無名。現代人肯定說:“啥?要打就打,兵力糧草最重要,名份能當飯吃?”
看,這就是現代人和古代人的代溝。古代人幹什麼事都要有名份。沒有名份,從道義上站不住腳。
所以,小華就算成爲籠中鳥,也很讓某些人不放心,因爲他有名份呀,憑名份,就可以做點不安份的事來。
同理,如果小康倒了,那麼他的名份也很讓某人不放心滴。
親們看看右邊的新封面,這是最初選的圖,可能是鏈接出了問題,幫忙作圖的大大沒有用我提供的圖,另外找圖做了左邊的那個。前些天我又重新求人做了。嗯,兩張都不錯,不過還是更偏愛自己選的那張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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