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淳風和廷尉大爲驚訝,沒想到皇帝會如此處置,沒有任何猶豫或不捨的態度,看來他真是想通了,看清了昭華的真面目,只是搞不懂他爲何要三天後才賜死。
大將軍公孫昌知道後,大喜過望,沒想到這次能輕而易舉除掉禍根,皇帝果然變聰明瞭。
其他人知道,有喜有憂,喜的是後宮的妃嬪男寵,從此可以分得君主雨露。憂的是伺候皇帝的宮奴,因爲他們發現,只要昭華和皇帝過夜,哪怕兩人在慪氣,第二天,皇帝陰沉的眼眸會添幾分溫柔,脾氣也好許多,如果昭華被處死,天知道皇帝的脾氣會不會變回老樣子,到時候,伺候的人日子沒法過了。
“請陛下開恩,饒了公子。”
文康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爲昭華求情的陳嘯仙,眼神凌厲,他發了雷霆大怒,把昭華關在刑房,然後冷眼旁觀衆人的表現,看哪些人被他籠絡了去,但是萬萬想不到,第一個冒着逆龍鱗的危險來求情,居然是這個木訥寡言,謹小慎微的御醫陳嘯仙。
“憑什麼?”
“公子是犯了錯,卻是爲了救臣那不肖子,陛下若怪罪,該怪臣教子無方。”
“怎麼回事?”
陳嘯仙難以啓齒,臉脹得通紅,支支唔唔硬着頭皮說了兒子爲了爭一青樓女子,和人起了爭執打死人命入了牢獄的事,昭華派人給了苦主一萬銀子鉅款銷案撤狀。
文康聽了冷笑:“幹得好,你養的好兒子,做了如此醜事,還好意思說。”
陳嘯仙伏地叩首不敢說話。
文康看着窗外的白玉蘭沉吟着,在心裡暗自謀劃,道:“看來陳太醫勞心宮裡的事,連家都不顧了,你也不用再當值了,回家好好教你兒子去吧。”
陳嘯仙嚇出一身冷汗,叩首謝恩離去。
旁邊的人一看,連最近受寵的陳御醫都因爲昭華求情而被罷了職,想求情的人再也不敢說話。只有蘇送爽還不怕死地繼續進言求情,皇帝一怒之下,把他也關了起來,關在皇宮一處侍衛值房。何恬懇求把昭華囚禁冷宮免其一死,也被皇帝直接駁斥。
這下子,誰都不敢吭聲了。
晚上,翡翠從洗衣局逃出來,跪在落月的房門前,磕頭出血,苦苦哀求。
落月沒有答理她,關着房門,在房裡沉思着。
身邊伺候的心腹小太監說:“大總管打算怎麼辦?私自把御賜寶物拿出去變賣或送人,這罪可大可小。只是以巫蠱邪術害人,這事只能大不能小,對這種事的處置歷來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公子這次真的在劫難逃。”
“你錯了。”落月搖搖頭,盯着放在桌上的花布人偶,道:“恰恰相反,這次人偶的事是小事,變賣御賜寶物纔是大事。”
“爲什麼?”小太監很不解。
“這個人偶恐怕是搜查的時候,有人趁亂放進去的,皇上雖然生氣,但是過會兒能想明白。這御賜寶物流失可是實打實的。”
“既然皇上把寶物賜給公子,他有權處理,雖然過份些,但是也不是不能原諒。”
落月嘆一聲:“你不懂,這不僅是表面上寶物流失的問題,而是皇上的心意被糟蹋,信任被利用。皇上想到這一層,就很難消氣了。”
屋裡沉默下來,誰也沒說話。
夜愈發深了,屋內外的人都各懷心思,直到燭淚成燼,落月打開房門,翡翠馬上撲過去抱住他的腿,哭道:“求大總管想想法子,主子是冤枉的,真的,那個人偶絕對是栽贓陷害。”
“你能確定?”
“真的。”翡翠哭得臉都花了,一個勁的點頭,“主子的東西都是奴婢打點的,那個小箱子一直放着主子的重要東西,怎麼會突然多出個人偶?”
“如果真如你所說,公子是被人陷害的,那麼只憑你一面之辭,怎能做爲證據,既然人家是有備而來,定然不會憑你一個宮女的話就認定公子無罪。”
翡翠哭得愈發傷心,卻沒有辦法。
“你回去吧。”落月勸她,“人偶的事要看皇上會不會相信,至於寶物流失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樣僅僅是寶物流失公子結黨而已,這裡的糾葛很複雜,你沒必要知道,知道了也沒法子。回去老實呆着就算幫你主子的大忙了。”
翡翠沒法,只得起身離去。落月又叫住她,道:“你老老實實回去,不要行動,也不要想法子見你主子。”
翡翠不大明白,只得答應了。
落月回頭對小太監說:“拿上那個人偶跟我走。”
夜晚,月冷露重,風中傳來的花木清香都帶着透骨寒意。
文康沒有召任何人侍寢,獨自站在階下,望着遠處,視線落在宮院的某處,眼神冷漠又悵然。
“陛下。”
文康轉頭一看是落月,手裡拿着一個盒子。
“來求情的?”
“不是。”落月一笑,“奴才只是看不慣某些人藉機耍花樣糊弄陛下。”
“你說。”
“這個人偶製作用的布料是宮外普通料子。公子那裡的綢布都是上用內造的上等品,好象沒必要爲了制人偶專門出宮上街去買塊普通料子。”
“就這些?”
“老奴去詳細問過搜查公子住處的所有人,連恐嚇帶威逼,果然這裡有貓膩。”
文康點點頭:“朕也覺得那個人偶有問題,他這人喜讀聖賢書,不信鬼神巫卜之類的東西,不象是會做這種蠢事。”
“那陛下打算怎麼辦?”
“經過林丞相那事,朝廷上不能再亂了,朕不想爲這事再處置大將軍或是其它什麼重臣,你去把查出人偶的奴才處理了,給那耍花樣的幕後人一個警告即可。”
落月一臉佩服:“陛下如此處置,即寬宏大量又警告了栽贓的人,甚是妥當。”又問:“只是公子怎麼辦?”
“他如此不安份,居然敢結黨,朕這次不願寬恕他。”文康神色淡漠,看不出什麼波動。
落月按住心中疑惑,又道:“陛下,臣下結黨有的是爲了獲取更多私利,有的是爲了自保。公子送寶物給重臣,雖有結黨之形,卻並未獲什麼私利,可見是爲了自保,以公子的處境,這樣做也不是不能寬宥。請陛下……”
文康打斷他:“朕說過,誰也不許求情。三日之期一到,朕會賜他三尺白綾,已經夠寬宏了。”
落月啞然不再說話。文康又發話:“說了不許求情你還敢和朕對着幹,別以爲你把朕帶大,就可以恃寵生驕。”
落月被他這番怒火搞得莫明其妙,正要說什麼,文康一個字也不聽,直接下令命人把他送到宮中神廟。
刑房裡,昭華忍着身上一波一波襲來的疼痛,望着高牆上那個極小的用作通氣孔的小窗口,心裡的轉了無數念頭。
只聽門上鎖響,看守的把門推開,躬身:“大將軍請進。”
昭華嘴角上揚,這齣戲真不錯,這麼快就來了。
公孫昌高大的身影被月光印在地上。蹲下來,盯着躺在地上的人,道:“聽說你快死了,我來看看你,”
“有勞大將軍了。”昭華微微一笑,“大將軍居幕後指揮,如今得償所願,恭喜了。”
公孫昌也笑,志得意滿的笑:“太子不動聲色之間影響皇上決斷,搞垮林家,還殺了我的愛將,看上去卻似一片忠心爲皇上考慮,如此行事滴水不漏,更令人佩服,只可惜你勢不如人,最終棋輸一着。可怨不得旁人。”
“成者爲王敗者爲寇,昭華不是輸不起的人。”
公孫昌感慨:“大丈夫可以被打敗不可以認輸,你就是這種人,雖處弱勢也絕不認輸,伺機而動。身上有熱血,心中有氣節,滿腹才華,胸有丘壑,在下今日得見聖者,怎不令人感嘆,請受我一拜。”
“大將軍能吸取前人教訓,謀定而後動,最終制住對手死穴,昭華由衷佩服,也想一拜。”
“如今你命在須臾之間,可有什麼未了心願,我願成全你。”
“多謝大將軍。”昭華看着小窗口透進來的細微月光,微微嘆息,“天地萬物生也柔脆死也枯槁,人終究難免一死,昭華只有一個心願,就是死後能歸葬故土。”
“好,我答應你。”公孫昌鄭重點點頭,“待你死後一定把你的棺材送回去厚葬。”
昭華也鄭重點頭:“若昭華僥倖不死,日後必與大將軍光明正大一戰,我也會將你厚葬,賜予身後哀榮,成全你的心願。”
公孫昌一愣,哈哈大笑:“我的心願就是能爲國盡忠沙場,你可記住了。”
昭華淡淡一笑,看着他離去。
寢殿內,文康一邊梳洗一邊聽宋樂志彙報,吩咐:“誰來看他,你一定要記下名字向朕回報。”
“是。”宋樂志領命。
與此同時,被調去管理奉先殿的桑田偷偷出宮,守宮門的侍衛收了銀子,也沒什麼爲難放了行。
桑田出了宮,直接換裝去了屈無瑕的府上。屈無瑕詳細問過事情經過,沉思良久。
清晨,寢宮一切如往常,文康用完早膳正端過消食茶。
負責看守刑房的侍衛長宋樂志驚慌地跑來稟報。
“不好了,不好了……”
“什麼事不好了?一點都沉不氣。”文康不慌不忙地端起茶碗。
“公子在刑房裡摔碎飯碗,用碎瓷片割腕自殺了。”
文康手一抖,茶水潑了一點,很快恢復沉靜,緩緩地啜了口茶,道:“結果傷口不深,被及時發現,他沒死成,對不對?”
宋樂志有些傻眼,呆呆地看着皇帝:“陛下怎麼知道?好象親眼見了。”
文康一笑:“朕沒親眼看見,只是太瞭解他的爲人,他那麼堅強,受了那麼多的苦,都從來沒有想過要像懦夫一樣用死來逃避,這會子會自盡?可笑。”
“那他爲何……”宋樂志摸不着頭腦。
“他是想見朕,想求饒,想保護某些人,或是想借此傳遞消息出去。”見宋樂志還是一臉茫然,文康也懶得解釋那麼多,直接吩咐:“說了你也不懂,你只要好好看着他,如果怕他自殘,把他綁起來好了,但是切記,不要和他說話,不要讓他見任何人,包括大總管,蘇送爽,任何人都不行。”
宋樂志莫明其妙地領命。
昭華躺在地上,眼睛盯着緊閉的大門,憑着那個小小的通氣窗透過來的光亮,他勉強判斷已經離皇帝下令將他處死,已經過了一天一夜了,沒法子傳遞任何消息。
腕上的傷口不深,很快就止了血,身上被繩索綁着,連手指頭都動不了,想了無數個法子,也沒有可行的。
忽然,門外傳來腳步聲,他緊張地盯着門看。
門被推開,宋樂志進來。昭華大失所望。
宋樂志蹲下來看着他:“聽看守說,你不肯吃飯,這是何苦?就算明天死,也得做個飽死鬼啊。”
說着,扶他坐起,端起擺在地上的湯要給他喂下。
昭華搖頭:“求你轉奏皇上,說我要見他。”
“皇上說了,不到行刑的時候,他不見你。”
“那麼求你帶信給蘇大人,或是大總管都可以,我要見他們,交待一下後事,總可以吧?”
“皇上說了,這兩天不許你見任何人。”宋樂志又補充一句:“因爲替你求情觸怒皇上,蘇大人被關在侍衛房裡,哪也不能去,大總管被打發到宮裡神廟,也被禁足,不準自由行動。”
昭華更急:“我腹痛難忍,求你去叫陳御醫來。”
“陳御醫因爲替你求情,被皇上罷了御醫之職,趕出宮了。”宋樂志拿羹匙攪了攪湯,“你喝點熱湯,肚子就不疼了。”
昭華滿臉憂急,又道:“那你解開繩子,我自己喝。”
“不用。”宋樂志又拒絕,“我怕你趁機給我一下子,你的功夫我可親眼見過了。”
昭華無奈,只得哀求:“宋大人,我知道你最急公好義,肯幫助弱小,你……”
“停,我什麼也幫不了你,皇上說不許任何人和你說話,我方纔已經違旨了。”宋樂志說着掰開他的嘴把湯硬灌下去,心裡暗自納悶,他雖然不明白怎麼回事,但是現在已經感覺到皇帝和昭華之間在較量,好象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卻猜不出會有什麼事,只得按照皇帝的命令,嚴加看守,將刑房看守得連蒼蠅都飛不進。
作者有話要說:呵呵,又要虐了。下章要血洗宮廷。。
讀者親都急着看小康被虐,可是小康的身份在那擺着,虐身可能性很小,虐心可以,已經在虐了。
大家都希望小康失敗時小華能虐回去,讓他也受受小華曾受的苦。
作爲讀者,怎麼爽怎麼YY,但是做爲一個有遠見的政治家,能爲了泄憤給對手一絲喘息的機會麼?正確的作法是對小康“格殺勿論”。
至於小華能不能做到……摸下巴……如果怕心軟,可以連面都不見,直接下令殺之。
對於庶民來說,比如我等小民,有仇報仇,很爽。但是對於傑出政治家,不可。
齊國對燕國燒殺搶掠,小華復國時能報復回去?如果他有遠見,當考慮滅齊後的治理問題,就不能只圖一時痛快。
小康虐小華,小華得勢後再虐回去,解了氣,卻埋下隱患。從政治角度來說,沒有意義。
再說,以小康高傲的性格,也不會給小華這個機會的。
小康性子驕傲,寧死不受辱。小華能忍辱也能忍喜,能剋制愛也能剋制恨。
作者寫文,不能只圖讓讀者YY的爽,得根據人物性格來安排情節。就算因此遭棄文,沒有收藏也不能隨便YY。
XDXD。。
抹汗,今天網絡出了問題,好不容易能聯上了。讓親們等久了,啵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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