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月匆忙扒到窗口,車簾剛被挑起一條縫,一支箭矢“嗖”的一聲擦着她的鼻尖而過,“叮”的釘在馬車車壁上,嗡嗡輕顫。
咚咚咚咚!
巫月的心如打鼓般瞬間狂跳起來,“石頭,這什麼情況?”
她只是睡了一覺,這馬車怎麼就趕到了槍林箭雨中?
“巫月姑娘,你自己小心!”石磊的聲音斷斷續續伴隨着金鐵交擊之聲傳來,“我們遇到埋伏了,步公子已經去殺那些弓箭手了!”石磊又揮劍挑開一枚長箭,“巫月姑娘,你小心來車門這裡。”
這箭矢如今從左右兩側射來,躲在馬車裡並不安全。
“好!”
眼看又一支箭矢從窗射入,釘在車壁上,巫月忙趴下匍匐到車門處,一撩車簾,正對上一片如血的晚霞,而他們的馬車正行至一條狹窄的小路上,左右兩邊是不知名的高大樹木,枝繁葉茂。
此刻,正有密密麻麻的箭矢從那樹葉的間隙向馬車招呼而來。
而步折花,手中拿着摺扇,正頂着這如雨的箭矢靠近路旁的樹,一扇子揮去,就有人“吧嗒”一聲從樹上墜下。
“這是哪?”巫月蹙眉,她記得她上馬車的時候他們走的是大道。
“官道被封了,只能繞小路。”石磊又挑開一支長箭,“巫月姑娘,躲在我身後!”
“石頭,帶巫月走!”步折花的聲音突然傳來。
繼續留在這小路上,只能給這些弓箭手當活靶子,而無論向左、還是向右只要衝到一邊,便是一條活路。
“向左!”石磊護着巫月向左側衝去。此刻步折花正在清理右側樹上的弓箭手,向左衝,他只需應付迎面射來的箭即可。
“殺!”
就在他們向左衝的瞬間,一個刺耳的聲音高呵了一聲。
密集的箭雨瞬間停止,橫生的枝葉一陣嘩啦啦的異響,藏在樹上的蒙面死士舉着長劍紛紛跳出。
儘管步折花一人已擋住了黑壓壓一片,可依舊有十幾人舉着長劍氣勢洶洶向巫月和石磊衝來。
石磊轉身擺出迎敵姿勢。
近身肉搏,不比箭矢攻擊,沒了反應預判時間,石磊怕巫月受傷,當下催促道,“這裡我擋着,你快跑!快跑!”
巫月知道自己留下也是拖後腿,當下頭也不迴轉身便往樹後衝去。
樹後,是一片已泛了黃的麥田,起起伏伏如金色的波浪。
她慌不擇路在這麥田中狂奔,猶如大海上風浪中的一葉孤舟。
漸漸的,金鐵交擊之聲遠了,喊殺聲遠了,只有風呼呼從她耳旁衝過。
“你這命,還真夠大的。”
就在她跑的上氣不接下氣之時,一個涼颼颼的聲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繼而一個臉上戴着鬼面面具的男子擋在了她身前。
巫月彎腰支着雙膝大口大口的喘着氣,肺仿若爆炸了一般,大顆大顆的汗珠順着她臉頰滾落。
“怎麼不跑了?”鬼麪人譏諷的聲音再次響起。
“呵呵。
”巫月脣角扯出一抹笑意,心思轉動着,氣喘吁吁道,“我不知道是大人您,若是知道是大人,您叫我跑,我也不跑啊!”
“是嗎?”鬼麪人擡手捏住巫月的下頜,擡起她的小臉,陰森、可怖的鬼面湊近她,“嘖嘖,連汗都是香的,怪不得錦王爺將你當做寶呢。”
“如此,對大人不是也有好處嗎?”巫月忍着心中的恐懼道。
“好處?”
鬼麪人冷笑一聲,修長的、冰涼的指腹撫上巫月柔嫩的、潮熱的臉頰,巫月偏頭去躲。
就在這個時候,那冰涼的手指化作無情的掌風,狠狠就往巫月臉上扇去。
這力道、這速度,根本就沒有給巫月任何反應的機會,她整個人已被直接扇倒在地,壓倒了一大片的麥子。如墨的青絲順着傾斜的肩傾斜而下。
她的半邊臉頰頓時沒了知覺,鮮血順着嘴角一滴、一滴落下。如針的麥芒也在她身下叫囂。
或許是一瞬,或許是良久,火辣辣的腫脹之感才從左側臉頰傳來。
巫月痛的倒吸着涼氣,還未緩過氣來,柔弱的脖頸又被一隻冰冷的大手捏住,直接將她從地上拎起,高高舉向虛空。
她的臉瞬間漲的通紅,雙手握着鬼麪人的手臂,拼着脖子被扯斷的風險,用盡全身力氣擡腿朝他腹部猛然踹去。
“原形畢露了?”鬼麪人嗤笑一聲,手腕一動就將巫月向一旁麥田狠狠甩去。
“砰!”
巫月重重砸在地上,渾身骨頭架子仿若散了一般,也讓她感受不到身下麥芒的尖刺。她在地上左右翻滾着卻爬不起來。
“噗!”一口鮮血又從口中吐出。
前兩天的傷,怕是白養了。
“就這點本事,可不行啊?”鬼麪人譏諷着一步、一步又向巫月走去。
“背叛我的人是什麼下場,你應該清楚吧?”鬼麪人聲音森冷的仿若從地獄傳來,“而且,你以爲夜錦衣真的喜歡上你、將你當做寶了?只不過是因爲你姓巫而已。而當初我之所以留下你,也只是因爲你姓巫而已。”
“巫?”巫月有些不解。她以爲她當初活下來是因爲她識時務。
“呵呵呵……”鬼麪人笑了起來,可那笑聲也泛着徹骨的寒氣與殺意,“縱使你姓巫,此刻也救不了你的命了。”
“大人。”巫月將疑慮埋在心底,心中祈禱着步折花和石磊能快一些趕來,心思急轉着,嘴上已道,“你不想知道爲什麼夜錦衣會這麼快破了這金錠之案嗎?”
“你是在向我邀功嗎?”鬼麪人的聲音低沉,殺意分毫不減。事情的來龍去脈,陳應江已和他說的清清楚楚,這一切都是拜她所賜。
“看來大人果真是被矇蔽了。”巫月不着痕跡的向後挪了一點點,極快的瞥了眼鬼麪人的手腕,繼續又道,“金錠之案之所以這麼快告破,全都是、全都是陳小姐的功勞。”
“陳奕彤?”鬼麪人一怔,譏笑一聲,“你當我是三歲的孩子嗎?這種鬼話也信?”
她只說陳小姐,可
鬼麪人卻一口就叫破了陳奕彤的名字,顯然他與陳家是熟悉的。由此可見,之前陳奕彤會拿長生果來試探找她,的確是鬼麪人的授意了。
可以讓丞相府的大小姐毫無怨言的聽從他的指揮,可以讓陳家在面臨困境之時,還一心想要護着他,此人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
心思急轉着,巫月口中已然又急急道,“我是不是在騙你,大人只需要找機會檢驗一下陳小姐是否還是完璧之身就知道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陳奕彤的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之所以沒有對她產生過絲毫懷疑,正因爲在此事中,陳奕彤不僅丟盡了臉面,更是沒了清白。試問這天下,哪有女子又不珍重自己清白的?
可巫月此刻一說,他對陳奕彤還真的就起了那麼一點疑心。展紅凌魅藥的威力他可是見識過的,有了這魅藥的幫助,陳奕彤竟然拿不下夜錦衣,這的確值得推敲。
“若非陳小姐打大義滅親,夜錦衣這次也不會這麼順利。”巫月見鬼麪人怔住,趁機又補一刀。
“你還知道什……”話未說完,鬼麪人身子突然搖了搖,“你……你做了什麼?”
“你想知道?”巫月掙扎着從地上爬坐起來,脣角纔剛一起翹起,又痛的她倒吸了一口冷氣,手摸上手腕的鐲子,一枚銀針當下極快的衝鬼麪人射去。
之後,巫月掙扎着爬起,跌跌撞撞、撒腿就跑。
適才,鬼麪人掐住她脖子的時候,她使勁用指甲掐着鬼麪人手腕,擡腿踹向他的瞬間,已然刺了他一根毒針。之所以不早早用,是因爲機會只有一次。
她得趁鬼麪人毫無防備之際動手,不然就會像上次一般,敵人沒死,自己就先被弄了個半死。
跑了良久,聽到身後沒有人追來,巫月才緩緩鬆了口氣。
這緊繃着的心絃一鬆,她就覺得渾身哪哪都疼,半邊臉火辣辣的疼,肺腑也火辣辣的疼,手臂也疼,背也疼,屁股也疼,說不行,馬上就不行,竟是一步也走不了了。
她舉目四望,才發現眼前不遠處便是一個簡陋的城門,城門上隱隱刻着兩個字,又向前走了一段,纔看清正是豐城。
城裡總比城外安全,想到此,巫月當下咬牙,拖着沉重的步子進了城。
這豐城並沒有多大,正對城門的街道,幾乎一眼就能看到頭。路上也僅有三三兩兩的行人,不過看到她時,總不住頻頻回頭。
巫月心中一警,這可不行,她此時一身狼狽太引人注目,若萬一鬼麪人追過來,只要稍微打聽一下就能找到她。她得藏好了。
她拐上左側的一條小道,左右看了看,就見這長街的盡頭正飄着一個鋸齒三角旗,上面打了個卷,正露出下面的客棧兩個字。
客棧好,她可以躲一躲。
堅持,堅持就是勝利。
巫月給自己鼓着氣、忍着痛,拖着沉重的步子就往長街盡頭的客棧而去。
就在她擡腿跨入客棧的瞬間,那捲住的三角旗被風抖開,露出它真正的面目,三福客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