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祠堂,靜寂無聲的祠堂裡頭,只聽得到燭火燃燒的嗶啵之聲,香火繚繞,將那一排黑漆漆的靈牌映出幾分可怖的氣氛,白紫鳶坐在蒲團上頭,忍不住抱住雙膝,縮成一團。
一種名爲“無助”的情緒悄然的爬上心頭,她忽然很想念綠荷鋪的整整齊齊的被褥,用湯婆子暖的有點燙人,鑽進去,暖融融的,讓人瞬間便卸去了所有的疲累,舒服的忍不住想哼兩聲。
綠荷這丫頭,若是知道自己被關進了祠堂,只怕又要哭鼻子了吧……
冷夜燈火暗,策策窗櫺前。
窗外似乎有簌簌的下起了小雪,寒風夜重,屋裡頭雖然燃了紅彤彤的炭火,將屋子烘的暖融融的,方雷一進屋便覺得有點燥熱,但即便如此,他還是下意識的將屋門掩上。擡眼看去,略顯昏暗的燭光下頭,一着玄衣的頎長身影臨窗而坐,似乎在臨着窗聽着外頭撲簌簌的落雪之聲。他的身形略有些瘦弱,似乎已經同夜色融爲一體,那背影,安靜的有些孤寂的味道。
方雷沒出聲,悄悄走過去,靜靜立在他身邊。
上官墨容其實並不喜歡這樣的天氣,小時沒習武之前,一到這種天氣,渾身的關節和肌肉都如幾百根針扎一樣,那種疼痛讓他每時每刻都覺得,下一刻或許他就會死去。他就在這種驚恐和解脫的期待中煎熬着,一夜又一夜。
後來習了武,也不知是習武真的強身的緣故,還是他的忍耐力在那一夜夜的折磨中越發強韌了,疼痛似乎沒有以前那樣難以忍受,只是一到這樣的寒冷天氣,腿腳還是痠軟無力,移動艱難。
所以他才自小坐了輪椅,小時候一遇到變天,是真的不能站、不能走,後來索性就這樣一直下去,讓那個人以爲他是真的殘廢了,對他的關注便似乎少了些。
上官墨容坐在窗前,面上戴着屬於殺神的面具,有點發愣。回過神來才發覺,這沒來由的,怎的想起這些陳年舊事?腦中忽的閃過一張笑臉來,脣角忍不住牽起,察覺到脣角的笑,怔愣之餘微微皺眉,近來他的意志力好像忽的薄弱了些,那個叫做白紫鳶的姑娘,對他的影響好像稍稍超出預料之外了。
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上官墨容吸口氣,將腦中混亂的思緒清除乾淨,沉聲道:“來了怎麼不出聲?”
方雷垂首恭敬道:“屬下見主子在想事情,故此不敢打擾。”
上官墨容揚揚眉,心裡頭道,我是在想事情嗎?腦子裡忽的又閃過一張臉,這回卻是略帶狡詐的形容,這回便有點哭笑不得了。自己這些年苦練的定力難道經昨日一夜便還給了師父?忍不住在心裡唸叨,他關注她對她有興趣都是因爲她有被關注和被利用的價值而已,那交易就更是如此,別無其他。
對的,別無其他!
上官墨容輕咳一聲,道:“行了,說說今天的事情辦得如何了?”
方雷應一聲,從背後的包袱裡拿出個布包來放在上官墨容面前的矮桌上,打開布包,露出裡面裝的東西來。
那裡頭赫然是一株靈芝,正是鳳凰樓今日拍賣的極品靈芝中的一株。
上官墨容眉梢揚起,目光微動:“這是……靈芝?”
方雷應道:“稟主子,這正是屬下今日自鳳凰樓買下的靈芝,今日裡統共拍賣了三株人蔘,三株靈芝,屬下無能,只買了了這一株靈芝,請主子責罰。”
上官墨容皺起眉,神色不悅。方雷心裡一緊,趕緊低下頭做出領罪狀,可心裡頭卻忍不住想,主人平日裡雖然冷漠了些,但卻是挺開明的,今日怎的就真生氣了呢?他卻不知,上官墨容心裡頭卻想的是白紫鳶拿給三皇子秦凜夙的那一株人蔘,一株靈芝。
那株人蔘比起他所見過的那兩株都要大一些,而那株靈芝也比自己面前的這株肥碩。
上官墨容沉默不語,方雷有點不安,忍不住道:“屬下也不知道鳳凰樓會拿出三株人蔘,三株靈芝來,所以沒有及時出價,錯失良機,才只得了這株靈芝。”
上官墨容聞言揚起眉,面具下頭,臉色略沉。心裡頭哼一聲,暗想,那丫頭自己家的東西,她定然知道什麼時候該出手,什麼時候該養精蓄銳,她用這麼爲三皇子着想,費盡心機的給他買下兩株最好的人蔘和靈芝,倒也算對這樁差事上了心。
上官墨容忍不住心想,她這麼上心,是因了她哥哥白天寧的囑託,還是因爲這事是給三殿下幫忙?一想到後頭這原因,他便覺得心情十分的不好。
方雷見他家主子目光陰晴不定的,心裡頭的不安更盛,垂着頭站在一邊,心裡頭反省再反省,覺得自己今天這事做的實在不好,這人蔘和靈芝就算不是爲了自家使用,流落到旁人手裡對自家都是莫大的禍事,此消彼長這個道理他自然是懂得。
想到這,方雷趕緊跪下,再次請罰。
上官墨容擡眼看他,擺擺手道:“這事怪不得你,你也不必自責,鳳凰樓所拍賣的東西感興趣的人很多,咱們能得一件已經不錯了,也沒必要同他們爭搶。”
方雷這才放下心來,道聲謝,起身繼續立在上官墨容身邊。
上官墨容正要說話,掩着脣又低低咳嗽幾聲,方雷正要去倒杯熱茶給他,卻聽門外傳來個聲音道:“屬下程暮雨,求見主上。”
方雷微怔,正要稟報給上官墨容,他卻已經開口道:“進來吧。”
屋門推開,走進來一穿紫衣的女子,深紫色的衣裙乾淨爽利,未有太多修飾,長髮及腰,柳眉杏眼,容貌柔美,可眼神凌厲,黑夜之中恍若只待出鞘的利劍,周身透着冰冷的殺氣。女子進屋,幾步停在上官墨容跟前,單膝跪地,沉聲道:“屬下參見主上。”
上官墨容道:“起身說話。”低咳幾聲再問:“出什麼事了,怎麼連夜進京見我?”
紫衣女子程暮雨起身,聽見上官墨容咳嗽微微皺眉,看一眼一旁站着的方雷,後者恍悟過來,趕緊倒一杯熱茶端給上官墨容。
程暮雨看着上官墨容喝下一口熱茶,面色稍好些纔開口繼續道:“啓稟主上,有人在咱們的道上劫了一批貨,屬下們無能,未能護住貨物,請主上責罰。”
上官墨容皺眉道:“被劫的是誰的貨,什麼貨?查清楚是誰劫走的嗎?”
程暮雨道:“貨是百草堂的一批藥材,誰劫走的目前還不能確定,不過屬下有點懷疑是琉璃堂的人做的。”
上官墨容揚眉輕咦道:“琉璃堂?你爲何會做如此推斷?”
程暮雨沉聲道:“據屬下調查,琉璃堂的高手之一,人稱‘流風劍’的段高,慣用左手,而且劍法迅疾凌厲。劫匪的領頭之人便是個左手劍,劍法十分刁鑽凌厲,故此屬下才會作此推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