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雲似笑非笑的發出聲響,抓着我的領口,輕鬆把我拎起來,伸手往水中一丟。
我就開始“撲騰撲騰”的不讓自己往下沉。
我會些水,但經歷這麼一番,此時力氣已經用盡,根本撲騰不起來,手腳連忙伸出水面呼救,“救命啊——”
他沒辦法,只能再下水拖着我,帶回岸上。
我的眼睛經過水這麼一泡,突然就能看見東西。
等上了岸,我就往高處爬去,望着湖面上僅有的一艘客船,已經隔了好大的距離,根本追不上了。
那船上好似還有打鬥的殘影:“太子殿下是什麼時候追上來的?還是說,您一直都跟着我?”
顧雲出現的太及時,就像一直跟在我身邊一般,我甚至開始懷疑,在太師府外,馬車上的第三人就是他……可是他要孃親的舊物,是爲什麼呢?
“阿歡,你現在對我一點信任都沒有了嗎?”
“信任?”我直勾勾的盯着他,“你可知道,我差點又死在你手上,一直有一個人尾隨我,我不知道那人是誰,恰好你又出現,我不懷疑你,難道還懷疑另外一些不相干的人嗎?”
顧雲手指着我,似是惱怒,似又有些無奈:“我爲了你挑了兩次河,你竟然一點都不感激……你的心可真硬啊……不信我的時候,就連我哼一口氣,都要懷疑。”
“陸清然把你從地牢帶出來的時候,你發了高熱,卻一直不退。他便向父皇請命說要帶你出宮醫治,我懷疑他有別的計謀,便偷偷跟了出來。一直跟到了這裡,有什麼不對嗎?”
顧雲跟着陸清然的人過來的?
可我在馬車裡的時候,分明聽到車伕說,追我們的人也有藍羽隊,我該相信誰呢……
我站在高高的石塊之上,河風一吹,瑟瑟發抖。
指着遠方的船隻:“帶我的走的那個人說,他是奉了霍飛塵的命令,要帶我躲起來。他還說,他是江太醫。”
顧雲嗤笑一聲,“我看你不止眼瞎,心也瞎了。從你跟着使臣離開北齊,江太醫便被殺了,這世上哪裡還有什麼江太醫。”
我的身子一僵,不可思議的盯着他。
他接着冷哼,“你以爲那些骯髒的手段只存在於楚國嗎?你們北齊,一樣不乾淨。江太醫作爲探子留在楚國皇宮幾十年,就算義無反顧跟着你們回了北齊,你的親舅舅依然不會再相信他。”
就因爲這個,丟了性命?
那我呢……從小在楚國長大的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北齊人的我,舅舅、芊芊表姐,還有秦科表哥,他們信過我嗎?
我的身子冷得發抖,不知是被風吹的,還是心寒。
直到河面上的船隻在水霧中消失的一乾二淨,我才緩慢的開口問道:“那你一直跟着我,就沒看見別人。”
顧雲環顧四周,找了條路,拉着我往外走,邊走邊說道:“我一直跟在你們馬車後,除了你,還有那個男人以及車伕,根本沒有看見第四個人。”
“沒人?”我眉頭一皺,還是不太敢相信他,“不可能沒人。”
顧雲腳步一頓:“那且當有吧……反正你已經不相信我,不論我說再多的真話,你都不會再信。”
他沒有再離我,我快步跟上他。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在我覺得自己的腳快要斷了的時候,終於看到一個有人的鎮子。
這一路,我想了很多。從孃親死後進宮到離開京城到回北齊,再回來……所有的事情就像一張編織的無邊無際的大網。
每一次,我以爲自己就要找到出口,卻發現只是大網漏出來的一個小破洞而已,很快便又被縫補上去。那些所謂的事實就像一個又一個的繩結,我解不開,也逃不脫,更分辨不清真假,找不到頭緒。
母親讓我走,不要進宮,元嬤嬤更是讓我離開楚國不要再回來這個泥潭,她們根本不想讓我陷入,但現在我早已被層層包裹,既然如此,何不掙扎一番,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太后要殺我,陸清然要殺我,藍雨竹也要殺我,既然走不了,那便留下來,只是我是還需要一個更有力的身份,還需要一個更有力的後盾。
“顧雲,你甘心嗎?”
他的腳步一頓,連頭都沒有回,“你說什麼?”
“你身爲太子,看似已經監國,但手中沒有實權,太后能控制你、皇帝也能控制你,甚至連藍雨竹的話你也要聽。你好不容易謀求來的一切,實際上沒有一樣都屬於你,我問你,你甘心嗎?”
他回頭望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什麼意思?”
我對他勾了勾手指頭,悠然的笑道:“我們合作吧。北齊畢竟是外族,在京城行事頗有阻礙。我們放下曾經的仇恨,互惠共贏如何?”
顧雲突得眼睛一睜,射出寒光說道:“我有什麼好處,你又讓我怎麼相信你?”
我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北齊與你聯姻,北齊做你的後盾,我做你的太子妃。”
顧雲半眯着眼,就像盯着獵物似的盯着我,半響開口說道:“成親?你愛我嗎,就跟我提成親?”
我反問道:“在這京城之中,又有幾個相愛的人?成親,一定就要愛嗎?”
就在這時,我腦中突然閃過陸清然說過,顧雲還有一個青梅竹馬——怡情妹妹。
連忙笑着說道:“你放心,本公主替你的怡情妹妹把太子妃位置佔好。等咱們合作結束,保證你的後宮一塵不染,這位子原原本本的送到她手中,如何?”
顧雲瞬間皺了眉頭:“你!”
我對着他燦爛一笑,“難不成太子殿下還想替怡情妹妹守身如玉……你可別忘了,就算你不娶我,皇帝和太后也定然會替你選一位好的妃子。看你把怡情妹妹藏着噎着的態度,我猜,她應該不是太后以及皇上的目標人選吧……”
“與其將來枕邊睡一個陌生人,倒不如選我,我纔是太子妃最合適的人選。”
見顧雲一直躊躇不定,我慢慢的走上前,拉住他的手,掌心與掌心相對,手掌的溫度來回交互着,我充滿誘惑的說道:“我猜你也不想把她捲進這件事情當中來。不如,就此互惠互贏,讓我來面對你的恨和算計,而你把心中僅剩的溫情與天真,都留給她,如何?”
顧雲的身體一僵,推瘟疫似的把我推開,站着身體僵硬的不敢回頭看我。
太陽逐漸往下落,我望着晚霞,漸漸閉上眼。慢慢走到旁邊的小溪邊,給顧雲留下單獨思考的空間,捧着小溪中的水,漱了口,洗了臉。
在河水的倒影中,我看見我原本黑色的瞳孔變成了褐色。
這個顏色,讓我平添了一絲異域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