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雲離開後，我捏着手腕傷疤站在原地許久沒動。
我的手廢了，文蘭差點被凍死，只是被狗咬了一口，這一切不會就這麼算了……
等大雪過去，大地發出新芽，楚國一年一度的圍獵也被提上日程，宮中熱鬧，都在討論被皇上選中，能前去圍獵的人選。
汪貴妃的身子，在萬物復甦的日子裡越發好起來，挺着大肚子，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讓皇帝同意她前去圍獵。
至於汪雲，汪貴妃不會允許宮中有女人同她爭寵，即便這個女人是她的妹妹。
汪雲更是可愛的很，一邊表示自己不想留在宮中，請求汪貴妃把她送出宮去，一邊又搬了許多嬌豔欲滴的花兒進寧芳殿。每搬一種，就請太醫過來看看，確定對胎兒無害，才被留下。
汪貴妃大部分的時間都躺在牀上養胎，對汪雲說不上信任，但到底存着提防的心思，幾乎不與花草接觸。即便如此，在去圍獵場的前一天夜裡，她的肚子還是出了問題。
沒來由的疼痛，太醫們都束手無策，只能一碗接着一碗的保胎藥往下灌，祈禱龍子別出問題。
我瞅着來來往往的宮婢，毫不猶豫跳進剛化冰的湖裡，當即就發了高熱。
太醫院沒人在意我，直到第二日天亮，江太醫才抽出空來替我診脈，“姑娘怎麼會如此不小心？”
我衝他笑笑：“昨天夜裡偷偷去了馬廄，回來時不小心掉進湖裡，煩請您告知大公公一聲，奴婢實在懼怕那馬兒，跟去圍獵場，怕伺候不好各位主子。”
我是御膳房掌事宮女，按理定要隨行，如果不是有特殊原因，又怎麼能留在宮中？
江太醫留下方子，“方歡姑娘，下回不用這麼剛烈的法子，只要同臣說一聲，臣自然會替您去大公公那兒說！”
我一愣，點了點頭。
可是我沒想到，徐嬌貴人那兒也傳來高熱的消息，我好不容易替她謀劃來的隨行機會，就這麼生生浪費。
連子公公站在我身側，小聲道：“姑娘，徐貴人昨夜在院中站了一夜。”
我挑眉，徐嬌想做什麼？她難道真的甘心小小的貴人之位，留在宮中與情郎偷雞摸狗一輩子嗎？
“是嗎？”我走出院子，自從雪化了，院中的梅樹也抽出了新芽，“今個兒御膳房給她準備了什麼菜色？”
連子一個個講出，我點頭：“走吧，去看看。”
宮中的貴人走了大半，連着我的活兒也輕鬆了很多，前幾日被汪雲的事兒纏着，沒能分出時間，今日定要好好警告徐嬌一番。
她犯傻不要緊，可別耽誤了我。
連子做事比文蘭還要小心敬慎，說話之前都小心翼翼的觀察四周的動向，“昨夜，有男人趁着太醫院忙亂混進了後宮，奴才瞧着，正是往徐貴人的院子去了。”
果然是戀愛腦！
我聽後笑了笑，沒有再說話，拐腳進了御膳房，點清楚徐貴人中午的菜色，領着連子和文蘭同去。
還未推門，就聽得裡面奴才們哀求的聲音：“貴人，您就把藥喝了吧，你不喝藥，身子怎麼好的起來呢……”
我止步，領人在院中站着，不一會兒就聽得裡面摔碗的聲音，緊接着房門從裡面打開。
宮女見着我先是一愣，接着就像是看見救命恩人一般，把我請了進去：“方歡姑娘，求您勸勸我們家貴人，她身子本來就虛，要是再不喝藥，只怕是……”
“怕什麼……”徐嬌躺在牀上，一張小臉蒼白的讓人心疼，“反正活着也沒什麼意思，倒不如死了算了。”
我皺了眉，盯着奴才布完菜，全都離去後，緩步走到徐貴人牀沿，“活着沒意思，死了就有意思了？徐嬌，你睜開眼看看，在這後宮活着沒人心疼你，你死了就更不會有人心疼！”
宮裡最不缺的就是女人，進了宮，要是自己不在乎自己，就再沒人在乎。
徐嬌聽了我的話，好不容易纔止住的眼淚稀里嘩啦的往外掉。我聽着心煩，抓着奴婢問了昨夜發生的事兒，才知道，徐嬌心心念唸的情郎，負了她，要娶別的女人。
突然，我竟然有些羨慕。
世上負心男人到處都是，徐嬌至少堅持、叛逆過，而我娘，不過一夜風流，就放任不管。若母親也尋死，我恐怕不會出現在世上。
“你已經是宮中貴人，他孤身一人在宮外，要娶妻又有什麼稀奇？！”
“方歡，你當初不是……不……不是這樣說的，你……”接過奴才剛熬好的藥，我掐着徐嬌的下巴直接往裡灌，“我可沒許諾，能讓你出宮和他雙宿雙棲，只要進了宮，生是皇帝的女人，死是皇帝的鬼！”
小小的一碗藥，撐不到我把話說完，她就全都嚥了下去，瞪大的眸子配着慘白的臉顯得格外滲人，“你騙我？！”
把碗放回桌上，我拉住徐嬌的手臂，“你在氣什麼？氣他背叛了你？那你就更不能死了，不然，他兒孫滿堂逍遙一輩子，而你早成了孤魂野鬼！”
“把你那些委屈、不甘都給我收回去，既然他負了你，那就好好活着，踩着後宮人的鮮血一步步往上走，走到最頂端給他看，你沒了他一樣活的逍遙自在！”
許是被我說的話嚇着，徐嬌愣住，連哭泣都忘記，任由鼻涕眼淚往下掉。
我抽出她腰間的帕子替她擦乾淨，“你聽我的，只要活着，你心中的委屈、不甘我都替你討回來，不能死，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不知道徐嬌把我的話聽進了多少，但在我離開前，看見她主動端起飯碗，吃的狼吞虎嚥。
尹姑姑死前的話，像釘子一樣釘在我心裡——這後宮，想要你們母女死的人，一雙手可數不過來！
我沒有母家，不存在靠山，甚至查不到孃親進宮時發生的事情，就只能親手扶持人上位，替我查清楚。
徐嬌剛進宮，不知原委，又天真，是最好的利用對象。
她註定成爲我手中一張殺人的好牌，不能現在就死了。